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神色凝重,说道:“若霍峻效大王旧策,我军唯趁其挖掘河堰时,发精锐出城战之!”
孙观沉吟少许,说道:“出城决战,捣毁河堰非上策。若霍峻有水决之意,宣高当命军士出城求援,让大王遣军东进救援。时里表呼应,霍峻必然生畏,不敢轻战,唯率军后撤。”
臧霸也不含糊,赞同说道:“先向大王通报军情,言霍峻兴兵北上。若霍峻欲筑堤坝,引泗水决城,则向大王再发求援书信。”
“善!”
且不言臧霸与孙观在那商议御敌之策,初至下邳的霍峻则率诸将巡视山水地势。
下邳非专门的要塞,而是属于人口汇聚,又因地理位置关键,从而兴建起的城市。故而他与大部分的城池相同,位于河流边,即在沂水与泗水交汇的河口建城,便于城中百姓获取淡水资源。
然成也泗水,败也泗水。一千多年后,清朝康熙年间,郯城大地震,导致下邳被泗水淹没,千年古城毁之一炬。
霍峻策马绕行下邳城,蒋济、高翔、丁奉、霍范等人随行左右。
挽着缰绳,霍峻说道:“我军奉大王之命,北上下邳,以为佯军。今如何用兵,可让曹操以为下邳情急,分兵东顾?”
蒋济沉吟少许,说道:“都督,下邳周有泗水,可效曹操旧策,引泗水灌之。大筑堤坝以疑敌,敌寇情急求援,时曹操必会分兵向东。如此之下,大王之命可成也!”
“子通所言,与峻所思相同。”霍峻说道:“筑堤蓄水,必可惊曹操尔!”
“都督,江淮人烟稀少,今何不如让骑卒散出,搜寻下邳百姓,以迁至淮东。”高翔建议道。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臧霸坚壁清野,料下邳已无多少百姓。今欲南迁百姓,或唯向睢水深入。但睢水离下邳多有距离,若骑卒散出之时,臧霸率精锐出战,恐于大军不利。”
南方少骑兵,在军阵厮杀上处于劣势,有时即便胜了魏军,但因骑卒的缺乏,也难以形成大的战果。放骑卒外出迁民,于今下而言非明智之举。
迟疑半响,霍峻说道:“公礼派斥候深入睢水探查,了解睢水诸城,看能否寻机破城,从而迁百姓至江淮。”
“诺!”
睢水作为泗水的支流,注入口位于下邳的下游。相较被折腾数次的泗水流域,睢水流域的县城保留较为完整,如有睢陵(睢宁)、下相(今宿迁)、取虑三县。
此三县百姓具体人数虽不知,但以霍峻探查的资料看来,至少有数千户。若能迁走三县百姓南下,亦能充实淮东户籍。
霍范于人群中提问道:“都督,若曹操派遣援军东进,我军当何以对之?”
霍峻看了眼霍范,笑道:“士载可有见解?”
霍范出任屯田校尉,在合肥屯田多年,推行稻麦轮耕制,皆获得大丰收。今下合肥以南至长江的数百里区域内,在霍范的勤勉屯田下渐有人烟。
蒋济作为九江太守,从刘备手中拿到迁民三年不收税的政策,在蒋济的治理下,有数百户南逃至江南的百姓,回到全椒、历阳二县。当下的九江郡不仅有合肥,在蒋济几年的经营下,全椒、历阳二县被重置。
当然若要深究刘备手上九江、庐江、广陵三郡的人口数据,仅能说除去军队外,民户百姓不足十万人。
见父亲提问,霍范也不自谦,说道:“启禀都督,我军北上泗水,有孤军深入之险。若曹操命军士趋兵而进,从东西夹击,与臧霸里表呼应,我军多有危险。范以为当多派斥候向东西多加探查,以免敌寇突袭而来,从而措手不及。”
“善!”
霍峻颔首赞赏,说道:“士载所言为稳重之举,今让斥候向四面布控,深达上百里,乘骑良驹,一日一报,不可被敌寇所趁。”
深入敌境,最危险就是来敌方向不明,广布斥候,即便敌寇突至,己方大军也能进退有度,不至于手足无措。
第390章 围剿霍峻
淮南,寿春。
自庞统献决肥水淹寿春之策不久,寿春进入每年一度的雨季。
乌云密布的天空,几道闪电劈开浓黑的天空,继而传来响彻响彻原野的雷声。
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前后连线,倾盆而下,哗啦啦拍打在原野上,城墙面。滴落于肥水、淮水上,带起圈圈涟漪。
肥水两岸的汉魏军士,纷纷躲入营帐内避雨,招展的旌旗被雨水浸湿,从而低垂下来,在风中与旗杆紧紧贴在一起。
在肥水的上游,芍陂的出水口。
冒着风雨,依然有军士在那劳作。背负箩筐,挑着扁担,手持锄头。在泥泞的河畔土地上踩出一脚一脚泥印,草鞋踩在上面溅起无数水花。
丘坡上,鲁肃披着斗笠,与军士淋着大雨,即便身上衣物湿透,雨水不断拍打他的脸庞,身子也纹丝不动。
透过层层叠叠的雨幕,可见肥水河道上一座堤坝渐有雏形。天上不断闪烁的闪电,且伴随着雷声,雨水不断变大。
鲁肃见雨量变大,抬手招呼说道:“伯充,雨下的太大了,快让兄弟们撤下来休息,今天到此为止。”
“好!”
霍笃冒着雨水,双脚泥泞在雨水中行走,寻找传令兵,让他敲响金鼓,示意各部回撤休息。
“噔!”
“噔!”
不一会儿,雨水中响起了鸣金声,堤坝的军士不由雀跃起来,毕竟在雨水中干活,属于是件苦差事。
“走咯!”
“回营!”
“别忙活了,快走吧!”
堤坝上军士互相喊话,让同僚放下手中差事尽快回去。军士陆续而走,堤坝上的人越来越少。
“伍长怎么还不走?”
年仅十六的周叔方见己家的张伍长在水里捞着什么,大声喊道。
“来了!”
少顷,却见张伍长拎着条已是死透的蛇,蛇头已被去掉,唯有身子在扭曲。
张伍长走到周叔方面前晃了晃,笑道:“今日幸得一蛇,煮成蛇羹,可为你们补些气血。”
周叔方见那血淋淋的蛇身,身子还在不断扭曲,透露着一股邪气,已是多有畏惧,扭头说道:“营中有都督煮成的姜汤,回营若晚了,怕是没有了。”
“走回营!”
在金鼓声中,堤坝上的军士三五成群回到大营中。以伍为单位,各部军士分饮少量姜汤,火夫则是回营忙着烧火煮饭。
回到营帐内,霍笃换上干净的衣袍,抱怨说道:“寿春阴雨连绵多雨,修筑堤坝的工程多有耽搁,今雨水不知下到何时能止?”
鲁肃坐在火盆旁,感受火焰的温暖,说道:“寿春每岁雨涝,常淹城邑。今下大雨连绵,我多恐曹军移营,或是有人识破我军修筑肥水之策。”
霍笃将姜汤交鲁肃,担忧说道:“相较决水之策,我更担忧伤寒或有疫病发生。大雨多日以来,已有十余位士卒患病。”
闻言,鲁肃的眉头皱得更紧,说道:“今雨季之时,冷热交替,当让军士注意保暖。且近日大雨连绵,我当上述大王,暂修堤坝。待阴晴之天,再出营修坝,否则军士当多患病!”
“此事当劳烦副督了。”
“嗯!”
在肥水注入淮水的河口的北岸,魏军的营垒屯驻于北岸。
东南角的营地内,面容凶恶的魏卒寇布嗅着隔壁营帐飘起的香味,从草席上起身,恶狠狠问道:“还没烧饭吗?”
帐中,胆小怯懦的火夫,连连点头,说道:“烧饭了!”
火夫生怕挨打,想出帐弄水烧饭。但望着帐外豆大的雨滴,雨线密集而下,念着身上衣裳不多,不想去水缸中取水。
火夫拿着木瓢,在帐旁的浅坑中勺了瓢清澈的积水,备用于今日的烧饭。
“快点烧饭,饿煞我也!”寇布在帐中咒骂着。
“来了!”
火夫露出憨厚的笑容,将木勺中的积水倒入釜中煮沸,然后火夫往釜中加了米粒、醋布等物。
半响之后,众人的晚饭就这么新鲜出炉。闻着饭香味,寇布嘴上总算停了下来,不再骂着火夫。
众人吃饱喝足后,一名军士想外出方便,想用帐中的夜壶,则被寇布大骂。
为了不臭到寇布,军士只得出帐解决。大雨连绵,军士寻了个浅坑就地解决。雨水伴随的尿液,打在积水上,四处飞溅。
抖枪几下,军士便急忙回帐避雨。
大雨天,宁可违背军中戒令,但也想偷懒一二。
虽有魏军士卒偷懒懈怠,但却有文臣谋士却在分析军情。
望楼上,刘晔披着蓑衣,眺望肥、淮二水,观察寿春城郭。
孙权顺着木梯,登上望楼,好奇问道:“子杨在望楼上多日,不知所为何事?”
“晔见过吴侯!”
刘晔向孙权拱手行礼,笑道:“这几日于望楼之上,仅为观察二水水情尔!”
“观察水情?”
孙权面露疑惑之色,说道:“莫非肥水有不同之处?”
“有!”
刘晔遥指寿春城,说道:“寿春每岁雨潦,肥、淮二水溢,常淹城郭。然今岁雨潦,雨水不减当年,但肥水却低于往年,唯淮水淹城。今事当有玄机,不可不察。”
之所以寿春不怕水淹,而是因为寿春每年都有遇到淮水泛滥。在建城之初,寿春便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甚至肥、淮二水的泛滥淹没寿春,将城池周围变为水泽,可以说是寿春独有的防御手段。
历史上诸葛诞面对司马昭的围攻,大笑不已,认为司马昭自取败绩。一旦淮水泛滥,司马昭大营被淹,寿春之围自解。
不曾想自司马昭围攻开始,寿春一滴雨没下,那年是少有的大旱年。直到司马昭攻破寿春外城后,第二天才下大雨,方淹没司马昭大营。
然外城已破,仅剩内城如何能独守。不消多时,内城被破,诸葛诞败死。
寿春城看似不如襄樊连环城难打,但是寿春外围有水泽,内部有内城,固守之下绝非轻易可破。
刘宋时,刘裕又增建内城,合有两座内城;北魏时,在八公山上又修建魏昌城,以为呼应寿春城。内有二小城,外有水泽兼筑山城,寿春城防达到了巅峰形态。
今时刘晔熟悉寿春水情,经过观察肥水,察觉出水位下降并非难事。
望着汹涌的河水,孙权皱眉说道:“既是水流低于往年,子扬之意莫非有人在上游筑堤截流。”
“嗯嗯!”
刘晔捋着胡须,说道:“若晔所料不差,当是敌军之策。敌有智谋之士,献决肥水之策,引水灌寿春,后趋舟舸渡肥水,趁机取胜。”
“那这该如何是好?”
孙权面露难色,说道:“子扬当随权面见大王,将此语尽数告与大王,以免淮南军士兵败。”
“吴侯,破水决之策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