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这一百二十几人里,大部分还都是内地的武官。
论卫所数量、战兵数量和职权程度,根本不足以与边疆都司相比。
瞿能的拉拢,是个人都难以拒绝,因此王瑄也开始动摇起来。
只是不等他有所为,何福便突然打岔:“瞿能,你当着我的面挖人,你这厮连交情都不论了。”
“哈哈哈……”瞿能爽朗一笑:“你们这能人多,少他一个也无妨。”
“胡说!”何福吹胡子瞪眼:“云南都司的人,你可挖不走。”
话音落下,何福直接指向了崎岖难走的第二条路:“我们…就走这一条!”
“正合我意!”瞿能轻笑,随即将王瑄并入队伍之中。
在队伍之中,王瑄也见到了自家父亲王兆和哥哥王魁,以及先前与他有过几日交情的瞿郁。
经过半日的休息,当正午到来,五千余兵卒继续身背七十余斤的东西开始赶路。
他们一路摔跤,连滚带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进,队伍很难保持队形。
在高黎贡山这样的地方,所有人最害怕的就是掉队,毕竟如果没有向导,很容易迷失在密林之中。
走这种路,云南都司的兵卒还好一些,四川及贵州的兵卒则有些难以适应,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
一路上,各支人马帮扶着,却仍然要遭遇磕磕绊绊,被荆棘丛和灌木刺刮伤得不计其数。
不少兵卒掉进沟里摔断了腿,摔断了腰,非战斗减员很严重。
哪怕是王瑄手下的一个兵卒,也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进了百余米深的深沟里,搜寻过后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只能草草掩埋。
翌日,他们深入到了高黎贡山的深处。
这里环境险恶,人们面临着无数危险。
阳光被高大而茂密的树木完全遮住,使得整个山间显得阴森恐怖。
瞿能与何福率领兵马第一次踏入这片密林时,即便已经有了警惕和准备,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高黎贡山深处并非仅仅是高山和茂密的树林,而是埋藏着各种无法想象的恐怖。
蚂蟥、恶疟、毒蛇以及瘴气,这些不可预见的危险让人们倍感惶恐。
无尽的树木高高耸立,几乎完全遮住了天空,使得山间极为阴冷。
到了夜晚,这里的夜晚比外围的夜晚更加恐怖,所有人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微弱的火光照明。
行军一路下来,瞿能等人在夜晚埋锅造饭时烤了会火,腿上却很快掉落了数十只蚂蟥。
这样的事情,便是瞿能这样的老将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提许多兵卒了。
然而让人焦虑不止是这些,还有那遍布林间的各种蛇虫鼠蚁。
它们随时都可能从树枝或草丛中袭击人们,哪怕进入高黎贡山前,沐春已经为他们这五千余人准备了足够的蛇药,可非战斗的减员数量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深入高黎贡山深处才一日,被蛇虫鼠蚁咬伤致死的人就多达二十七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大军之中传播。
到了第二日,高黎贡山内部的瘴气开始显威。
由于长期缺乏阳光照射,高黎贡山环境阴暗潮湿,无数动植物死亡后腐烂,产生了大量的瘴气。
这种致命的瘴气让人一旦吸入,就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头昏、高烧等症状,甚至丧失生命。
对于瘴气,王瑄早有准备,他让所有人在进入高黎贡山深处时就做好了防护,粗布制作的简易口罩,是对付山中瘴气为数不多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王瑄从自家殿下那里学来的,可即便如此,军中还是有不少人吸入瘴气,高烧不退,最终选择了跳崖生命。
瘴气的存在使得整个山区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力量虚弱的明军兵卒更加容易受到伤病的侵袭。
幸运的是,他们最终熬过了这最为艰难的日子,在第三天深夜走出了高黎贡山深处。
在走出高黎贡山范围的时候,瞿能扯下了粗布口罩,回头看了一眼那隐藏在夜幕中,仿佛在不断吞噬他人生命的高黎贡山。
“往前数一千年,也没有汉军能翻越这座吃人的高黎贡山吧!”
瞿能心里说不出是骄傲还是难受,一旁的何福扯下了口罩,放心吸了一口气后才附和道:
“别说往前数一千年,就是两千年、三千年都没有人这么做过!”
瞿能与何福的谈话,让不少劫后余生的兵卒们面面相觑。
以他们的文化和见识,确实不知道在他们之前,有没有人翻越过高黎贡山。
“确实没有。”
王瑄从队伍后方走来,对瞿能与何福作揖同时说道:“自古以来,唯有两汉试图开辟西南夷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只开辟到了永昌罢了,之后虽然又开辟了身毒道,可终归是西南诸夷自行开辟,与我汉家无关系。”
“即便开辟了,走的也是河谷道,未曾有人翻越高黎贡山一说。”
“从这点来说,如今二位都督率军翻越高黎贡山,实乃我汉家之壮举!”
“好!!”是人都爱听奉承,瞿能与何福也不能例外。
听到他们二人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二人都纷纷挺起胸膛。
只是在挺起胸膛过后,他们二人开始询问王瑄:“此地距离南甸城还有多远?”
“不足七里,天明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王瑄紧皱眉头说起了正事。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何福看向了瞿能:“虽说弟兄们疲惫,可现在要休息的话,一定赶不在天明前出兵南甸。”
“不休息!”瞿能做出了决断,并召来了全军数十名百户官。
当着他们的面,瞿能与何福二人开始宣布自己的想法:“大军疲惫,理当休息,但如果要休息,我们就没办法直捣南甸城,明日就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来攻城。”
“这期间,若是刀干孟那土贼回援,我大军朝夕之间便要被围。”
“因此,我二人决意,立即东北,直捣南甸城!”
“是!!”毕竟是沐春精挑细选的五千精锐,尽管翻越高黎贡山的经历让他们惶恐不安,可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对手与自己一样是人后,他们便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精气神。
在瞿能与何福的率领下,四千九百余人丢下了三百余具尸体在高黎贡山中,寻着南甸城的方向开始赶去。
尽管满身泥泞,尽管他们已经疲惫的几乎快要倒下去,可是感受着脚下那不同于高黎贡山中湿滑土地的河滩地,他们只觉得脚上有一股力量传来,支撑着他们走出了高黎贡山的范围。
奇怪的事情在于,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麓川大军的哨骑,一直到他们看到了河谷平原上的那一汪火色海洋,他们才意识到了自己赶来的时间。
“算算时间,今天应该是他们的新年。”
眺望远处的‘火海’,何福与身旁的瞿能诉说着情况。
显然,为了欢迎新年,南甸城的守将松懈了守备力度,而这一举动给明军创造了机会。
这样的情况,似乎是上天安排一样,老天都在帮着明军捣毁南甸城。
只是片刻的思虑,瞿能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过年?老子让他们过年。”
“弟兄们,都给我吃口冷饭,披甲上阵……”
“随我……直捣南甸城!”
后天应该就能恢复二更了。
第200章 星落太原
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十一,瞿能与何福率兵五千翻越凶险的高黎贡山,直捣南甸城。由于这一日是傣历新年,因此守将刀名孟只在城内留下了少量兵力,其余大量兵马与民夫全部出城共度佳节。
面对宛若神兵天降的明军,十数万民夫乱作一团,刀名孟试图整军退入城中,却被瞿能抢马冲阵,阵斩其人。
刀名孟被杀后,十余万民夫与近万麓川兵马溃不成军,消息传到爨宋关,刀干孟惊惧,留下万余兵马守城后,自己率领两万战兵回师救援南甸城。
发现爨宋关旗帜变少的沐春,当即下令全军攻城。
是日,明军火炮投石炮齐发,爨宋关告急。
翌日,何福与瞿能攻陷南甸城,并留下王兆与其部八百人守城,其余兵马往爨宋关杀去。
二月十二日午后,明军与麓川军在囊滚河遭遇。
两军相遇后,刀干孟率领麓川军驱赶战象冲阵。
面对三十余头战象的冲阵,明军点燃火把恐吓战象。
然而经过了定边之役的惨败后,麓川大军已经对战象进行了严格的训练。
悍勇的战象并不畏惧火光,反而顶着明军的箭矢,向明军本阵继续冲击而来。
面对三十余头战象的冲击,瞿能父子率兵陷阵,持强弓硬箭,配合长枪斩杀六头战象,宛若天神。
关键时刻,麓川骑兵如同利箭一般渡河杀来。
不得不说,刀干孟的应变,确实惊人。
哪怕中军的象兵吃亏,但如果能在两翼取胜,而后向明军中央夹击,他仍然可以获得胜利。
只是他面对的不是无名小将,而是参与过北伐战争,身经百战的瞿能与何福。
由于麓川骑兵以枪槊作战,是近战的格斗骑兵,并且因为马种缘故缺乏盔甲,因此当他们冲阵而来时,何福节制三军,大军长枪兵从左右两翼结阵散开,中军一分为二,将麓川骑兵切割包围。
两千麓川骑兵被四千余明军步卒切割包围,不断有人死伤阵中,令麓川军的混乱越发加剧。
不甘心的刀干孟仍然想作困兽之搏,令麾下直属的精锐武士直冲明军左军。
这些武士在乱军当中,秩序全然不乱,先投标枪,命中率极高,对明军造成巨大杀伤,而后挥刀冲杀,明军左翼竟然一时被逼退。
关键时刻,沐春攻破爨宋关,刀干孟畏惧之下率军撤退。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斩首七千余级,俘虏民夫四万七千余人,还捉获了十七头战象。
经此一役,刀干孟手中的麓川战象几乎损失殆尽,士兵除了被明军击杀、俘获外,在回逃的路上还因伤病、饥饿而失散半数以上,一时之间死者不知凡几,死尸枕藉。
“好!好啊!”
二月尾巴,当云南的捷报传至应天,乾清宫内的朱元璋气色更好了。
他拿着手中的捷报,炫耀般的对送来捷报的朱允炆说道:“沐春不愧是朕家的人,这次对刀干孟作战,已然使其死伤惨重,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更重要的,是朝廷拿下了南甸,眼下完全可以直捣勐腊(盈江)。”
朱元璋很是高兴,气色都红润了起来。
朱允炆见他高兴,也趁机递上了自己所写的擢升文册。
“战后,刀干孟退往了勐腊,尽管他还在号召四方土酋抵抗朝廷,但想来他也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