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纮捋着胡须,说道:“主公,不可将希望仅寄托于劝降之上。当外施兵威,令敌心生胆怯之心,再以劝之。若赵云不降,行围三缺一之事,并以兵戈加之,破城得其众。”
“当从东部之意!”孙权鼓掌说道:“东部乃孤之子房也!”
说着,孙权看向众人,笑道:“张公为孤之萧何,就不知孤之韩信安在!”
第88章 劝降
建安八年十月,孙权兵万人,迫近彭泽。
绵延数里的军舰宛如巨龙盘踞在江面上,万余人连绵下船,枪戟如林,旌旗飘扬。孙权于城外十余里地扎营,并遣秦松入彭泽,入城劝说投降。
而此时的霍峻正与刘忠核查城中守备物资,记录城内的男女老少数目。历史上的攻防守战看似人数相差甚大,实际上防守的人员常多于纸面力量。其人口从何而出,常在于城内百姓。
百姓当中,身强体壮的男子优先记录,作为预备役;妇女可以用来搬运物资。就连老人和小孩也有相应的任务,例如发放粮食、收集其他物资等。
至于愿不愿意,就不在霍峻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在战争面前,谈不上自愿,都是强制性。
今霍峻就在核查人口数目,便是为了给这些百姓安排任务。
霍峻指着城南山岭,吩咐说道:“城南山岭树木茂盛,今将天寒,可伐树为薪,以备过冬之用!”
“城内需警惕穷民,防止细作出没,城内人丁核查属实,颁发木牌,十户为一甲,若有家户隐藏不报,当以连坐处置。”霍峻沉声说道。
“诺!”
如之前所说守城战最切忌城内出了问题,今防穷民,不是看不起贫穷百姓。而是贫穷百姓里,最容易隐藏奸细,成为敌军内应。
斥候奔至霍峻身前,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江东兵马已在十余里外扎营,今遣使者入城劝降。”
“劝降?”
霍峻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让那使者进城答话。”
“诺!”
……
府衙内,霍峻正襟危坐,接见了秦松。
秦松身着儒服,打量着榻上之人,见其年轻不似赵云,行礼问候说道:“在下秦松,秦文表。今奉我家主上之命,特来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可是城内主将?”
霍峻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霍峻,霍仲邈,乃城内主将。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秦松的情报慢了一步,当下的他还以为主事之人仍是赵云。却不知霍峻已经接管了彭泽城防务,赵云屯兵于浩山之上。
秦松见霍峻年轻,还不如赵云有名,心中略有轻视之心,说道:“今我家主上率兵三万,西指豫章,断绝大江。又有程德谋为军兵万人,从丹阳入豫章。贵军兵败在即,将军何必做无用之功。”
“今将军不如率众归降,拜官授爵,为我主上效力!”
霍峻故作沉吟,说道:“孙讨虏兵三万,峻实属不敌。然荆州有令,守城能得一月者,归降不殃及家眷。峻不敢违之。不知先生可告知孙讨虏,待三十日后,出城归降将军。”
秦松自以为看出了霍峻怯意,厉声呵斥说道:“在三万军在此,霍君莫以为你可坚守多少日?今还不束手归降主上,否则兵刃直下,彭泽尽为瓦砾矣!”
霍峻面露畏色,迟疑少许,说道:“先生可否让峻思量几日?”
“将军宜当速决!”
秦松见效果达成,也不好过分逼迫,温声笑道:“今三万大军在外,将军归降早享富贵。若待主上攻城,将悔之晚矣。”
霍峻心中虽上不屑,但脸上却是配合,谦笑说道:“且容峻思量几日。”
秦松扬了扬袖子,漫不经心问道:“我与子龙将军有故,不知其今在何处?”
霍峻略有尴尬,说道:“子龙将军已被长公子调回豫章。”
“嗯?”
秦松眼睛微微亮,似乎探听到了什么信息,说道:“子龙将军不是归为刘备统率,怎么被长公子调回豫章了?”
霍峻只是尴尬笑了几句,似乎作为遮掩。
秦松略有所得,拱了拱手说道:“将军当速决,松且告退。”
待秦松走后,霍峻一改此前胆怯之貌,神态自若,目光凌厉。
赵云从罘罳后直步出来,问道:“仲邈可是缓兵之策?”
霍峻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笑道:“不然,此乃骄兵之策!”
赵云跪坐榻侧,疑惑问道:“仲邈不是欲以三十日为期,诓骗那秦松吗?”
霍峻挑了挑眉,说道:“子龙莫以为孙权军中无高人乎?”
赵云又是茫然,问道:“仲邈既料得孙权军中智谋之人能识破此计,怎又以三十日为期?”
霍峻放下茶盏,解释道:“峻今以胆怯对之,江东之人心中必骄。又以三十日为期,让其自以为得计。若峻所料不差,明日孙权必领兵于城外,耀武扬威,以逼峻早下决断,出城纳降,或是兴师进犯。”
闻言,赵云恍然大悟,说道:“仲邈欲明日趁敌不备,出城击贼。”
“正是!”
霍峻摊开彭泽城舆图,说道:“前日峻有言,若不折其兵势,恐人心难安。今敌不过万人,诈称三万之众,今日劝降,心有轻我之意,实乃良机。当出其不意,骑卒惊阵,其阵纷扰之际,精锐掩之,必破其军,可为得计。”
提前占据浩山,居高临下,对于孙权军队的底细,基本被斥候看得一清二楚。秦松的那招虚张声势之策,早已被霍峻摸透。见秦松自以为得计,霍峻也就顺着他的心思,陪他演了出戏。
后面秦松那番套话,霍峻临时表演发挥,让秦松以为刘琦、刘备二人发生矛盾,将赵云挑回去,派‘默默无闻’的霍峻前来镇守。毕竟赵云自霍峻到达彭泽开始,赵云就屯兵山上,少有在众人面前露面。
赵云振奋精神,拱手说道:“请霍靖北吩咐!”
“明日……,这般即可!”
……
江东军营寨,大帐内。
秦松朝着高位上的孙权,拱手说道:“松不辱使命,已打探清楚城内情报。且受松劝降,主将霍峻已有归降之意,今尚在考虑当中。”
孙权精神一震,问道:“有劳文表了,可快快说来!”
“诺!”
带头二哥开始了他的表演,将他如何谎称兵马,诈骗年轻的霍峻;又如何在霍峻迟疑之时,恐吓霍峻;最后通过他的机敏,探查到双刘可能发生矛盾的过程。描述的颠荡起伏,引人入胜。
“彩!”
孙权带头鼓掌,喝彩说道:“先生实有纵横名士之风!”
“不敢!”
秦松脸色微凌,说道:“麾下,霍峻以三十日为期,恐有拖延之意。还当逼其就范,让其献城而降。”
孙权扭头看向张纮,问道:“东部以为如何?”
张纮沉吟少许,说道:“若按文表所言,霍峻屯兵于浩山之上,又严加布防城池,当有久守之意,故有三十日为期之语。麾下可从文表所言,明日布兵于城外,以威赫城内众人。”
“若其不降,当可遣兵夺取浩山。届时居高临下,城内调动一览无余,破城易尔!”
在古代没有飞机,又没卫星在头上转。视野隔着城墙,几乎是看不到城内的布置。这也是为何军中会搭建望楼,便是为了凭借高度,居高临下,观察敌情,利于大军调动。
赵云、霍峻看中浩山,具有战略眼光的张纮又怎么会看不到浩山呢!
孙权也是拍案而起,吩咐说道:“来人,明日布阵于城外,扬我军威。”
“诺!”
第89章 入阵
平旦之时,天空翻起鱼肚白,一轮红日徐徐升起。
崎岖且又高耸的半山腰上,赵云正在为他心爱的骏马洗涮身上的污渍,忙碌半天之后,又从袋子里取出掺杂着肉沫的精细草料。
马看似作为素食动物,实际上马偶尔需要蛋白质的补充,他们会进食肉类,以来保证自身精力的充沛,然而仅是少量而已。
战马这种特殊的习性被北方的游牧民族,或是边疆汉骑所发现,从而也沿用到作战当中。
在平日之时,考虑到马的肠胃功能,一般不会为给马喂食掺合肉沫的粮草;但在紧急作战前,则是会喂上些许的肉沫,如同后世的兴奋剂般。让战马保持充沛的体力,能够维持长时间的作战。
赵云抚摸战马的鬃毛,对其甚是宠溺。喂完了肉沫草料,又喂了精盐,保证其在剧烈运动之时,战马不会猝死。而那雪白的骏马也偏头蹭了蹭赵云的胸膛,显然主宠之间关系深厚。
日出时的浩山上,天气还是颇冷。霍峻裹着毛毯,眺望江东军营垒,又瞥了眼赵云,问道:“两百骑可用否?”
赵云抬起头看向霍峻,笑道:“昨夜已椎牛飨士,无一人胆怯。两百骑别由赵定方(赵烈)、士君义(士仁)二人统率。定方,云族人;君义,主公旧部。此二人皆沙场宿将,悍不畏死,军心可用。”
士仁属于刘备旧部中的旧部,十五岁就随刘备讨黄巾,跟随刘备转战十几年,不离不弃,忠勇相随。
霍峻看了眼身形魁梧,招呼骑卒认真备战的士仁,神色有些怪异。就这样的忠勇之士,怎么会在原历史十几年后投降江东,莫非享受了富贵,软了筋骨,贪生怕死了?
东面的朝阳已经喷薄欲出,江东军的军营内也响彻着鼓声。
赵云耳朵微动,说道:“仲邈,三通鼓已响,孙权将出兵也!”
“嗯!”
从东南往向东北而望,晨曦不碍眼视线。在霍峻的视野中,万人规模的江东军出现在他的眼前。
密如蚁聚的步卒不断从各个营寨内现出身影,很快又是一队,仿佛没有尽头。缓缓前行,矛戟如林高举。在他们步伐起伏间,军旗随之翻滚,犹如密云蔽日,蔚然壮观。
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军阵虽是浩大,然而队列之间却是杂乱交错,难言如臂使指。这便是江东兵马的缺点,作为大军统率的孙权,不善统大军,对于大军调度颇是困难。
相较于步卒的浩大杂乱,骑卒人数不多,他们沿着各部军士队列孔洞穿行,他们身上不同制式的服饰说明了他们来自不同将领旗下。
这就是部曲授予制度带来的坏处,由不同将领私兵组成的部队,本身不具备成规模大军应该有的统一行动能力。孙策在世时,凭借自己出色的军事能力,尚可遮盖这些问题。但轮到孙权时,由于其本人战术素质缺乏,对于这种性质的部队,想要臂如挥指属实也是困难。
在那大军行进的中央,一顶华丽的麾盖凌空而立,‘孙’大纛迎风飘扬,左右身侧尽是侍从。
然而身居浩山上的霍峻,因距离太远了,即便眯着眼竭力辨认,也难以确认麾盖下是否是孙权。不过根据其左右簇拥着文武将士,以及身侧硕大的大纛旗,隐约还是认出麾盖下可能是孙权本人。
霍峻粗略的估计了下,并非秦松所言三万人,依旧是昨日斥候所报的万人,心中不由定了下了心思。
扭头看向赵云,霍峻问道:“子龙以为江东兵马何如,可使骑卒击否?”
赵云牵着缰绳,居高临下,一眼便是得见孙权兵势,观摩许久,答道:“士气甚高,然各部无序,军阵难言严整。若遣骑击之,当在其大军调度之际,率精骑陷阵。”
沉吟少许,赵云说道:“可暂且等待一二。”
听着赵云的回答,霍峻微微颔首,选择认同赵云的意见。若用骑兵而言,赵云水平不知甩霍峻几条街,在这方面霍峻必须认可赵云。
原野上,孙权双手撑在车栏,眺望彭泽城,吩咐说道:“停军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