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锁敌关内

　　汉魏边境交错近万里，总体而言，可划分为青徐、江汉、关西三大板块。荆宛遮蔽许洛，不得有失；青徐为河南羽翼，不可被汉所据；关西为中原屏障，自成体系。

　　以上任何一个板块发生突变，皆会引起天下局势的震荡。为了针对霍峻用兵，曹叡将近大半兵马布置在青徐。

　　除了派孙权赴任青州，都督三州军事外，曹叡还特别委任张郃驻兵定陶，听候洛阳军令随时支援青徐或荆宛。且曹叡为了防止孙权擅自行动，叮嘱孙权多与王凌互通意见。

　　王凌者，王允之侄，好弓骑，习经文，文武俱全者。初受曹操所提拔，而后被曹丕所重用。曹叡亦是器重王凌，故令其负责兖州军政，兼顾随时支援彭城之责。

　　对霍峻而言，自那天会见臧霸、夏侯儒二人之后，特书信一封与蒋济，让他根据臧霸所反馈的内容，多派斥候探查，研究下青徐河水、山谷，为日后用兵而做准备。

　　之后因陆逊的上疏，霍峻将注意力转移到陇西地区。

　　春去夏至，大司马府。

　　清晨，霍峻坐至铜镜前，任由侍女打理长发。

　　“将那根白发拔了吧！”

　　看着侍女将鬓角上一根显眼的白发塞入黑发中，霍峻直接说道。

　　“诺！”

　　见那根白发被侍女拔掉，霍峻心中渐有叹气。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在黑发中发现白发，盖是有岁月催人老之意！

　　戴上发冠，霍峻穿上丝制外袍，将玉佩系在腰上，而后在步练师的催促声中出屋用膳。

　　步练师比霍峻小上近十岁，今霍峻龄近五旬，而步练师不过四旬上下，盖因保养有方之故，看起来仅三旬有余，风韵犹在。

　　今日的步练师容光焕发，盖是昨晚得到滋润。头上盘着云髻，镶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

　　霍峻瞧了眼步练师一身宽松裙裾的打扮，便知昨晚的话刺激到步练师了。

　　坐到案几上用膳，霍峻将碗碟里的鹿肉夹到步练师碟里，笑道：“今早太素，吃些肉。”

　　“不吃！”

　　步练师将肉夹了回去，略有小性子，说道：“妾今后要瘦身！”

　　昨日二人共枕而眠时，霍峻失言说了句朱氏姐妹花比步练师瘦了些，步练师当场生气。若非霍峻机灵找补，加上床榻操劳，当晚估计就要被赶出去屋去。

　　即便如此，女人的气可没那么好消，当晚步练师没少揶揄霍峻，让霍峻去找朱氏姐妹花。霍峻自知言语有失，唯有用甜言蜜语，去哄步练师。

　　可惜步练师依旧受了刺激，喊着说要减肥，恢复昔日之身段。今日早餐，步练师仅以少量米粥、胡瓜（黄瓜）为食，让霍峻颇是无奈。

　　霍峻又夹了回去，说道：“人之美，不在皮而在骨，夫人犹如此语。且以我观之，夫人身段恰好，我甚所爱之。如若瘦了，岂不可惜。”

　　“妾瘦了，又不是单给你看！”步练师嘴硬说道。

　　霍峻伸手去搂，故作发怒说道：“小心家法伺候！”

　　步练师拦住霍峻的手，说道：“今在外，而不在闺房，当注意些！”

　　“哈哈！”

　　霍峻笑了笑，将鹿肉亲自送到步练师嘴边。步练师虽回以白眼，但却也顺势吃下。

　　在二十几年的时间内，霍峻与步练师的夫妻关系甚是和谐。纵有争吵，但仅是小冲突，很快便揭开。甚至因霍峻经常在军中，二人每次见面都有小别胜新婚之感。

　　安抚好自家妻子，霍峻乘车驾前往尚书台理事。

　　初到尚书台，尚书令陈震便将他整理出来的重大事项亲自送到霍峻手上。

　　台阁内，霍峻一边让人去请诸葛亮，一边浏览陆逊上报事关陇右的奏疏。

　　奏书中，陆逊表示在黄权的示弱下，马超减少在祁山堡的驻兵，且将注意力转向河西。并在交好的态势下，马超希望能在他出兵河西时，汉军能出关中，为他牵制曹魏关中兵马。

　　陆逊以为可同意马超的请求，让黄权率偏军佯出关中，牵制曹真兵马。当然了陆逊此举之本意，不仅说是降低马超的防备心，亦是为他谋取陇右而计划。

　　一旦陆逊向陇右动手，曹魏如果得知，以曹真的脾性，大概会出兵陇右，趁机夺回陇右，届时则是三家混战，将不利大汉吃下陇右。

　　故黄权出关中，表明上看是为了配合马超用兵，更实际上是为陆逊牵制曹真兵马，以便陆逊击败马超，而后吃下陇右。

　　其中因从武都撤军之故，陆逊不打算走祁山道至冀县。而是采纳魏延与姜维的意见，走阴平大道至陇西郡，而后分兵而进，一路顺渭水直下，取天水郡；一路逆洮水北上，迎击回援的马超军。

　　阴平道分为大小道，阴平大道者以白水河谷为主干道，穿梭于陇南山区间，沿途分布有大大小小羌、氐蛮夷部落。

　　欲从阴平道至陇右，首先需走金牛道至剑阁，而后向西而行，沿着白水河谷而进，经白水、羌道，穿过阴平郡，翻越山岭，可至陇西郡。阴平小道，依旧是走白水河谷，但走至一半时，走景谷道，翻越崇山峻岭至涪水，而后沿着涪水河谷直行，经江油、德阳、涪县，可插至剑阁关后。

　　阴平大小道，在三国时期皆有得到使用。

　　姜维北伐时期，他吸取诸葛亮屡走祁山道失败的经验教训，决定联合羌、氐人，走道路险峻的阴平道。故姜维所北伐的对象不在天水，其目标是魏军守备薄弱的陇西郡。

　　洮西大捷之后，张嶷为何劝姜维撤军，不可再打狄道，非因张嶷胆小，而是阴平道容易被切断，且道路崎岖难行，与蜀中维系困难。

　　故在姜维时期，蜀汉与曹魏争夺的焦点一直在阴平道，而非诸葛亮、王平时期的汉中。

　　姜维长期着重经略陇南山区，所带来的结果有二。

　　其一，因道路难行，与蜀中距离远，又缺乏后勤补给基地，蜀汉需长途供给姜维大军，加之用兵过于频繁，导致蜀汉国力进一步衰弱。

　　其二，因重视阴平地区守备，蜀汉兵力受限，姜维更改了魏延、诸葛亮、王平三人长达数十年经营的汉中守备方略，将汉中内部兵力转聚在诸围。

　　因北伐策略的改变，从而影响战略重心变化，进而导致汉中一捅便破，仅能说塞翁失马，难知祸福。

　　至于阴平小道不用多说，霍范走阴平小道穿插至涪水河谷，与绕过剑阁的田章汇合，一起灭亡了蜀汉。

　　陆逊深思突袭陇右的进军方略以来，姜维提供了不少建议，指出陆逊可以走阴平大道（白水河谷）至陇西郡，而后击败从金城回军的马超。

　　这也是为什么陆逊让魏延从武都撤军，而后转任阴平郡太守。实际上陆逊放弃了走祁山道直取冀县的安排，而是打算奇兵出阴平道，继而分兵行动，一路取冀县，一路阻击回援马超。

　　“大司马！”

　　在霍峻阅读陆逊军报之时，诸葛亮从堂外而入。

　　“孔明！”

　　霍峻起身而迎诸葛亮，说道：“伯言，已有谋取陇右详细之方略！”

　　“哦？”

　　诸葛亮眼睛一亮，笑道：“亮与兄念起伯言多时，其之军策终至。”

　　说着，诸葛亮从霍峻手上取过巾帛，问道：“兄以为如何？”

　　“孔明可先浏览奏疏！”

　　霍峻为诸葛亮倒了盏茶，说道：“伯言不走祁山道取陇右，而是欲走阴平道取陇右。此道或虽险峻难行，但为奇兵一时之用或是可行。”

　　阴平大道，在霍峻眼中因地理条件限制，难以作为长期主要通道使用。且因补给问题，非常容易被人所围。

　　话是如此，但不代表不能用，蜀中之兵袭出阴平，趁着马超北伐而陇右空虚之际，杀个措手不及，以当下而言，无疑最合适不过。

　　半响之后，诸葛亮轻抚羽扇，说道：“军势恶险行，然马超无备，今下可以一用。但今下之要务，当让马超起兵。若马超不离冀县，奇袭陇右之策恐将难成！”

　　“嗯！”

　　霍峻在堂中踱步，说道：“孔明与我所思相同，且伯言以为此事而忧。”

　　说着，霍峻停下脚步，说道：“不如姜金城向郭淮诈降，言欲举金城归降河西。时郭淮用兵南下，姜金城可向马超求援。彼时马超为破郭淮，必会率兵离冀，而伯言之兵可用矣！”

　　为了引起郭淮与马超的战争，让姜冏当三面间谍，也是无奈之举。

　　“也可这样！”

　　诸葛亮沉吟少许，说道：“如若郭淮不中诈降之计，可向马超佯报河湟动乱，或郭淮有南下迹象。马超得闻此消息，亦会率兵北上。”

　　“可！”

　　霍峻点了点头，说道：“今书信与陆逊，建议可让姜冏为细作，尽量让诱马超离冀。而后趁陇右空虚，率大兵而入。必要之时，除黄权出兵关中外，孤会让文聘、朱桓出兵袭扰荆宛，以牵制魏军。”

　　“诺！”笔吏应道。

　　诸葛亮抚扇而笑，说道：“待陇右被我军所得，略微增兵布置，关西魏军将被尽锁于潼关之内。”

　　“快了！”

第643章 鲜卑之事

　　建兴二年，夏。

　　在陆逊送出书信后不久，便收到霍峻从武汉寄来的书信。

　　得见书信上霍、葛批复的内容，陆逊欣喜不已，在霍、葛建议的计策之间，陆逊决定一起施行。

　　先让姜冏向郭淮投降，看能否吸引郭淮南下。若郭淮不上当，则让姜冏向马超谎报军情，尽量诱骗马超至金城

　　在基本的计划确定下来之后，为了确保阴平山道的通畅，陆逊让魏延征剿阴平道中的恶夷。而后增兵与王平，让其征讨汶山羌，实则为日后伐陇而准备。

　　在陆逊针对马超展开围猎行动之余，邓芝带领两三百人的使团，向马超所借道，行至陇右北端的祖厉，而后顺黄河而行，在凉国骑兵的护卫下，穿过安定故郡北部，抵达西套平原。

　　西套平原，为北地故郡遗址。昔因羌乱之故，北地郡几经迁往关中，最终落户在关中。当下之北地故郡，被鲜卑人、羌人、匈奴人所盘踞，其中有车盖、乞伏、秃发等部鲜卑。

　　因人种部落不同，互相攻杀，积怨颇深。但在北地故郡内，总体而言，鲜卑、羌人、匈奴人各有领土，互不从属。且因离汉地较近，诸夷早些年向曹魏称臣。

　　随着马超的崛起陇右，因马超武力过人，让不少鲜卑、羌人、匈奴人转而向马超称臣。马超则示意他们劫掠在凉州与关中通行的商贾、信使，行断凉之策。在鲜卑、羌人长期劫掠下，凉州与关中的通道时断时隔。

　　其中秃发部落入北地故郡不久，本与拓跋部落为同支脉。但因父拓跋诘汾病逝，将大量遗产留与幼子拓跋力微，故长子秃发匹孤不得已南迁至河西。

　　秃发匹孤初入河西时，虽遭排挤，但凭借武力，以及豪壮气魄，得到不少鲜卑人敬服，最终也盘踞下来。在邓芝经过时，秃发匹孤得闻汉使，因听闻霍峻之名，热情地招待了邓芝。

　　在邓芝将出北地故郡时，护送的凉国骑兵归程，留下邓芝率使团向轲比能王庭而行。

　　在途中，邓芝将上北地故郡的内部情况，全部如实记载下来，且作为日后的情报使用。

　　记录沿途的情报，为霍峻所布置的任务。今天下虽未一统，但为长久而计，邓芝此行不仅有出使轲比能的任务，还有为大汉获取鲜卑一手资料的任务。

　　沿着黄河‘几’字形而走，邓芝出北地故郡，入朔方故郡。朔方故郡亦被鲜卑所占据，其中势力最大者为没回鹿部落。

　　没回鹿部落首领为窦宾，其为朔方旧郡地区的鲜卑部落首领，因父死而分家的拓跋力微则是窦宾之女婿。

　　在拓跋诘汾去世之后，长兄秃发匹狐率部南下，拓跋部落遭西部鲜卑大人的蒲头所袭，部民离散而逃。秃发匹狐趁机北上，又招募走不少部人，拓跋部落势力大减，依附没回鹿部落。

　　因兼并问题，窦宾与蒲头开战，被蒲头所击败，幸得拓跋力微相救，窦宾才捡回一条命。为报答拓跋力微的救命之恩，窦宾将女儿许配与拓跋力微，让拓跋力微到北川肥沃处放牧。

　　得闻大汉使团至朔方旧郡，窦宾设宴款待邓芝，向邓芝询问汉室情况。邓芝为扬威名，将马超归属汉室的消息说出来，以及讲述了大汉屡胜曹魏的战例，这令窦宾甚是敬服。

　　因考虑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窦宾告诉邓芝盘踞在五原、云中、朔方三郡的蒲头与曹魏合作，仇视轲比能，建议由他长子带路，绕过蒲头部落，抵达轲比能所在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