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痛吟声,心中不免焦急。
李芊握住霍峻的手,安抚说道:“郎君,夫人刚刚腹痛难忍,稳婆伺候左右,认为将是临盆。今已在生产,郎君且再等等。”
踮了踮脚,却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又听着屋内不断传出的痛吟声,霍峻心中冷静不下来,在屋外来回踱步,心扑通扑通直跳。
古代之时生产皆是难事,为何西汉时期,皇帝娶寡妇没有问题,核心在于寡妇多是已生产过的妇女,利于皇室的血脉传承。小豆芽在两汉时期,从来不是主流审美。
今步练师初产,霍峻又怎么不会担心。
霍峻念着步练师音貌,抓住大乔的手,着急说道:“若是不行,宁可要大……”
大乔打断话语,说道:“今之时,不可言此不吉利之语。且夫人臀宽,生产必不成问题。”
步母瞧了眼霍峻,嘴上没说话,心中却为女儿欢喜。
就在霍峻煎熬的等待之时,屋内的痛吟声忽然消失,他的心悬了起来。大乔抓住他的手,宽慰说道:“当是夫人临盆好了!”
果如大乔所言,稳婆虽是疲惫不已,身上带着血气而出,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笑道:“府君大喜,夫人生了个公子啊!”
“好!”
霍峻兴奋地挥了挥三拳,大笑说道:“府上众人皆是有赏。”
“谢家主。”
说完,霍峻便急匆匆的入内。
此时的屋内传出婴儿的哭泣声,随霍峻入屋的步母脸上这才彻底放下心。
“郎君!”
见霍峻入内,躺在床上已是精疲力竭的步练师欲起身。
霍峻几步合一,上前握住步练师的手,将那玉手贴在脸上。望着憔悴的容颜,霍峻心疼说道:“辛苦夫人了!”
步练师向霍峻回了个甜美的微笑,说道:“且看看孩子吧!”
步母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而来,笑道:“不知仲邈可有为孩子取名?”
步练师逗弄着孩子,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继而抬头又看向霍峻。
霍峻沉吟少许,笑道:“大名为弋,小名叫阿牛。”
说着,霍峻伸手逗了逗霍弋,笑道:“翼德将军心念男丁,却生下双女。我反不念男女,得一长子,是乃命也!”
在步练师临盆前三四个月,张飞的妻子夏侯氏生下双胞胎女儿,让期望男丁的张飞郁闷不易。但张飞却也马上大笑,直言自己一下子生下两女,这辈子不用生女娃了。
第188章 寄奴与海路
随着霍弋的出生,皖城端是热闹了几分。军中将校及郡内官吏的家眷多有登门拜访,送礼以庆府君子嗣的出生。
两汉郡守的权利远比明清的知府来得大,且霍峻手握重兵,今之鄱阳郡,除非刘琦介入,否则郡内就是霍峻一人说得算。虽是如此,但霍峻亦是有操守之人,并未过分利用自己的权利,进行中饱私囊,或是收取贿赂。
但对于人际关系往来,霍峻并未拒绝不收,而是象征性地收了一些,讨了喜头,将其中贵重的物品退还回去。对于那些豪强、士族攀附关系所送来的东西,霍峻命手下笑拒。
趁着空闲之时,霍峻给自己放了这几天假,陪了陪步练师,又与二乔厮混两三日。直到刘备从江夏回京口,路过鄱阳郡,霍峻才离开温柔之乡。
刘备看着被侍女抱回去的霍弋,笑道:“小子可爱,见人不畏,反冲我笑着不停,当是少见。”
霍峻为刘备奉上茶水,笑道:“若时间不差,夫人也已诞下子嗣了吧!”
刘备嘴角上咧,说道:“与仲邈相同,甘氏为某生下男丁。”
“恭贺使君!”
霍峻向刘备拱了拱手,笑道:“使君能有长公子可喜可贺,今峻与群下官吏亦能为之安心。”
刘备与霍峻不同,他作为派系君主没有子嗣,年岁又大,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他收刘封为子,除了拉拢寇氏的念头,实际上也有让手下官吏安心。毕竟不管刘封能力怎么样,在某种意义上他具有继承刘备的资格。
闻言,刘备不喜反忧,问道:“仲邈与孔明皆不喜封儿吗?”
“封儿颇具勇力,可上阵杀敌,调兵征战。且封儿仁孝,常有尽孝于我膝前。今时言之,备若猝亡,封儿当可继任也!”刘备说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若使君仅欲保丹阳一郡,以封公子之勇可为使君嗣子。但若使君有吞吐天下之志,封公子勇而无谋,岂能为使君之后。”
“言语若有惹使君不悦,望请见谅!”
刘备抱膝而坐,说道:“仲邈所言不无道理,你与孔明皆为我百年之计而思,我又岂能怪之!”
继而,刘备感叹说道:“封儿刚勇,若加以调教,或可用之。今小子初生,不知习性,亦不知品德,岂能料今后之事。备当注意一二,以免后人毁我基业。”
霍峻换了个话题,问道:“公子出生京口,不知使君可有取名,今又在何处?”
“其母怀小子时,仰吞北斗,备欲取小名为‘阿斗’。”刘备思索说道:“今欲让阿斗继我之位,备欲取名为禅。”
顿了顿,刘备低声说道:“为不让景升兄知阿斗,备欲让阿斗暂时寄养在孔明家中。”
寄养,京口,刘姓……
霍峻上扬嘴角,恶趣味说道:“公子寄养孔明家中,不如又取小名‘寄奴’如何?”
古人常取卑贱小名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够顺顺当当地成大,以奴为孩子的小名不少,但是寄养他人家中,让别人抚养属实少见。
“寄奴?”
刘备愣了愣,又念叨一声,说道:“刘寄奴?”
霍峻以为刘备不满自己取的小名,笑道:“此乃峻玩笑之语,阿斗小名已是甚好!”
“好!”
刘备大笑几声,说道:“阿斗小名太过福气了,恐他不成器。今加寄奴小名,却可压压阿斗福气之名。”
霍峻哭笑不得,京口刘寄奴提前几百年出现,真就恶趣味。也不知道刘禅背上刘寄奴这个小名,是否能变得靠谱些,不要只听相父话。没了相父及相父后人,全然抓瞎。
闲话聊完,刘备将话题引入正题当中,问道。
“仲邈,景升兄身患疾病,已托后事于备。今虽无立下嗣子,但子敬却以为景升兄心属伯玮。碍于蔡瑁、蒯越二人,恐襄阳士族不愿,又畏于曹操在北。为全二州之力,故暂不立嗣子。何如?”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子敬所言甚有道理。车骑将军单骑入襄阳,依仗蔡瑁、蒯越二人及襄阳等将,方据荆州七郡。福兮祸依,车骑将军犹如大木,襄阳之人是为藤蔓,二者互生,难以剥离。”
“若大木魁梧雄壮之时,藤蔓可为其用,以避虫害;若大木旦夕将亡,藤蔓反而其害,榨取滋养。车骑将军便是如此,即便欲挣脱襄阳士人,也挣脱不得。”
刘表能在乱世中空手得荆州,虎踞江汉十几年,成为吴楚霸主,并非能力不行。仅是身受束缚,自己又无军事能力,难以大展宏图而已。能自称为周文王,刘表对自己的处境及能力也有一定认知。
“景升兄地跨千里,却也受限于襄阳寸土之间,实属令人可惜!”
刘备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今景升兄命某屯兵夏口,若得其军令,则起兵入襄阳。仲邈以为此布置如何?”
霍峻微皱眉目,说道:“蔡氏把持内外,我恐车骑将军病危之时,即便欲唤使君入襄阳,怕亦是不能传令入襄阳。”
“那当如何是好?”刘备问道。
摇了摇头,霍峻坦然说道:“今别无他法,只能麻烦子旋(王凯)为我等努力奔走。”
幸亏霍峻拉拢到王粲南下江东,以亲族的身份拉拢王凯,否则王凯怎愿帮助江东传递机密。若王凯都被蔡瑁、蒯越等人驱逐出襄阳城,刘琦、刘备将耳聋眼瞎难知襄阳内部之事。
“蔡瑁、蒯越心怀鬼胎,唯靠我等自我谋略,依仗江左之士,抵御强寇。”
刘备抿了口茶,感叹问道:“江左初下,并不稳固,所幸乌桓大举入寇,曹操北上柳城。否则曹操全力南下,胜负将是两说。”
说着,刘备迟疑少许,问道:“仲邈,今曹操北上柳城,你以为当下我军可趁势用兵否?”
“欲袭扰北方可行,但若欲取城郭恐是不可。”
霍峻解释说道:“曹操虽北上征讨柳城,但知我等在南,必有兵马布防。如那夏侯渊北上征讨昌豨,但泰山诸将亦有在险要布防。且曹操又益兵合肥,合肥非轻易所能克。”
不仅于此,当下江左需要时间,除了让百姓休养外。亦需要让新兵训练,打造战舰,铸造兵甲。毕竟举大兵北上,能否破城不好说,但破坏江左节奏是肯定的。
刘备放下茶盏,笑道:“备不欲取江北城郭,而是思能否袭扰中原。且那昌豨因我等反叛,今被夏侯渊征讨,就不知能否救之。”
说起来昌豨也虎,当初刘备与他联系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结果昌豨见夏侯渊南下,徐州空虚,直接举兵反叛。他这一举兵反叛,某种意义上,也解了江左的兵威。
霍峻思索半响,说道:“或是可行,且容峻思索几日,若有所得某当赴京口。”
“可!”
刘备似乎想起什么,好奇问道:“我听闻仲邈命人寻找知晓辽东海路的商贾,可是如此?”
“正是!”
霍峻微微颔首,承认说道:“峻曾听人言,江左距三韩仅有千里之遥,去辽东有二三千里之海路。今若能开辟海路,得以连接辽东,我江左可向辽东购买马匹,充我江左骑兵之匮乏。”
“咦!”
刘备面露惊讶,说道:“备本以为是谣传,却不料真有此事。江左通往辽东,某今方知此事也!”
第189章 辟线建马场
“夫人且将阿牛抱去!”
见到步练师入屋,霍峻急忙将怀中哭闹不停的婴儿送到步练师怀中。
步练师双手抱过小霍弋,哄着娃娃,明知故问道:“郎君怎么不抱阿牛了?”
霍峻讪讪而笑,说道:“阿牛哭闹不停,哭着我心烦。”
步练师白了眼霍峻,笑道:“郎君能治万人大军,却治不了小小一婴童,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霍峻笑着脸,说道:“男女之事,各有所长。峻治万人,用以棍棒恩义,明于军法。夫人抚阿牛,行以柔情仁爱,感化其心,此峻不如夫人。”
哄着小霍弋的步练师,心中恍如吃了糖蜜。她年龄小,在族中少有人畏她,多是因霍峻夫人的身份敬她。族内的事务,她又难以插手,心中有时难免多想。今霍峻承认自己的不如,言及她的长处,倒是让她心中欢喜。
嘴角的笑容难以掩盖,但步练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郎君可是将率军乘船出海,远渡至辽东?”
“夫人怎知此事?”霍峻问道。
霍峻治家的首要,即不向家中谈及工作内容。步练师不知他的谋划,也不知他的机密。步练师若问,霍峻常以含糊答之。
步练师将小霍弋哄睡着后,小声解释说道:“妾不知郎君之事,但近日见郎君收集海图,又常唤江左商贾,咨询辽东之事,故而闻之。”
说着,步练师担忧说道:“妾听闻海上大风大浪,常有船毁人倾之事,郎君既为江左上将,岂能率舟师赴渡海,弃性命于危险之上?”
从秦汉到大航海时期,乘船渡海基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如北海人管宁从辽东回归中原,走长山列岛航线,跨越渤海海峡,途中遭遇大风暴,除了他所在的船只外,所有船只倾覆,无一幸免。
跨越短短的渤海都尚且如此之难,更不用说从江左航行两三千里到辽东了,可谓难之又难。
霍峻笑了笑,解释说道:“峻不渡大海至辽东,今率水师出海北上至东海郡朐县郁洲驻扎(今连云港),出海不过数百里,并无危险,沿途皆海岸。至郁洲时,为夫便命人北上至东莱郡,乘船越海至辽东。且今时秋冬之季,少有风雨,此行妥当,不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