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喊间,赵云只感觉自己头颅血管暴涨,这是他情绪激动的表现,也是他心脏猛烈跳动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他的某种天赋,越是厮杀到这种点,越是兴奋到极限,赵云便感觉自己愈有力量,反应力极强,甚至最终能达到令常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一名持长矛的甲士从身后逼近,高举长矛直戳赵云背部而来。
“将军小心。”
士仁挥矛刺死步卒,喊道。
赵云后脑似有长眼,上身一晃,用左臂一揽,夹住那杆大矛,随即猛然扭腰。
“咔嚓!”
长矛居然被赵云当场折断,甲士连人带甲百多斤的重量,抵不得赵云的腰膂发力,整个人扑通倒地。
那白马似有灵性,后抬马腿猛踢甲士的脑袋。那健壮的马蹄,踹得甲士头上的兜鍪凹陷下去,整个人浑浑噩噩,鼻子出血,再也没有起来。即便没死在马蹄下,大体也会死在众人的践踏下。
“孙权何在?”
赵云奋勇拼杀,与那几名亲卫冲得太快,被百余名甲士团团围住。赵云开启大怒buff,挥舞长槊连刺带砸,猛然间杀死七八人。吓得周围军士后退几步,不敢上前。
然也有不怕死之人,试图冲上去。被那赵云拔出腰间佩剑,一剑下去带盔连脑,砍去一半,血淋淋半截脑袋令人属实畏惧。
鲜血染红甲胄,赵云单手握剑,单手持槊,左右冲杀,剑槊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杀透重围,直临土丘。
孙权在土丘顶上,望着赵云,天神下凡地操作,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头上冒着汗水,孙权按剑转向众人,询问道:“此将是谁?怎如此骁勇,不似人也!”
“常山赵子龙在此,孙权可敢与我一战。”
赵云勒马于丘陵之下,持槊怒喊道。
孙权是真没想到,赵云如此骁勇,几乎要杀透军阵,直奔他而来。如今孙权与赵云的距离,可谓近在咫尺。
陈端、顾雍脸色苍白,汗出如浆,他们这些文臣哪见过这么骁勇的武将。
张纮反应迅速,拉住孙权的手,劝谏说道:“敌骑骁勇连破我军军阵,直面我中军而来。请将军转至右军中,暂避锋芒。”
然而张纮却是低估了孙权,他作为新上任不久的君主,今统大军兴师进犯,若是撤了,逃离大纛。不知江东将士将怎么看待他,当会以为他怯弱,无法坐断江东。
且孙权作为二十出头的青年,又怎么没有血性呢?兄长孙策,他又怎么不羡慕,只是受限自身能力而已。
孙权推开张纮的拉扯,拔剑而出,厉声喊道:“高举中军大旗,若敌骑来犯,包围杀之。孤在这等着敌将,看其雄武,还是我江东儿郎骁勇。”
土丘上的孙权急令左右,呼呵喊道:“挥旗招兵,围住赵子龙,不可让其走脱!”
“诺!”
令旗摇动,中军召唤前、右二部将校,围杀深入敌阵的赵云所部。
不需催促,右部周泰已经在指挥部下军士急速进兵,而较远处的黄盖也率前部士卒也撤了回来,在战场外截断赵云的退路。
这两部之合足有五六千人之众,只要孙权守住本土丘,保持大纛不乱,江东之兵也就不会混乱,他们的兵力优势,正在一点点的发挥出来,用人命都能耗死赵云这两百人。
督左部的蒋钦彰显出他作为大将的一面,在赵云率部绕过其本队之时,他就带着本部军士支援中军,在土丘护住孙权,指挥军士围绕在高地四周,持长矛者在前,持弓弩者在后,急速结阵。
同时他也策马而出,率部拦住溃卒,蒋钦呵斥住面熟的步卒,问道:“你家军候去哪了?”
溃卒喘着气,惶恐说道:“敌将骁勇,王军候一会合便被他斩落马下。”
“混蛋!”
王军候,既王凯。随孙策入吴郡时归附,以勇武给军,神亭岭十三从骑之一。今却不料与赵云仅一个会面便被其刺落马下。
蒋钦挥刀斩杀另外一名溃卒,呵斥说道:“退者死,立即结阵。”
在蒋钦的呵斥下,稍微止住了溃败的趋势,在高处排列成密集队形,在军官的指挥下重新排练成方阵。
蒋钦望着不知疲倦试图拼杀冲上土丘的赵云,心生怯意,挥刀喊道:“射箭,射死敌骑!”
在军令声中,军阵弓弩手也顾不得自己士卒的性命,对准搏杀着赵云射去。百余支箭矢划破苍穹,抛射向两军交战处,箭雨砸下,躲闪不及的步骑扑倒,惨叫连连。
赵云挥动长槊,以槊拨挡箭矢,然而过于密集的箭矢,不免让他中了一箭,幸亏明光大铠坚固,箭簇破甲,但仅入肉,不伤及要害。
赵烈赶到赵云身边,喊道:“将军,咱们太深入敌阵了,兄弟们多有死伤。江东已然布下军阵,我军已难冲杀上去,要赶紧想办法出阵。”
赵云看了眼自己的族人,只见他身中数创,鲜血淋漓。而同行骑卒也仅剩余十余人,大部骑卒被拦在外面杀不进来。
赵云环顾四周,江东兵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正前方有一将旗‘西部都尉蒋’,身后有一旗‘讨贼中郎将黄’,右侧还有一旗‘中郎将周’。显然这些部队发现孙权中军遭到猛攻,放弃自己的军阵,从包夹而来。
一旦他们合围,内有孙权、蒋钦二军,外有黄盖大队,赵云几乎是没有机会走脱。
如此场景,赵云不忧反喜,问道:“浩山有可发旗!”
赵烈眯着眼看向浩山,只见霍峻已命将士挥舞火红大旗,遂大声喊道:“将军,霍靖北发旗了!”
“好!”
见霍峻已下令,赵云毫不迟疑,立即勒马回头。
从哪里杀入,赵云的就率众从哪里杀出,无人敢挡住。与大部队汇合,沿着空旷处杀出,人数虽已无两百人,然而带来的威迫感却远超此前的二百骑。
浩山上,霍峻拔剑指天,厉声说道:“传令将士,敌寇军阵已乱,精锐掩杀而出。”
“诺!”
浩山上鼓声响彻天地,军令一发,军士云动。
此时正在护门墙下,安抚士卒的霍笃,站立而起,高举刀盾,喊道:“儿郎们,随我来!”
“嘣!”
步卒奋力推倒护门墙,单薄的木墙轰然垮塌。随着声响,他们的身影也暴露在江东军面前,八百步卒不断从城门内涌出。
“杀啊!”
霍峻立于坡上,望着山下的参加,扶剑而笑。
第92章 八十步
让赵云率二百骑惊阵仅是计划之一,霍笃率领的八百人步卒才是霍峻的真正后手。
赵云若是两百骑破阵不利,将会率众折返回城,霍笃千人便为接应;若是破阵顺利,搅乱了整个军阵,将会率精锐杀出。
在霍某人为将的信条中,不思胜,当思败。从来不会固定目标,或是限制自己操作。
一千人无法与万人野战吗?
当然可以,在战争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属于百分百笃定的。战争本质是由军队进行作战,军队又是由人组合而成。军队可以把人的优势放大,同样也能把人的弱点放大。
就如霍峻所言,攻防战核心要义是依托城池,与敌人展开野战,观敌军形势,稍知破绽,即出兵击之。
江东军初布阵,整体而言需要时间去稳固。如凌统、宋谦去修鹿角,蒋钦督左部,负责接应;黄盖率众为了迫降彭泽,率部列阵于城外,威吓城内众人……
江东兵马如此种种行为,在霍峻眼里便是稍纵即逝的战机。
今日他遣赵云出击破阵,目的不是说让赵云单骑斩孙权,毕竟也很难斩杀的了。而是利用赵云突杀入阵,惊扰孙权及其军阵,让黄盖率前部回军救援。
江东军前部正对城池,黄盖为救孙权迫不得已,率部包抄合围赵云。而这一旦动了,便是兵家大忌,将其脆弱的侧翼暴露在彭泽城前。
若是两军阵前,黄盖是不敢随意行动。如今却是在围城之时,对于黄盖而言,他的视野中是没有敌人。敌人窝在城内,不敢乱动,故才命部下这么操作。
不过黄盖也是善战之人,为了防止城中真有军士杀出,他命两部二千人回援。他率二千人坐镇,想着即便敌人杀出,他也能拦截及时。
可是他却不曾想到敌军早已在护门墙后等候多时了!
何为护门墙?
霍峻在视察彭泽之初,便指出重要的核心点。
彭泽城缺少瓮城,敌军可以看见城门闭合,知道大军是否调度情况。为了弥补缺少瓮城的特点,使敌不知城门闭合,需要修筑护门墙。
在秦松劝降无果,驾车而走后。霍笃便根据霍峻的指使率本部精锐八百人,迅速出城,埋伏于护门墙后,听从浩山上霍峻的调度。
今红旗挥舞,鼓声大响,便是他们出击的号令声。
在木墙倾倒的那一刻,烟尘滚滚而起。
“杀贼!”
在江东士卒震惊的目光中,霍笃身套皮甲,手持刀盾,在烟尘中冲杀而出。霍渊率领部曲迈着脚步,紧随其后冲锋。
前部侧翼方阵的张异发现从木墙后杀出的众人,声嘶力竭喊道:“敌袭,列阵。”
张异随孙策起兵,征讨过刘勋,又与凌统进攻过麻贼。任校尉之职,领兵千人,受黄盖督领。今奉命向左部行动,包抄赵云后路,怎会料到霍笃猛地从木墙后杀出。
不足一里地的距离,八百人起步蓄力小跑。张异用他手中的长枪拍打士卒,勒令他们转向,并排成枪阵,以防敌寇。然而从行军到转向,又到列阵,哪里能那么快。直到霍笃率部临近百步之时,张异所部才勉强排好军阵,以长矛手对敌,至于弓弩手哪里来得及调动。
就在行进到三十米时,霍笃与士卒行至取出背负的短矛,身体前倾,数百根投掷而出。
“呼!”
短矛带着凌厉的风声,以弧线划过苍穹,狠狠地投向军阵密集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密集的短矛投掷,足以让前排所有的江东士卒面容惊骇。
在他们的恐惧的目光中,锋利的矛尖穿透他们的身躯,将一个个士兵直接被穿透胸膛,血如泉涌,内脏破碎,惨不忍睹。顷刻间,惨叫声几乎是同时爆发而出。
短矛、标枪不仅罗马有,作为善战的中华民族同样有。然而与罗马不同,中原士兵却又会根据不同的情况,配置不同的武器。如同狼筅,其形体重滞,转移艰难,它适合地形狭窄,或是防御战中使用。
标枪与其类似,作为古老的武器之一。在南方作战中,标枪必不可少,可用于水战,或是步战;若换到北方作战中,与游牧民族作战,因敌寇马快,标枪无用,因而放弃。当然若是战马骑手使用标枪则就是另外一回事。
霍峻所练之兵,自然需要精通这些技能,否则怎能在这乱世中杀出一片天地。
投掷后的霍笃,呼喊着左右注意盾阵队列,继而猛地发力,率部冲刺而去。百步距离,快则十几秒,慢则二三十秒,千人奔驰杀去,脚步如雷,声震破天。
这些在短矛投掷中幸存下来的步卒尚在心中庆幸着,便望着朝他们冲锋而来的盾兵,他们心中早已胆怯,然而咽了咽口水,听着后侧军官呵斥声,勉强站稳双腿。
“杀贼!”
未等他们调整片刻,几个呼吸间,盾阵便与他们撞上。刀盾手举着大盾压了上去,直接将遭矛雨打击的阵线撞破,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方阵阵中。
霍笃杀入阵中,面对步卒刺来的长矛,手中的盾牌下挡,压住矛杆,踏步上前,一刀劈了下去,在江东兵的胸膛前划出一道可见白骨的伤口,鲜血飞溅。那江东兵吃痛不已,放弃长矛踉跄后退,被霍笃又一刀了结了性命。
如此的武艺吸引了敌人的注意,趁着霍笃还不及收回环首刀之际,另外一名江东兵,手持长枪向霍笃直刺,直戳他的胸膛。
霍笃手中盾牌从下而上抬起,那根长矛就这样被高高抬起。霍笃抽刀向揉身直进,江东兵弃矛而走,被霍笃快步赶上,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后背,了结了敌寇。
在军阵之中,长矛的作用在正面交锋,其密集如林的矛林,几乎无敌。然而其一旦被近战的刀盾兵从侧面突进阵里的时候,长矛会因自身的长度,以及战场的狭窄性,难以发挥出长枪的优势,反而被刀盾手击破。
如今江东大军转向行军,侧翼薄弱,又遭受矛雨打击,很难发挥出长枪密集的优势,反而被灵活机动的刀盾手打得节节败退。
随着大量士卒杀入张异的方阵,先是一点被击破,由点成面,直接突破了江东军的方阵。在那激烈的近身格斗中,张异所部直接被霍笃统率的千人凿破。
被击败的士卒先是在军阵内后撤着,连带着众人后撤,进而演变成逃跑。整个军阵内的士卒渐渐地被惊恐的情绪所控制,听不见张异的指令,后撤的脚步越来越快,队伍也愈发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