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兵者之事,岂能因怒而兴兵。今霍峻尚未至淮,且陆逊所将之兵足以御我,恐其中有奸计,唯望陛下三思!”鲍勋劝道。“退下!”
曹丕拍案而起,怒斥说道:“鲍叔业,朕敬你为鲍济北之后,你父对先帝立有大功,今且饶你这次!”
鲍勋为济北相鲍信之后,昔曹操与青州交战,而鲍信为掩护曹操突围,当场战死,且连尸体都找不到。
曹操铭记鲍信之功,在曹丕出任魏国太子后,鲍勋被任太子中庶子,辅佐曹丕。而后鲍勋升迁,出任魏郡的西部都尉时,郭女王的弟弟因盗窃官布,被鲍勋抓捕,且不顾曹丕的面子,上报到曹操。
自那次之后,鲍勋被曹丕记恨。后来曹丕利用手上职权,将鲍勋贬官。因曹氏开国之故,鲍勋为魏国旧人,才渐渐升官。
且在陈群、司马懿的举荐下,让曹丕不得不任命鲍勋为御史中丞,负责监督百官。
今下虽过了许多年,期间曹丕打击报复过鲍勋,按理来说理应释怀,但曹丕却难以放下,依旧改变不了曹丕厌恶记恨鲍勋。
别看辛毗能劝曹丕,实际上曹丕用人多上因他的喜好行事,和他关系好的人劝他,即便曹丕生气也不会杀了;与曹丕关系不好者,非常容易被曹丕盯上,找借口弄死。
见曹丕气在头上,鲍勋不敢多说,唯有退回席上。
“咳咳~”
陈群咳嗽几下,缓和气氛说道:“陛下,今鲍中丞有这般言语,多是因大司马身亡,大军无统率之人。以臣之见,陛下不如南下,召诸位将军议事,而后下诏抚恤大司马。”
“可!”
曹丕沉声说道:“明日南下,诏诸将至义成议事!”
“诺!”
——
次日,曹丕无心情在老家溜达,而是带着左右亲信南下。
南下路上,曹丕记恨鲍勋,找了个过失,贬鲍勋为治书执法。众臣虽有劝谏,但曹丕则是不听众人之言,坚持自己的观念。
经三、四日的赶路,在曹丕抵达义成时,诸将皆领命抵达。
大帐内,曹丕坐在榻上,望着左右帐中将领,发怒说道:“朕才走了几日,今不未全破城之言,且还折损上将。今怎么回事?”
说着,曹丕看向曹休、夏侯儒,问道:“文烈、俊林,能否可以告诉朕为什么?”
“钟离城外护城河已被填塞,我军正从四面围攻钟离城,渐有成效,不料大司马被强弩所伤。”曹休羞愧的低下头,说道。
曹丕微靠在凭几上,看向众将,问道:“今下之形势,不知诸君有何想法?”
满宠犹豫几下,说道:“启禀陛下,今十一月之时,距春水更生尚有两三月,如至正月不能破城,宜当商议班师回军。以免春雨潮湿,令我中原士卒患病。”
顿了顿,满宠说道:“且以今下形势观之,邵阳洲为重中之重,其上浮桥联通南北,不得有失。”
“嗯!”
曹丕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江淮冬季之时,河水是否会结冰?”
“禀陛下,淮水水大难以结冰,然若是邗沟,天气大寒时,邗沟当会结冰,而令舟舸难行!”刘晔说道。
“善!”
曹丕微微颔首,问道:“文烈,大司马不幸中箭病逝,朕欲将淮南军事交予你手,当下不知是否愿意破雪耻?”
曹休从交椅上站起,斗志高昂说道:“臣早有破敌雪耻之意,今陛下愿委休大任,某岂敢不效死力乎?”
“好!”
曹丕见曹休如此精神,满意说道:“此番南征用兵,朕欲破钟离,而后趁邗沟结冰之际,击破淮阴水贼,席卷江淮,饮马长江耀武而归洛阳。其中最关键之处,在于诸君能否如期攻下钟离。”
说着,曹丕握起案上装有蜜水的杯盏,问道:“朕能预祝诸君成功吗?”
夏侯儒挺直腰背,沉声说道:“钟离仅徐盛三、四千人固守,我军有数万之众,十余倍于敌,安能不破?”
曹休高声而答,说道:“陛下,今护城河被填,已无天堑。我已命在钟离城下修筑山垒,与钟离城平齐。待土山成时,休命军士登山而战,此番必能攻克钟离,斩徐盛头颅以呈陛下。”
“若钟离城不破,不烦陛下治罪,休自会因羞愧而亡!”
“好!”
曹丕看向豫州刺史贾逵、兖州刺史王凌、执金吾臧霸三人,说道:“今钟离战事有劳三位帮衬,除派兵协助攻城外,看能否寻机击破陆逊。”
“末将领命!”三人说道。
“今淮北军事由骠骑将军统属,淮南军事由曹征南负责,诸卿务必全力以赴,速破钟离城。”曹丕强调说道。
“诺!”
说到后面,曹丕看向刘放,问道:“今伯仁围攻下邳,可有消息传来?”
“禀陛下,夏侯将军引泗水灌下邳,守将弃外城而退守内城。今夏侯将军正命胡质、孙礼等将围攻内城,看能否早日破城。”孙放答道。
“好!”
曹丕露出笑容,说道:“拟信告诉伯仁,朕欲与他会师泗口,席卷江淮!”
“诺!”
第590章 不得克
曹休代替曹仁执掌淮南大军之后,吸取曹仁久攻不克的经验,让军民在城北修筑土山,且不断逼近城墙,试图利用土山法破城。
为了向钟离城持续施压,曹休又让夏侯儒率士卒轮番交战,用冲车撞击城门的同时,配以投石车砸毁城楼。
徐盛率数千军士与魏军昼夜苦战,魏军用冲车撞城,城土脱落,他则在夜间率军士以泥补缺口。加用石磨、铁环砸毁冲车,魏军冲城纵能至城下,却不能坏城。
投石车以石弹砸投城楼,徐盛以木栅修复被摧毁的城楼,而后用床弩反击,杀伤甚是恐怖。
为了抵御魏军的攻城,徐盛募善射手百人,高竖白旗,凡城楼被攻危急之时,徐盛率百人驰之而援。百名弓手善射,每操弓所向,敌寇不无应弦而倒。
徐盛及其所统百名弓手,每日所射之箭不下五十矢,杀得攻城魏军惊恐不已。而后魏军见到城楼上所竖的白旗则知徐盛至,无不惶恐而退。
仅十余日内,魏军死伤军士高达二三千人,加上之前折损的魏卒,死伤者已有七八千人之多。如此高的战损,曹休恼怒不已。
幸曹休所看重的土山已筑堆而成,其高度略高钟离城楼,魏军弓弩手居土山而临下,以强弓劲弩以对汉军。
见魏军土山将要大成,汉军将士无不惶恐,徐盛激励众人,亲自负土,在城楼上筑高城楼,而后与魏军对射。
然即便徐盛胆略如何过人,守城技艺如何出众。依旧难以魏众敌寡的格局,在魏军持续五、六十日的土木工作下,深冬十二月时,魏军土山终于成功。
魏军土山大成后,先立盾橹为墙,而后遣弓弩手上楼,弯弓操弩而射,箭如雨下,彻底压制城上的汉军。
白昼被夜幕所笼罩,寒风呼啸间,随着土山上的箭矢逐渐稀疏,汉军将士才在北城重新活跃起来。
城中,篝火点点亮起,将士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围坐在篝火旁,心情低沉不已。
徐盛满脸疲倦,多日未修剪的胡髯横生,甩了甩发麻的胳膊,坐到交椅上。
“将军!”
张瑰手臂挂彩,缓缓走了过来,问道:“今援军还有多久能至?”
魏军在土山上,居高临下射击,张瑰难以操作不了八牛弩,被魏军流矢中臂。
“快了!”
徐盛喝了口温水,尽量保持自己的状态,说道:“十二月寒冬若过,则转入春时。春水将生,都督援军必至。”
“今距春水生时,还需数十日。以今形势观之,怕我军将士守不了那么久!”张瑰担忧说道。
“是啊!”
或有吏卒问道:“都督还未率兵解围?”
“莫非都督欲舍弃我等?”
听着左右兵将的质疑声,徐盛呵斥说道:“休得胡言,都督今未解围,必有其谋划。”
说着,徐盛强调说道:“今下我军虽疲,但杀伤敌寇甚众,敌军亦畏之。再坚持数日,我钟离之围必解!”
“诺!”
听着徐盛依旧的言语,众兵将低声而应,已是不太相信徐盛的话。
一百多日下来,他们每次询问援军状况,徐盛总不告诉他们实情。今下危急之时,只要魏军将土山修至城墙,钟离城就守不了多久。
高晨在侍从的搀扶下走来,说道:“徐将军,今我军奋战百余日,上下将士无不劳累,可用将士仅两千余人。当下贼据土山,箭如雨下,将士伤亡众多,惶恐而生畏。”
“我军将士久不知援军消息,士气日益低沉。当下不如告之实情,以让众人明都督之意。”
徐盛从交椅上起身,望着周围气氛低沉的将士,大概已知今下到了城中将士的极限,必须要用最后一招了。
拍了拍张瑰的肩膀,徐盛说道:“让什长以上将吏至此,言有军情商议。”
“诺!”
少顷,数十名汉军将士纷纷而来,聚集在徐盛跟前。
见所有人都到,徐盛从木盒中取出呈放多久的书信,说道:“昔贼军围城之际,都督书信已至本将之手,其信中明言援军抵达时日,及我军据城之法。”
“什么!”
在场兵吏既有惊喜,又有不可思议。
说着,徐盛让盖有霍峻印章的书信让众人浏览,说道:“都督有言,我军守钟离五月,其则有援兵至;如超过五月,我军降敌或弃城,不予追究!”
“敌八月围城,今隆冬十二月,将有四月。距都督五月之约,还有四十日,五月之约须臾可至。”
“太好了!”
“我军已守百余日,再守四十日,有何难哉?”
“将军怎么不早说?”
众人忽然间有了目标,士气大振,更有甚者欢喜而笑。
徐盛保持仪态,笑道:“若早告诉诸君,恐诸君会因此而生畏。本以为诸君能守八十日而气丧,不料诸君与我守城百余日,方因土山而士气低沉。”
顿了顿,徐盛说道:“曹贼残暴,所到之处多屠戮,我与诸位妻儿老小在广陵。如钟离失守,则广陵将失。今城中有粮,箭矢充裕。敌虽修土山,不足以畏之。望诸君能与盛齐心守城,更待都督兵至。”
“愿与将军共存亡!”众人士气大振,应和道。
江淮军士的妻儿皆被霍峻安置于淮南,为得便是他们在奋战时,会顾忌妻儿老小在淮南。为了让妻儿免于战火,他们必须殊死而斗。
汉魏在军制上,既有相似之处,亦有不同之处。
如曹操担心将领带士兵叛逃,故而将士兵的家眷与将领的家眷控制在中枢周围。刘备则是留将领的家眷在首都,士兵的家眷可随士兵至驻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