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神色淡然,说道:“将军以为无英,便能击败曹公否?”
说着,成公英微微踱步,说道:“曹公帐下谋士众多,凉州上士贾文和,弘农杨氏杨德祖,河内贤人司马仲达等,才能皆在英之上。无英献策,将军莫以为便能击败曹公?”
马超脸色不忿,但却也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他非愚钝之人,怎不知以关中联军难以击败曹操,能击退曹操亦是不易。今时局的败坏,非成公英一人的原因。
今时他最恼刘璋无能,自己打张鲁,与他有关,非要引张飞入汉中,破坏了他拿下汉中,席卷陇右的计划。
“伯杰入城,不知所为何事?”马超盯着成公英,闷声问道。
“英此行当为曹公说客!”成公英说道。
马超将手搭在剑柄上,冷声说道:“伯杰莫以为是超友人,我便不敢杀你!”
成公英向马超拱手,笑道:“孟起若以为将英杀死,能解陈仓兵患。英无需多言,孟起可动手泄愤也!”
说着,成公英抚须笑了笑,说道:“就怕将军杀英之后,亦将赴英后程,不日于九幽之下相见。”
马超见成公英如此,不由大笑出声,说道:“伯杰不愧是我关西上士。”
语气一转,马超叹息说道:“若我得君辅佐,今又怎会沦落于此。且超当多谢君进言,保我父亲性命。”
成公英搬了把椅子坐到马超身侧,说道:“孟起与英皆为关西之人,马公于西土多得人心,怎不敢为君父美言。今孟起欲听英之进言,亦是不晚!”
马超微微抬手,说道:“请伯杰细言!”
成公英脸色微正,说道:“孟起为关西上将,勇略盖世,有英布、彭越之能。以英观之,将军之兵略可比荆楚霍峻,今才志未展,便困死于陈仓小城,岂不可惜!”
继而,成公英为马超分析,说道:“当然,以将军之万夫不挡之勇,可率军士杀出陈仓,奔走他处。然天下之大,不知将军又可往何处?”
“刘璋亦或是刘备?”
见马超沉默不语,成公英笑道:“刘璋者,虽坐拥巴蜀,但今下遭刘备围攻,盖不能自保,将军投之,岂不可惜!”
“刘备者,虽坐断南方,自以言仁,然却背盟刘璋,背信弃义。将军若出走刘备,部曲军士尽无,且又败于张飞之手,刘备何以待君?以英观之,不过尊为梁上老龟,奉以荣职,安会重用?”
成公英提醒说道:“恕英直言,若将军出走,槐里妻妾子嗣,邺城父弟皆不能保。时天下之大,亦恐无将军容身之所。”
说着,成公英意味深长,说道:“时管仲谏齐桓公曰:‘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何有于君?’将军欲展大志,切不可行如此之事,违背人伦之礼。”
“啪!”
马超拍案起身,气愤不已,手指成公英,怒声说道:“父母于超有养育之恩,今君何出此言侮我?”
说完,马超便要取案几上的剑,似乎要斩侮辱他的成公英。
见状,成公英赶忙压住马超的手,连连致歉,说道:“英非此意,望将军见谅。仅是为将军忧思,为将军言今后之前程。”
‘勃然大怒’的马超,见成公英向自己道歉,冷哼一声,说道:“伯杰若再侮我,休怪超无礼了。”
成公英拉着马超的手,笑呵呵说道:“孟起有英布、彭越之能,于今乱世之中,当可大展宏图伟业。曹公虎踞中原,俯视吴楚,孟起何不出降。如此既保家眷平安,又可展才华于世。”
“这~”
见马超心动犹豫,成公英说道:“孟起可闻臧霸否?”
“略有耳闻!”马超答道。
成公英轻抚胡须,说道:“曹公胸襟开阔,准臧霸坐拥徐州,诸将皆有太守之职。臧霸奉曹公之命征伐,然又可自治帐下军民,赋税钱财自给。虽无诸侯之名,但实有诸侯之实。以孟起之才,曹公必委西陲重任与君。”
“听君一席肺腑之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马超握着成公英的手,犹豫说道:“仅是超屡犯曹公兵威,今因势穷而降,怕曹公不能纳也!”
成公英拍着马超的手背,安抚说道:“曹公海纳百川,昔张绣、贾诩杀子侄之仇,尚且能容。今如何不能容将军举兵作乱之举,孟起何虑之有?”
为了让马超出降,成公英抛出最后一击,说道:“曹公言,孟起若能归降,以君之能可任益州刺史,振武将军,陈仓侯。兵马自领,暂屯槐里,为国羽翼。”
见曹操如此厚待自己,马超大喜过望,拱手说道:“劳请伯杰兄回禀曹公,超略做准备,明日率部出降。”
成公英笑道:“明日英于城外恭候孟起!”
“慢走!”
马超笑送成公英出帐。
待成公英走后,马超脸上的笑容逝去,唯有忧叹。
别看马超刚刚发怒,但却是为遮掩他自己内心的慌乱,成公英那番言语真就戳到他的肺管子了。
马岱披甲抚剑走来,问道:“兄长,明日可是归降曹公?”
马超叹了口气,说道:“事急如此,不降曹公,又能怎办?”
“既然如此,弟去准备归降事宜。”
“善!”
望着马岱的背影,马超的手握住剑柄,目光愈发尖锐。
“大丈夫安能久居人下?”
忽然间,马超大笑起来,让左右侍从不得其意。
城外,曹营大帐。
曹操躺在床上,盖着锦被,头绑巾带,被头风病痛所折磨。
“丞相,成公军师归营,言马超明日出城归降!”司马懿入帐禀告道。
“马儿归降了?”
曹操从榻上爬起,惊喜问道。
“正是!”司马懿说道:“马超明日出城归降!”
“哈哈!”
曹操穿上鞋子,大笑几声,说道:“孤得马儿,关西安矣!”
“伯杰口舌之利,可抵十万雄兵尔!”
看着兴奋的曹操,司马懿忧虑说道:“马超桀骜不驯,今之归降,恐皆因势穷尔。望丞相小心待之,以免让马儿再生祸事。”
曹操摆了摆手,自信满满,说道:“马儿比吕布何如?昔孤欲收吕布,多碍实力不济,不敢收降。今若得吕布请降,孤必当纳之,为孤破敌前驱。”
“丞相头疾,当多加休息!”侍从提醒道。
“咦!”
曹操摸了摸脑袋,笑道:“马儿归降,孤头疾去尔!”
收敛兴奋的神情,曹操吩咐说道:“马超归降,但不能不备,明日让军士戒备,以防马儿使诈。”
“诺!”司马懿拱手退下。
曹操看向护卫在侧的许诸,说道:“仲康,明日你随孤左右!”
“诺!”
许褚手从剑柄而起,拱手说道:“请丞相放心,褚当率虎卫于丞相左右护卫。”
……
次日,曹操于陈仓城外列阵,乐手大奏凯歌,鼓手敲响重鼓,旌旗遮天,兵势迫人。
陈仓城门开,马超一骑当前,身袭米白锦袍,系戴长玉,腰佩长剑,是有贵将军之貌。程银、马岱、庞德、庞柔等将紧随马超身后,亦是袍服无甲。
待马超奔驰数里,曹操方才乘坐车驾出阵,许褚率虎卫随行护卫。
距离十步,马超率众人下马,拱手称道:“罪人马超不识丞相兵威,兴兵作乱,今出城归降,望丞相责罚。”
曹操挺着小肚子,从车驾上下来,扶起马超,笑道:“孟起兴兵乃不得已之事,孤又怎会见怪?”
继而,曹操握着马超的手,说道:“孤与君父相熟,邺城之时多有交谈。每言孟起,寿成便赞不绝口,孤却不以为然。”
“然昔渭水之战时,孤险败于卿之手,便向左右言生子当如孟起。至今念来,孤与君父相比,孤多胜之,然唯劣在孟起身上。”
“孤得孟起,天下何愁不平?”
“哈哈!”
如此言语下,马超笑容满脸,拱手说道:“超愿为丞相前驱,平兴天下。”
说着,马超却见曹操身侧虎背熊腰之人,眼睛紧盯着自己,手按在短戟上,似乎自己有不轨举动,便要动手。
“丞相,此虎熊之士,不知可是虎侯?”
曹操顺势望去,笑道:“正是孤之虎侯!”
“实不愧虎侯之名!”
马超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不敢乱动,以免许褚误会自己。毕竟他此次出降,可是没披甲,仅是向曹操表明自己的‘忠心’。
曹操挽着马超的手,扫视马超帐下的将领,赞叹问道:“关西多虎狼之士,今见孟起帐下将校,孤已知也!”
“然孤闻孟起帐下庞令明勇武异常,不知何在?”
“丞相,令明在那!”马超指道。
曹操上下打量庞德,满意说道:“不愧是河东斩郭援之将,魁梧雄壮。”
接着,曹操试探马超,问道:“孤厚爱令明,不知孟起愿割舍否?”
马超脸色微变,但碍于形势,不敢发作,唯有笑道:“超之将校,即丞相之将校,何言割舍之语。”
“哈哈!”
曹操拍了拍马超的肩膀,满意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卿当自留听用。”
“随孤上驾!”
曹操登上马车,示意马超同上车驾。
马超见许褚怒视自己,低头说道:“丞相尊贵,超岂敢与丞相同驾。”
“无事!”
曹操看了眼许褚,笑道:“孟起且上车驾。”
“诺!”
马超听从曹操之语,登上车驾。
登上车驾,曹操双手撑在栏杆上,漫不经心,问道:“霍峻作乱江淮,孤欲征之,不知卿愿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