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峻召集众将军议之时,远在舒城的霍笃早就在那磨刀霍霍。兄长霍笃明面上被霍峻发配到舒县,实际上却是奉命袭击曹军水寨,进而夺取烽火台。
霍峻的怠敌之策,怠的不是臧霸,也不是孙瑜。从他得知孙瑜修筑烽火台时,他就考虑过白衣渡江。因背景环境不同,吕蒙的那套招数用不到孙瑜身上。
但是并非不能学习借鉴,霍峻又不是战争外的门外汉,也不是马谡那种死读书的人。戚大帅的鸳鸯阵,刘宋武帝的却月阵,他都有学习借鉴过。今学习陆逊、吕蒙联手组合的白衣渡江,亦是有所收获。
在那场军议后,臧霸到来之前,霍峻早已好思索计策细节,即核心关键在于恢复江淮与江东的粮草援助,进而夺取江淮的粮船,假扮成粮船队伍,袭击那些烽火台。
那么如何恢复江淮与江东的粮船往来,其中亦有玄机可言。大战将起,皖口水师及屯兵濡须口的高翔能切断江淮、江东的水运联系,江淮不敢运粮到江东。
为了让双方恢复水运,且能利用粮船夺取烽火台,霍峻可是苦心孤诣地演了这出戏。弄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故事,又编撰自己好色之名。进而弄出了自己沉迷女色,搞得众将非议。
及臧霸入抵巢湖,进攻濡须戍。高翔撤离濡须口,战线收缩到舒县,这才拉开此战的序幕。
那么霍峻如何保证江淮会恢复水运,从而支援江东钱粮。关键的一点,在于刘备、关羽二人,他们二人已率军深入吴会二郡。粮草本就不多的江东,经过春、冬二季的消耗,他们急需来自江淮的钱粮支援。
因而霍峻表现出沉迷女色,荒废军务,仅是为了收缩战线,并故意将巢湖及长江下游的水道让出去。
不出霍峻所料,在面对霍峻收缩战线,让出水道后。受孙瑜之请求,刘馥转运江淮的粮草至合肥,准备在巢湖装上船只,从而运往吴会战场。
当敌人已经按照自己的步骤而行时,霍峻果断采取行动,让霍笃从舒县出发,进掠巢湖长宁亭曹军水寨。自己则是以省亲之名遮掩自己的行动,作为大军后至京口城下。
是夜,霍笃率二千人从舒县出发,顺着龙舒水,乘舟进入巢湖,向曹军的长宁亭水寨而去。
龙舒水,河水流量颇大,巢湖水量的百分之六十由龙舒水注入的。
夜色昏暗之时,曹军水寨灯火忽暗忽明,犹如黑夜中的篝火,似乎在吸引着飞蛾。水寨外数十条小船在霍笃的调度下,伏于夜色之下,就像那在潜伏于夜色下的毒蛇。
忽然,寂静的夜空中响起鼓声,这是霍笃发动袭水寨的信号。数十条小船在黑夜中暴起,从芦苇荡杀出,突入水寨当中。
水寨似乎面对霍笃的突袭甚是意外,被荆州军士轻而易举地杀入水寨中。不过就在水寨欲发起反抗之时,霍笃仅是夺取了十几艘用于装粮的舫舟,及擒获十几名水手便撤走。
这些舫舟上,‘曹’旗高竖,江风吹过,旗帜猎猎作响。
船上的军士手持火把,照亮甲板,荆州军士将一袋袋的粮草从己方的战船,搬到甲板上,或是船舱内。为了不暴露破绽,船舱内可没潜伏人手,而是正儿八经地装上粮草。
霍笃迅速更换曹氏校尉的装扮,除了水手外,其余士卒尽数换上曹军服饰。同时,霍笃又从俘虏口中得知一切情况正常,考虑到时间紧急,不能让江东军知晓水寨受袭的细节,即命将士趁夜出发,奔赴至牛渚烽火台。
……
牛渚,又名采石矶(今马鞍山市),金陵以西,濡须口以东。地势险要,自古以来,横渡长江,采石矶甚是便捷。
今非南北方对抗,而是长江上下游对抗,孙瑜在高处修筑烽火台,观察从巢湖而出或是从上游下来的船只。
夏晨之时,牛渚矶水域,薄雾朦胧,烟波浩渺,江水上涨,水流湍急。
十余艘舫船上,水手们摇动着船桨,荡开波浪,白帆迎风而动,船底破浪而行。
曹军校尉夏侯笃站于甲板上,气定神闲持剑而立。周围船上的士卒稀稀拉拉分布着。
烽火台上,江东军士李二打着哈欠,正与他人闲聊。
拄着长矛,李二羡慕说道:“听闻那步姬有西施之容貌,霍峻被她迷得都不想出战。可惜就她那不知相貌如何,应该有比村头卖酒的赵姬漂亮。”
赵大嘿嘿笑道:“赵姬算得了什么,你是没见过贵女。她们十指不沾水,肌肤如玉,浑身亮白如玉,又会唱歌又会跳舞。普通贵女且是如此,更不用说堪比西施的步姬了……”
说着,赵大摇了摇头,感慨说道:“堪比西施之貌,若我是霍峻必然心甘情愿以水师迎亲,让她享尽富贵,好生把玩。当然某可不似霍峻,沉迷女色以致荒废军事。”
赵大话音未落,李二似乎得见远处十几艘的舫船,喊道:“屯长,有船驶过来了。”
屯长朱八眯着眼观望一会,大声喊道:“准备火种,士卒备战,若有异动,烧烟为号。”
“诺!”
夏侯笃盯着愈近的烽火台,说道:“命所有将士不得轻举妄动,暴露军机者,立斩不赦。”
“诺!”
随着临近烽火台,十几艘舫船缓缓降下船帆,靠近采石矶烽火台。
撑在台墙上,朱八看清‘曹’‘汉’字旗帜,微微放下心中戒备,大声喊道:“你等为何突然在此停船?”
“你可识得上面的旗帜。”夏侯笃大声呵斥,说道:“我军可是奉曹司空,刘扬州之命为你等送粮,今风浪大,暂时停歇,莫非不可?”
朱八略有迟疑,说道:“烽火台重地,不可停留。”
“大胆!”夏侯笃暴怒而起,大声呵斥说道:“孙瑜见我都不敢这么说话。你是什么人,给我滚下来。否则待我至京口,必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见状,赵大拉了拉朱八的袖子,说道:“江淮粮船,屯长让他们停留些许。若是得罪他们,我等皆不好看。”
“好!”
朱八探头观望舫船,见船上全是粮草,也就放下心来,喊道:“将军刚刚多有得罪!烽火重地,防备皖口水师。”
此语一出,船上的众人大声而笑,说道:“霍峻早就不理军事了,今带那步姬回乡省亲,怎还会到此。”
烽火台上的众人亦是大笑,皆放下手中的武器。拿火把的军士见是曹军,也将火把熄灭。
停泊间,夏侯笃带着几名军士送了几坛酒水去烽火台,又说了些亲近话。屯长朱八早就乐得不行,点头哈腰,感谢要为他美言的夏侯笃。
夏侯笃又见烽火台军士过得可怜,借以与朱八聊得投机为由,继而让朱八带人去船上搬粮草。
几杯酒下肚,朱八早就忘乎所以,又是心生贪念,招了招手领着三十几名士卒就准备去搬粮草。
与此同时,夏侯笃挥手示意,十几名军士趁机涌入烽火台,将那台上守备的军士擒获。欲有点火起烟之人,当场被斩杀。
随着烽火台一声声的惨叫,站在岸上朱八神志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喊道:“将军为何如此待某?”
夏侯笃仰头大笑,说道:“我乃中郎将霍笃,可不是你口中的夏侯将军,今奉霍鄱阳之命而来。”
“啊!”
朱八陷入震惊之中,失声说道:“你打扮曹军模样诈骗我等,以夺烽火台。”
“哈哈!”
霍笃大声呵斥,说道:“还不速速归降。”
朱八见船上的士卒早已拿着手握弓弩瞄准他们,只得放下兵刃,与赵大、李二等人一起跪地投降。
牛渚烽火台被夺,之后的烽火台被运粮的夏侯笃又是成功骗到手,一日间拿下除北固山以外的所有烽火台。
第155章 援壁
申时时分,清晨出发的荆州水师,在江水顺流的帮助下,抵达牛渚水域。烽火台早已被霍笃手下接管,并为荆州水师寻好停泊的港湾。
踏上牛渚的众将,见到早已被自己军士夺取的烽火台,皆是目瞪口呆。
胆大如牛的甘宁,微张嘴巴,表情震惊,说道:“这烽火台不是敌寇的吗?”
咽了咽口水,甘宁说道:“今怎么落入我军手中,莫非都督早已命人劝降牛渚烽火台?”
丁奉观望左右,不可思议说道:“都督莫非神人,我军兵马未至,烽火台便被我军拿下。”
“哈哈!”
霍峻与蒋济对视一眼,二人大笑不已。
蒋济捋着胡须,说道:“都督昨日能布置行军,说明牛渚至京口百余里将的烽火台已尽被我军夺取,诸位见事怎如此之晚?”
“今日清晨,我军出发之际,霍中郎便奉都督之命,打扮成曹军运粮船队,骗袭烽火台诸台。”
说着,蒋济目光带着敬佩的目光看向霍峻,说道:“至于其中布置,都督早有谋划。无论是高中郎撤离濡须口,还是霍中郎调至舒县,亦或是都督佯作沉迷女色之貌。今之种种,皆在都督预料之中。”
闻言,甘宁、高翔、陈越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继而他们看向了自家都督。只见其单手扶剑,肩披随风而卷,身姿挺拔地立于岸畔,目光远眺江水,宠辱不惊。
刹那间,众将对霍峻心中的敬仰之情骤然而升,用兵如神,布局深远,令他们叹为天人。
都督就在他们的眼前,调动布置他们也能知晓,但他们真就没猜到自家都督的谋划。他们居然还天真的以为都督真就沉迷女色,不能自拔,殊不知小丑是他们自己。
性情桀骜的甘宁拱手称赞,说道:“都督之用兵,世人莫能及也,唯孙、吴方可比之。”
霍峻嘴角微微上扬,手微甩披风。在江风吹拂下,披风飞扬,更显他的英武之气。
醉卧美人膝,千里夺烽台。既要又要的事,在他手中完美的做到了!
“都督真乃神人也!”
蒋济领头拜之,众将继而随后拱手齐呼。
霍峻凭空虚扶众将,笑道:“峻之用兵岂敢比及孙、吴二人。且今仅下牛渚至北固山烽火台,京口城坚难克,将赖诸位奋勇作战也!”
“请都督吩咐!”众将答道。
霍峻遥指巢湖,说道:“臧霸兵至巢湖,今虽止步不前,但若得知我军强攻京口城,恐会渡江救之。文向率千人驾大船,驻扎牛渚,虚张声势,以吓臧霸。臧霸初至江淮,不识江水地理,今见大船,必不敢轻易渡江。”
“诺!”
徐盛拱手应道。
霍峻又东指京口方向,说道:“今诸位暂时停泊于牛渚休整,入夜随本督奔袭京口城。”
“诺!”众人应道。
丁奉迟疑少许,说道:“北固山烽火台,北临大江,山壁陡峭,难以被克。若是被其发现,我军奇袭之策则是难成。”
陈越拍了拍丁奉的肩膀,笑道:“都督于千里之外能破百里烽火台,今北固山烽火台也必有方法破之。”
在这波奇袭烽火台后,众人对己家都督的能力,再无怀疑之心。在他们眼中似乎真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倒霍峻。
霍峻含笑不语,仅是目光东望。北固山烽火台的夺取方法,他与霍笃商讨多次,甚至让军士也操练过数次,若不出意外,成功的概率极大。
……
夜色昏沉,十余艘舫船打着‘曹’旗,顺着江水而下,于夜间浮至京口水域。
在夏侯笃出面交涉下,京口水卒简单核查了下舫船,见全是粮草,心中也不生疑。巡逻江面的水卒佰长见夏侯笃欲连夜赶路,欲邀请船队靠岸停泊休息过夜,却被夏侯笃婉拒,言军事紧急,不敢耽搁。
通过京口水域的船队,借着明月的亮光,又在船上灯火的照明下,沿着岸边缓缓而行。
北固山烽火台,士卒张三看着近岸而行的灯火,喊道:“什长,有船队靠近。”
什长谢动眯了眯眼,说道:“不用管,军士已经核查过了。夜间行船多半难行,注意动向即可。”
“诺!”
二人也不在意,北固山临江的那面,山壁陡峭,犹如刀削,难以攀爬。烽火台修筑在山上,仅是占据高处,为京口观望来犯之敌。因而台内的士卒也不足五十人,仅有二十余人昼夜交替驻守。
江浪滔滔,舫船漂浮,灯光明暗间,船队逐渐靠近北固山绝壁。
“将军!”
霍渊抬头看了眼壁高四十余米的山壁,喊道:“我军已至北固山,上面便是烽火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