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若能让大王厌恶二公子,渐渐与其疏远。则太子之位,自当归属公子之所有。”
“计当何出?”曹植为二人斟酒,问道。
杨修放下酒樽,说道:“公子,大王常厌手下臣子结交诸子。然二公子却与司马懿、陈群、孙权、吴质等人关系莫逆,若能让大王知晓,多会震怒生怨,此将大利公子尔。”
“这如何能得?”丁仪问道。
杨修抚须淡笑,说道:“修让仆人监视二公子多时,司马懿、陈群、孙权为内臣,与二公子往来紧密,众所皆知。然朝歌长吴质,身为外臣,有时暗入邺城,与二公子密会。此事若被大王所知,且能当场擒获,大王当会震怒,届时亦会牵连至二公子。”
“妙!”
丁仪抚掌而笑,说道:“德祖所言,当是上策。吴质出身寒门,为求攀附,常交好曹丕。若能擒获吴质,严加拷问,曹丕必被大王所恶。”
仇恨之深,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丁仪此前与清河公主有过婚约,然被曹丕插手,最终错失了美人,同时也失去了成为曹操女婿的机会。这种仇恨,你让丁仪怎么能放下?
顿了顿,丁仪说道:“曹丕好女色,曾夺甄氏为妻。今何不如于市井中造谣,言曹丕入铜雀台,见大王妃嫔,多思求之。常向心腹言,欲待大王病亡,掠铜雀妃嫔为自用。如此之语,若入大王耳中,必会心疑曹丕。”
“这?”
闻言,曹植面露迟疑,说道:“若按正礼所言,我恐曹氏名声被毁,亦会让父王震怒。”
“公子,今日我与德祖劝大王立公子为嗣,已惹曹丕大怒。日后若让曹丕继位,不仅我与德祖难以保全,恐公子已有性命之忧,故万不可心慈手软。”
丁仪直言不讳,说道:“曹丕外宽内忌,心胸狭隘,无君王之才。此人继位,非我大魏之幸事。唯公子继位,方为我大魏幸事。”
曹植犹豫不决,长叹了口气,说道:“此策待议!”
“哎!”
丁仪懊恼地挥了挥袖子,表示惋惜。
曹植望着杨、丁二人,说道:“夺位之事,诸君当小心行事。德祖深劝父王立我为太子,恐已惹父王不悦,今后当稍加收敛,以免惹上祸端。”
杨修不以为然,说道:“大王素有爱才之名,非嫉贤妒能之辈。今南贼未除,怎会屠戮治下良卿?况修侍奉大王多年,深谙大王之心,非触其禁忌,性命当是无虞!”
第372章 吴侯手段
邺城,魏王宫。
堂内,曹操浏览幽州奏报,眉头紧皱难松。
他考问三子边境之事,非是无中生有,而是在幽并二州的边疆,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别看曹操统一北方,实际上幽并二州并不太平,较东汉全盛时期,版图多有缩水,而曹操也在致力于恢复之前的版图。
如幽州代郡,郡中由乌桓三部头领割据,太守几乎被架空,代郡实存名亡。并州的雁门郡彻底不为汉土,边境唯数年前曹操复建的马邑城守边。
相较于控制力弱的并州,幽州代郡的治理不得不放到首位。代郡位于冀州常山郡以北,代郡的名存实亡,将让河北失去险要。
此前曹操远征辽西,斩乌桓蹋顿,威震塞北,各部乌桓臣服。然随着时间过去,乌桓渐渐势大,尤其是代郡乌桓,偶有发生掠夺汉民的行为。
若不解决代郡,等到乌桓势力壮大,与塞外的鲜卑联合,必为中原之祸。
至于如何解决代郡乌桓,则又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大王,裴仓曹求见!”
“宣!”
少顷,裴潜趋步入堂,向曹操行跪拜之礼。
曹操抬头看向裴潜,赞扬道:“出任三县县令,所任之地,百姓皆安,匪寇消散,此君之功也!”
说着,曹操放下文书,问道:“卿可知孤今日之意否?”
裴潜摇了摇头,说道:“恕潜才疏学浅,难知大王深意!”
曹操从榻上起身,负手背腰,问道:“卿可知代郡否?”
裴潜沉吟少许,说道:“代郡,边塞之所,河北之屏障。今多为乌桓盘踞,胡人任性骄恣,郡守难遏,当为河北之患也!”
“正是!”
曹操于堂内踱步,说道:“代郡乌桓桀骜不驯,孤所派太守难以治之。孤欲遣卿出镇代郡,督军讨夷。不知裴卿以为何如?”
“不可!”
裴潜深思良久,拱手而谏,说道:“启禀大王,代郡汉胡杂糅,户口殷众,男女善射,若逼乌桓反叛,则动有万数之众。乌桓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已惹大王不悦,心多惶恐不安。”
“今见军士出征,必惧而据境,发边骑迎战,又暗通鲜卑诸寇。兵少不能胜,则长敌之士气;兵多或能破,但却使代郡疲弊。以潜之见,宜以计谋图之,而不可以兵威迫之。”
“计谋图之?”
曹操微微皱眉,思考道。
“得大王兵威,斩蹋顿于白狼山,乌桓诸部降多年。今代郡乌桓,不曾纵兵反叛,可见诸部单于仍有畏惧。今以计谋图之,缓缓治之,并非不可!”裴潜说道。
“卿既有谋略,不知可敢上任代郡太守乎?”曹操问道。
“愿从大王诏令!”裴潜跪地受命,拱手道。
“善!”
见裴潜受命,曹操语气温和,问道。“卿出任代郡太守,不求兵马征胡,不知可有他求?”
“启禀大王,单车、二仆足矣!”
“彩!”
曹操大笑喝彩,说道:“卿有如此胆略,当为大丈夫。孤于邺城候卿建功归来,为卿酬功。”
“多谢大王!”
在裴潜拱手而拜之时,杨修兴冲冲地入堂,走到曹操耳边,嘀咕几声。却见曹操看了眼杨修,脸色露出狐疑之色。
挥手示意裴潜退下,曹操眯起眼睛,问道:“德祖此言是否属实?”
杨修颇是自信,拱手说道:“启禀大王,修不敢言假。朝歌令吴质与二公子暗通,曾多次擅离职守,潜入邺城为二公子谋划。昨日吴质藏于竹簏中,上覆绢匹,以车载偷入府。”
“今日吴质故技重施,又藏于竹簏之中,以车载入府。修亲眼所见,特来向大王禀报。大王派亲信军士,拦截车辆,仔细搜查,必能擒获吴质。”
“大王,此事仅杨主簿一人之言,今轻易搜查二公子车辆,若擒获吴质尚好。若无所获,恐会使二公子与大王离心,而坏父子之情。”
孙权脸色顿时紧张起来,向曹操进言,说道:“望大王三思啊!”
“嗯?”
曹操瞥了眼孙权,多疑的他愈发感觉其间有猫腻。
杨修见孙权如此反应,抓住机会,说道:“修岂敢坏大王父子之情?仅吴质所为,违大王所下法纪,修不得不检举。”
曹操目露杀机,喊道:“仲康何在?”
“末将在!”
“领虎贲卫出宫,拦下送往子桓府上的所有车辆,仔细盘查,看吴质是否藏匿其中。同时命宫门侍从,暂封锁城门,不得让宫人出宫,以免走漏风声。”
“诺!”
许褚脸色微正,拱手而退。
杨修捋着胡须,刻意望向孙权,见其神情紧张,心神不宁,嘴角不由上扬,心中颇是得意。
“仲谋!”
曹操坐到榻上,呼喊孙权姓名,见其心不在焉,不满说道:“孤常听侍从言,你与子桓交集甚密,可有此事?”
孙权低着头,拱手说道:“不敢欺瞒大王,确有此事。权生于江东,折辱于刘表,幸得大王解救,提拔器重,方能权今日之荣。”
“二公子贤德敬才,权入中国,初至邺城,无立锥之地,得二公子帮衬,方有宅院居住。居邺城日久,权不仅与二公子渐生交情,然与三公子、四公子亦有交集。”
“权赠二公子糖块,送三公子古籍孤本及与四公子楚剑。然权从无他心,唯常心待之,还望大王明察!”
曹操打量着神情恭敬的孙权,见其所言不假,往昔也提起过这些事,脸色放松下来,敲打说道:“仲谋勿要让孤失望啊!”
“不敢!”孙权答道。
孙权立于曹操身侧,朝着不远处的杨修露出嘲讽之色。
见状,自信满满的杨修不知为何,内心突然间慌乱起来。
时间就在一点一滴中过去,相较孙权的淡定,杨修愈发紧张,抬头观望殿外。
约过了一个时辰,在杨修的期待的目光中,许褚披甲趋步入殿。
曹操握着毛笔,抬头问道:“仲康,可有吴质踪迹?”
许褚向曹操行礼,说道:“启禀大王,仆率军士搜索出入车辆,唯见绢匹竹簏,不见吴朝歌其人。”
“这!”
杨修脸色大变,走路下阶,问道:“许将军,可仔细查验运送之人,或是绢匹数目较少?”
许褚摇了摇头,说道:“某率军士都反复查验,绢匹数目与竹簏大小吻合,并无异常。至于押送之人,褚也命人严加拷问,所送之物尽有绢匹。”
“怎么会这样?”
杨修面露惊色,已是不能理解。
思考其中纰漏,杨修似乎反应过来,望向朝着自己冷笑的孙权,陷入震惊当中。
“此事该如何解释?”
曹操神情不悦,将手中的毛笔扔到案几上,责问道:“卿信誓旦旦,言吴质与子桓暗通,常藏绢车入府。今搜查无果,你当如何解释?”
杨修神情惶恐,跪地而拜,不知如何作答,完全失去往日机敏应答。
少许之后,杨修方才恢复些许镇定,说道:“大王,其中或有玄机,还需明察。今派人往朝歌,拷问县吏,或能探得吴质踪迹。”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若探查不到呢!”
“这~”
杨修想说什么,却被司马懿打断。
司马懿瞄了眼跪在地上的杨修,说道:“大王,今许将军率兵搜索吴质,已人尽皆知。今若派人严查吴朝歌踪迹,懿恐外臣多心难安,或有非议之声。”
“毕竟仅凭一面之词,拷问臣下踪迹,难以令人信服。此举若开,谣言构陷之风当盛。望大王以孝武皇帝为鉴,不可让外人间父子之情。”
司马懿口中的‘以孝武皇帝为鉴’,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