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歆直接瞄向他,举槊示意,领着左右重骑冲向那人。骑兵排枪冲锋,马槊寒芒绽放。两骑队交错间,那魏将直接被高歆戳翻倒地,从属步骑非死既逃,唯剩下嘶鸣而起的战马。
此将不是他人,正是魏将诸葛虔。今诸葛虔让左右将士既悲又恨,但见主将战死沙场,形势不在己,众人唯有仓皇而逃。
混乱的人群中,魏军有些弓弩手有所反应,朝着冲入阵中的汉骑连连张弓施射,可是因骑卒的奔驰迅速,那些稀稀落落的箭矢不是射空,便是成为流矢误伤友军,几乎丝毫无损于居前的甲骑。
具装甲骑继续冲锋,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南汉北魏因长期的作战厮杀,互相技能树都有点开,南汉重视弓弩,而北魏重视具装甲骑。
但不代表南汉没有具装甲骑,为了野战不落入下风,南汉今时总有两千余众具装甲骑,江淮得以马场以及战略位置,霍峻得有五百甲骑,其余甲骑大多数在刘备的中军手上。
霍峻五百甲骑常是集中使用,分配入羆虺军,由渤海人高歆统率。
高歆身体修长,善使长短枪,入阵冲杀多有杀伤敌寇人,左手已是取出短枪,由下盘控制战马。
“冲~”
“冲~”
高歆继续向前冲击,左右甲骑不敢恋战,催马紧随其后。几百甲骑犹如绞肉机,在魏军的人群中折腾冲杀,硬生生地将不少有所集结的小队伍冲散。
鸽哨为号,骑出芦苇,这突如其来的伏击,让许多基层士卒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
今被汉骑突击截杀,简直是以为天兵下凡,惶恐不已。尤其在高歆所率的甲骑奋勇冲击下,加上恐惧的互相传播,魏军士卒已经彼此惊吓,争先恐后的避让锋芒,是有摧枯拉朽之势。
高歆所率骑卒中纵穿了魏军队列的大部,冲杀过程中,其马鞍、衣甲都染红了。高歆身中三箭,但所幸甲胄坚固,仅卡在甲片的缝隙中。几处刀枪戳刺,有鳞甲的延缓,仅是小伤口。
且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高歆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率领甲骑调转马头。
喘气歇息片刻,高歆扫视战场,却见魏军当下空有庞大兵力,却像是一条被截成小段的长龙,无法积蓄全部力量,距离全军崩溃,似乎仅差一步之遥。
“嗯?”
高歆得见之前突入军阵的霍攸之策马奔走魏军溃卒中,奔驰如风,所到魏卒几近溃逃。但今下他却被数百名魏军步骑盯上,其将指挥亲信,试图将霍攸之围杀在阵中。
看着情形,高歆不敢不去支援,看了身侧甲骑们,似乎是少了些。这些少的人不代表战死,而是战事混乱,冲锋陷阵一趟下来,有所离散属于是正常之事。
“走!”
高歆提缰策马,冲杀向前。
数百甲骑持槊加速奔驰,尤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混乱的魏军中,前来帮助霍攸之。
霍攸之年纪尚轻,其立功心切,不似丁封、高歆充分发挥骑卒优势,击之则走。他为了贪功,想凭自己统率的轻骑围杀常雕所统的魏卒,然他组织了几次冲击,都未能打散魏军,己方反而死伤不少。
围杀常雕不成,且失去战马的冲锋速度,霍攸之所率轻骑反被老将常雕抓住机会,指挥步骑围杀汉骑,试图逆风翻盘。
“校尉,甲骑来了!”
侍从指着高歆的方向,大声喊道。
霍攸之寻声望去,得见援军,不由精神大振,再次指向常雕,喊道:“甲骑来援,随我突战!”
霍攸之非无谋恃勇之人,趁着甲骑穿越人群,突袭而来,他率部卒突向魏军人少的部分,准备吸引魏军的注意力,帮助高歆的破敌。
“走!”
霍攸之率轻骑向西面突击,如其父霍笃般身先士卒,奋力搏杀,将两三百名魏军步骑吸引住。
常雕端坐马背上,紧盯着战场的局势,神情格外的凝重。今下局势之恶劣,远超的他想象,在汉骑的陷阵驱赶下,常能看见几十名骑卒,追逐数百名魏军。
今他听从曹休的指令率亲信步骑尽量阻击汉骑,看能否挽回溃败军的局势。
当然以常雕的经验知道,今下魏军实际上已无多少翻盘空间。军士舍辎重而走,唯他与其余诸将结亲信奋战,甚至部分将领直接逃亡。
至于常雕为什么不撤,多是因为曹休。曹休作为宗将,自己若将他抛弃,回去自己必遭弹劾,而下场自是悲剧。
今下常雕竭力想保持稳健的状态,但他见到冲锋回击的甲骑,心中忍不住胆怯畏惧。他在战场上,疯狂寻找曹休的身影,希望看见曹休撤军的指令。
常雕所寻找的曹休此时正陷入恼怒与羞愧当中,握着缰绳的手掌上,青筋已是暴起。
他这一仗打得太蠢了,本想击败霍峻,扬名天下。不曾想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入霍峻的布局里,好像自己主动率兵送上门,任由霍峻宰割。霍峻凭借骑卒就已几乎击溃大军,其帐下的步卒还没到呢?
这般思索,让曹休感觉到强烈的羞辱,以及不甘心。自己若此番回去,岂不被贾逵、满宠二人嘲讽。且那臧、吕二人会不会上疏给陛下,弹劾自己用兵不当,导致战局崩坏。
此番若是战败,朐县、利城失守尚好,但若没了下邳、寿春又会怎么样?
再念及霍峻,曹休心生无力之感。
他终于明白前任的大将军夏侯惇,为什么死都不出寿春城了。非是他怯弱无能,而是不知如何对付霍峻。
臧霸、吕虔若能率兵早至,或是知会自己霍峻动向;贾逵、满宠若不与自己唱反调,与自己合兵一处……
想到队友,曹休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光芒,他有机会战胜霍峻,仅是因为外界因素,以及他们的不配合,才导致这般兵败。
再给他一次机会,或许他能击败霍峻!
此时远处的号角声响起,曹休寻声望去,却见火红色的旌旗愈发逼近自己,这是敌军步军精锐。
相比骑卒,曹休更畏惧步卒,若说骑卒是锋利的刀刃,那么步卒则是重锤,直接横扫战场上的一切负隅顽抗的势力。
“将军,甲骑太凶,常将军负伤败退!”
“今步卒将至,速速撤军吧!”
侍从拉着曹休的手,急忙喊道。
“撤退?”
曹休心有所动,他还年轻,不想战死在这。这场战役的兵败,是有额外因素在。如果他下次能解决这些问题,未必不能击败霍峻。
对了,老母亲还在家里,自己可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回去见母亲,向陛下陈述此战经过。
险败霍峻,不丢人!
“撤军!”
曹休拽着缰绳,谓左右从骑,情绪激动说道:“今日兵败,本应赴死。但因身负重任,不敢自弃。”
第517章 君正将奇
及披甲步卒至,几乎横扫战场。两、三万魏卒被万余名汉军步卒撵着漫山遍野的跑,曹休在亲信步骑的掩护下,向之前来的道路逃去。
曹休自幼被曹操所重,故而养成自负的性情,且初处高位,急于建功。今战败已定,加之脸面已失,口喊身死赴国难已无济于事,曹休反而务实了些。
逃亡的时候,曹休不忘带上部曲。
部曲,常是汉末乱世武将的命根子,常由武将这些人供养,如同明时的家丁。兵败之时,保住自己的部曲,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寻常不值钱的杂兵死伤,在国中征调一批从属作战,并非什么难事。
且曹休看得出来,汉军骑少而步多,仅能击溃自己,而无法覆没自己大军。今保住部曲,撤到后方,整齐兵马,则是能最大限度地保下自己大军。
列队打仗可非一方胜利就能全吃下其兵马,而是兵败的一方会引起大溃败,胜者要通过追击或是包围,尽量大规模杀伤或是俘虏敌军。
今因步卒急行军赶赴伏击战场,加之有步卒掉队,为了整军及缴获遗弃辎重,今下多由汉骑追击。
于是曹休率部曲亲信,挥鞭催马,多往水泽草木地区跑去。汉军轻骑因甲薄力弱,不敢对付结伴而逃的大规模魏卒,专门几十、上百为一队,分成数十队,散布于田野上,截杀俘虏那些逃窜的魏卒。
两翼包抄,拦截骑射,汉骑犹如狩猎般对付魏军步卒。寻常魏卒得见汉骑这般阵势,当即是跪地举手投降,或是分散逃入泽野中。
得获战果的汉骑,或留守看护战利品,等候后续步卒的跟上;或是其中部分骑卒,在将校的指挥下追击。
曹休则是在部曲的簇拥下疾驰,渡过小小的溪流,往林木繁茂的地方钻,已是渐渐远离汉骑的追击范围。
不知逃亡了多久,随着太阳西斜,时入黄昏之际,曹休行至林地边缘,已是肉眼可见昨日扎营的遗寨。然就在曹休欲率部曲至遗寨休息时,却见已被一支汉军抢驻。
这支汉军打着‘徐’旗,显然正是之前屡战屡败的汉将徐盛。他奉霍峻之命,在伏击兵败之前,提前绕后抢驻,围堵从此处败退的魏军溃兵。
曹休站在林地边缘,能够看见己方奔波已久的溃兵,面对出现在前方的汉军,或是因疲惫而跪地投降,或是再潜入树林草木间逃亡,没有一人有勇气敢与汉军厮杀搏斗。
“汉军怎么出现在此?”侍从失语惊骇说道。
曹休顾不上指责侍从的失言,今下唯有长声而叹,霍峻真就把要把他往死里折腾。
为了避免被汉军擒获,曹休观察了下地形,快速从溪水灌木间穿过,所幸汉军的注意力被魏军溃卒所吸引,曹休有惊无险地抄到汉军身后,往西面逃去。
逃亡了大半天,时间从黄昏至傍晚。
曹休不知走了多久,行至一条溪水畔,见有自己所部之前渡河的踪迹,环顾四周,不见大规模汉军的人影,终是放下心来。
精神不再紧绷,随着兴奋度消失,曹休浑身上下,被疲惫感所吞没,手脚微微发酸。
为了保持仪态,曹休打起精神,向左右喊道:“把旗树起来,让四散的军士看到。”
“点起篝火,吸引各部军士。”
“将军,水贼是否还会追击?”惊魂未散的魏卒,问道。
“不会了!”
曹休尽量恢复往昔的神采,说道:“平原辽阔,贼骑少而步多,今行进至此,贼已不复追击,就地聚拢败军。”
“诺!”
曹休的判断是准确的。
汉军确实是不会再追来,四千骑卒奋战突击,加上追击用兵,已劳累。步卒急行至伏击战场,面对舍辎弃甲的魏卒,不好追击。
同时霍峻考虑到北面的臧、吕二军,为避免分兵太多,被二人所趁,也是不敢放开手脚追击。
时入黑夜,通过金鼓、旗帜、篝火、骑令等工具,散落在原野上的魏军败卒,慢慢向曹休所在地集中。聚拢点兵一番,曹休聚集四、五千溃败步骑。
辎重尽数被弃,无帐布去寒,无肉脯可食,亦无单布可盖。所幸夏季时节,无需帐布、单布也能过夜。仅是随手所带的粮草不多,需要魏军将士想办法。
篝火畔,曹休吃着发干的胡饼,喝着囊中的水,尽量将干涩饼块吞咽进去。
听着帐下军士沮丧叹息,及那因兵败而叹的声音,曹休心情格外难受。
他回顾自己用兵经过,实在看不出自己的失误在哪。莫非追击徐盛追错了,或是大伊山粮寨消息有假,是霍峻故意放出的消息,引自己出兵深入。
今下他都兵败,那么得到他书信率精锐南下的青、徐兵马,若是按计划行事,没发现汉军布置,也岂不是难逃覆灭?
但己方实际兵力远多于霍峻,今下之所以兵败无非是分散用兵。日后用兵,若集结大军,抱团用兵,不让霍峻施以巧计,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
骑卒,中国之强,岂能正面作战还不如汉军?
就在曹休胡乱思索间,忽然间前方的夜幕下,传来骑兵奔驰的声音,且打着橘色的火光。
“敌袭?”
此番异动吓住了在场所有魏军,他们奔走了大半天,本以为能逃出生天,不料今时竟还有敌军大部。
曹休观望左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沮丧,而他亦是有些胆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