哪怕是梦魇,他徐盛今日也势必要击碎。
幸运的是,徐盛倒下的位置,他又一次寻到了古锭刀。
这下……他多出了武器,而张辽赤手空拳,还废了一边的胳膊……这场斗将……胜负之术?还未定!
“哼……”
一声冷哼,徐盛踉跄的起身,他那带着血的赤红色双瞳,冷冷的瞪向张辽,“杀了又如何?你杀得我江东子弟还少么?哼……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纳命来……
说话间,徐盛朝张辽冲了过去,有兵士朝张辽抛来短刀,张辽也握刀朝徐盛冲杀过去。
“死——”
随着两人一声爆呵,两人使出的均是大开大合、只攻不守的打法。
徐盛的古锭刀要插入的是张辽的左键伤口,而张辽的短刀捅向的是徐盛的胸口……噗,伴随着两声闷哼,两人的兵器……互相都刺穿了对方的肌肤……
“呀——”
鲜血自两人的口中喷涌而出,然而……即使两人张开的嘴中,都能看出那溢满的血液,但两人就是不退。
一者为恩情!
一者为荣耀!
对于义士而言,恩情大于性命;
对于荣誉而言,徐盛要捡起来的不单单是自己的荣誉,而是属于他的军队,属于他心中伯符将军传承下来的大吴!
同时踢出一脚,两人同时飞倒在地,两人再度捡起兵器,起身踉跄的冲向对方……
这个动作在反复上演……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足足上演了整整七次!
两人的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
……
吴郡内的一处别苑。
一个老妇人拿着一根粗针,银发散落遮挡住了她那沧桑的脸。
而如若从另一边看去,就能看到一张慈祥的面颊,看着手中的布,时不时露出几许笑容,可笑容过后,又是担忧。
她是徐盛的老娘,当年从徐州一道迁徙而来。
此刻的她正耐心的仔仔细细的用粗针来回穿插在一条长布上,她是准备织一条围巾,这已经到了秋季,天渐渐地往寒了走,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下雪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征在外时受冷!
……
并州雁门郡。
一个稚童在问一个老叟,“翁翁,你说咱家本来姓聂,怎么突然就姓张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不改回去呢?”
面对这个问题,那老叟沉吟了一下,回答那稚童,“翁翁不是跟你讲过马邑之谋的故事么?汉武帝要打匈奴,因为咱们祖先聂壹与匈奴人交好,于是就诱引匈奴进攻马邑……可谁曾想,也不知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三十万汉军的埋伏被匈奴发现,最终……匈奴撤退,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此次之后,咱们祖先就只能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那聂姓也就换成了张姓了!”
听着老叟讲述这个故事。
稚童“吧唧”着嘴巴,他想了想,“我知道了,如果当年马邑之谋成功了,那咱们家就风光了……现在多半也是功臣之后了……或许就能出一个像是冠军侯那样的大英雄……可惜……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面对稚童的话,那老叟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感慨:“翁翁也没有想到,咱们聂家在这一代又出了一个威震天下的大英雄……”
“翁翁说的是谁?”
“自然是你文远叔啊……”老叟笑着捋须,“在咱们雁门……你文远叔的名字只是个名字,可在江东,那却是个符号,一个吴人永远过不去的梦魇般的印记与符号……”
俨然……稚童是听说过张文远名号的,但小小年纪的他,还没有什么概念……
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
这老叟却接着说,“你文远叔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会用热水浇虫蚁窝,然后……气的他哥哥张泛把他吊起来打,他还总说自己是万夫不当之勇,呵呵,我那时还骂他,说他是万虫不当之勇……没曾想,现在你文远叔真的成了一个顶天立地、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
随着这老叟的话……
一时间,这稚童竟神往了起来。
“我也要学文远叔,做万夫不当的将军……”
“哈哈,你还是先学学怎么去有‘万虫不当之勇’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战船的甲板上,徐盛与张辽的这场斗将,最终分出了胜负。
从短刀互刺,到全然不顾及形象的扭打在一起,从那血都渐渐的变得凝固,这看似是两败俱伤,但其实……张辽已经赢了。
因为徐盛本就有肩上,兼之因为疲倦,他带是带病上阵,纵使在甲板上起初能占到些许优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颓势越来越明显。
到最后,他的意识完全的模糊,完全是靠着意志在拼砍,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失血让他视野模糊……
等回神之后,他怔怔的望着张辽。
可紧接着,徐盛感觉脖子突然无比的冰冷,胸口上传来的亦是被水浸透一般的感觉,徐盛不甘心……因为,距离他杀掉张辽,距离东吴突破这个梦魇,就差一点点……
或许是差一次闭嘴;
或许是差肩上的痊愈;
或许就是差那么一刀……
终于,他倒下了,在无限的不甘之中倒下了,直到到底,他那睁着的双眼里,依旧是充满了不甘与无畏。
可以肯定的是,但凡他还有一口气,这一战……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他!
……
一夜的波涛,一夜的大火,一夜的杀戮。
但,夜终会散去。
晨曦微明,战船已经纷纷靠岸,甲板之上,张辽浑身是血的半跪着,他用最后一分力气望向那江面,那里……还是战场。
有副将连忙禀报:
“将军,大船上的敌人已经悉数肃清……敌军冲过来的船舶也已经悉数夺下,但上面的江东兵不知为何,誓死不降,要么是投身跳入江中,要么是抵抗到最后,不惜身中乱刀而死!”
“江面上其余的敌人船支悉数在大火中沉入江底,江东军几乎全军覆没——”
听着这样的禀报,张辽深吸口气。
不得不说,昨夜的一战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凶险的一场仗,敌人的突击……敌人的疯狂,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第一次让张辽对“江东子弟”这四个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江东不全是鼠辈啊!
至少那徐盛,就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呼……
又一次长长的呼气,张辽艰难的站起。
兵士们连忙搀扶起张辽,“将军,你怎么样?”
“我无恙……”张辽嘴上说着无恙,可他身上的伤,哪怕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可那一道道刀口依旧在往外溢着鲜血,鲜血森然。
“还真是可怕的对手啊,一个徐盛都如此难缠,云长怕是想简单了,那庐江城未必好破——”张辽幽幽的发出一声感慨,他最后望了那倒在甲板上的徐盛,“厚葬他——”
而这一句仿佛用尽了张辽最后的力气。
只听得“咚”的一声,张辽竟毫无预兆的栽向一旁……那全凭意志的战斗,真到结束的一刻,也是虚弱、力竭的一刻。
“将军……”
“将军……”
“医官呢?医官呢?”
甲板上传来一道道无比关切、揪心的声音,一时间,这里乱作一团!
……
……
濡须口的高台上,孙绍与周循观望了一夜。
他们不知道那战船中,张辽与徐盛疯狂的对拼……不知道那战船中上演的是何等修罗场的一幕。
但……
从东吴水军的楼船,冲向大火,撞开暗桩,然后“同归于尽”般的冲向曹魏主船的一刻起。
孙绍与周循就感觉到,这支东吴水军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束手待毙。
消息传回,也应证了他们的猜想……
明明是无数埋伏,是必胜、完胜、大捷的战役,可对于魏军而言,却是惨胜!
哪怕是他们的将军张辽张文远也落得重伤晕厥的下场。
当然,这些对于周循、孙绍而言,不重要……
甚至,他们还有些喜闻乐见。
这支徐盛带来的东吴水军不仅成功的坑害了孙权支援而来的三千精兵,也重创了曹魏水军……再没有比这更乐观的局面了。
孙绍忍不住感慨:“五十艘濡须口战船,三千孙权亲兵的性命,两百余艘东吴战船,一万五千余江东水师……这般战损,足够那孙权狗贼伤筋动骨了……”
“何止是伤筋动骨……”周循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他冷冷的道:“孙权要慌了,他现在能用的兵,除了庐江的那支,只剩下我手下这支了!他现在能信任的唯有我周循了!”
这……
听到这话,孙绍有些疑窦,“若是消息传回,你濡须口兵马并未折损一分一毫,反倒是援军尽毁,怕是会引起孙权的怀疑!”
“谁说我兵马并未折损一分一毫了?”孙绍的话让周循立时反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