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高燧。”朱高炽对朱高煦笑了笑,随后招呼朱高燧往外走。
朱高煦起身送客,三兄弟一前一后的走出小院,而这时马车也倒回到了门口,就连马凳都已经摆好,只等朱高炽二人上车。
“老二不用送了,若是想我们,休息的时候可以回家去看看。”
朱高炽在院门口劝住了朱高煦,而朱高煦也没有多说,只是作揖回礼。
见状,朱高炽和朱高燧也先后上车,两名燕王府护卫对着朱高煦行礼后,便跟着马车离开了小巷。
“终于走了……”
瞧着离去的马车,朱高煦松了一口气。
在刚才与朱高炽的对话中,他能明显感受到朱高炽给他带来的压力。
尽管全过程中,朱高炽一直以一种君子姿态,和颜悦色的与他交谈,但谈话间却总有种处处套话的感觉。
如果不是朱高煦可以确定朱高炽目前不会害自己,那恐怕他早就把人赶走了。
“我这大哥……不好对付啊。”
感叹一句,朱高煦便转身回到了院里,同时关上了院门。
他走到院中,将放在石桌上的《武经总要》拿起,并简单看了其中内容。
这本《武经总要》注解,是他为了未来而做打算的练手之作。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很清楚,组建一个自己的班底,一个不受皇帝控制的班底有多重要。
他不能像历史上一样,任由朱棣将自己的部将处死而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他能做的,就是在返回北方后镇守一方,同时为自己培养一个足够大的班底。
只要班底足够大,那朱棣就不可能轻松的将其解决,除非他能下决心杀了自己……
“……”想到此处,朱高煦合上了《武经总要》注解。
他可以笃定,朱元璋和朱棣这两父子都不舍得对自己儿子下手,毕竟相比较历史上朱高煦的挟武自傲,老三朱高燧做的更过火。
意图弑父、矫诏、篡位……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结果朱棣只是发了一通火,便在老大朱高炽的劝解下消了脾气,仅诛杀了朱高燧赵王府属官,连兵权都没有全部夺走。
相比较下,朱高煦做的都算厚道了,毕竟他可从没想过害死自己老爹朱棣和自己大哥朱高炽。
有朱高燧这个例子在前,朱高煦面前反倒明朗了。
回想着朱高燧的脸庞,朱高煦反倒笑了:
“老三啊老三,我还真得谢谢你啊……”
笑着笑着,朱高煦也回到了卧房躺下,只是还没等他睡着,院门再度被敲响。
只不过这次开门后,出现在朱高煦眼前的不再是亲近的人,而是熟悉的送餐少年。
“主顾,您的饭食。”
送餐少年将饭食递了过来,朱高煦接过:“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拿昨日的食盒。”
说话间,朱高煦回到了院内,不多时便提着昨日的食盒走了出来。
在递过食盒的同时,朱高煦也往少年人手中塞了五文钱:“大热的天,辛苦了。”
“谢谢主顾,您慢用!”见到手中的五文钱,少年人脸上立马洋溢起了笑容。
再三作揖后,他便高兴的提着食盒向着巷外一蹦一跳的离去。
瞧着他的背影,朱高煦也不免受到感染,整个人哼着小曲回到了院内。
倒是在他返回院内吃午饭的时候,先前离去的朱高炽也在紫禁城的东华门下了马车。
他稍微整理了自己的衣物,然后才告别了贪玩的朱高燧。
由于朱高炽在南京城名气极大,常常受到朱元璋和朱允炆的召见,因此东华门的兵卒并未检查他,径直放行。
从东华门到东宫不过二百余步,朱高炽却走的有些流汗。
待他来到东宫门口,早就在这里翘首以盼的东宫太监连忙上前撑伞,手里的纸扇也不断扇风,让朱高炽感受到了一丝凉爽。
朱高炽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当即往太监手中塞入半吊钱,并不动声色的边走边问:“太孙召我何事?”
“可能是有关令弟,具体的您进了春和殿,看看那位桌案后悬挂的东西就知道了。”
东宫太监小心提醒了朱高炽,而此刻他们也抵达了春和殿前。
太监将伞与扇子递给了门口班值的太监,与朱高炽一前一后的进了春和殿。
朱高炽对这里很是熟悉,进去后很快找对了朱允炆所在的宫殿,并在进去后抬手作揖:
“燕府长子朱高炽,参见皇太孙!”
“弟弟何须拘泥礼数,快快请起。”
隔着十余步外的朱允炆开口,朱高炽闻言也直起了背,同时谢恩:“谢皇太孙。”
话音落下,朱高炽抬起了头,而朱允炆始终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起身,更没有迎接一说。
不过对此,朱高炽已经习惯,他缓步上前:“不知皇太孙召臣弟何事?”
说话间,朱高炽隐晦的看向了朱允炆身后那篇被裱起来的文章,而这文章一开头的内容便让朱高炽心凉了半截。
《削藩论》——朱高煦。
朱高炽的小动作没有瞒过朱允炆,而面对他的小动作,朱允炆也起身,十分和善的走到朱高炽身旁,与他并排的同时,也不忘笑着看向那篇文章。
“还不错吧,真没想到高煦还有这样的文采和见地……”
第43章 春和不和
春和殿内,听着朱允炆那略带笑声的话,朱高炽只觉得汗流浃背,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此刻的他只后悔自己没和朱高煦谈论考校的事情,如果谈论了,那他现在也不至于毫无对策。
只是这样的想法仅是一闪而过,因为几个呼吸后朱高炽便转身作揖,一脸惭愧:
“不瞒殿下,臣弟也是刚刚知道高煦写了这样的一篇文章,可否让臣弟凑近阅览?”
“炽弟请便。”朱允炆谈笑抬手,示意朱高炽可以往前去一些。
朱高炽见状,回礼之后便上前凑近看起了自家弟弟所写的这篇《削藩论》。
不得不说,这篇文章从开篇到结尾都写得有理有据,不仅满足了朱元璋想要塞王守边的想法,还根据汉代的推恩令来将藩王手中兵权一点点的分拨抽离。
作为一个王子,朱高炽很清楚大明的藩王制度与历朝历代皆不相同。
大明的藩王没有封国土地,因此汉代推恩令不能硬套在大明身上。
不过经过朱高煦这么一改,那一些子嗣较多的藩王,恐怕只需要两代人,便能将兵权削弱到极致。
像燕王府这种只有三个王子的藩王,顶多就是三代人的时间,燕王能直辖的兵马便不足千人。
等到第四代,那恐怕连百余名护卫都凑不齐。
可以说,这是妥妥的明代版推恩令,很适合大明的国情。
如果朱高炽自己是皇帝,恐怕也会乐于采纳这个办法。
只是朱高炽很清楚,这个办法只能让朱元璋高兴,而不能让朱允炆高兴。
作为相伴一年有余的伴读,朱高炽很清楚朱允炆想要的是什么。
他年轻气盛,自然是不愿意花费几十、上百年时间来实施这样缓慢的办法。
他想要的,是一口气将藩王问题解决,然后再实现他心中所想的其它计划。
朱高炽不懂朱元璋,但他懂朱允炆。
“这篇文章虽好,但始终速度太慢,高煦还是有些瞻前顾后。”
知道了朱允炆想听什么话后,朱高炽自然捡着他想听的话来说。
果然,在听到朱高炽的结论后,朱允炆脸上的笑意更甚,不过这次的笑意没有了那种让人寒芒在背的感觉。
“炽弟言重了,高煦毕竟年幼,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已经不错了。”
朱允炆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朱高煦的《削藩论》。
“皇爷爷看过了吗?”朱高炽明知故问,他很清楚朱允炆不喜欢这种文章,因此能让他挂在这里的只有朱元璋。
“看过了,皇爷爷觉得高煦的办法很好,想法倒是与你不太相同。”
朱允炆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说了朱高炽的想法与朱元璋不同。
这样的一顶帽子,朱高炽可有些背不动,但他又不能直接否认,因此只能想办法把朱允炆拉下水。
他侧头看向那《削藩论》,摇头叹气道:
“这些年的麻烦事太多,想来皇爷爷也有些疲惫了,因此不想大动干戈,所以高煦的办法才得以采纳。”
朱高炽的话说出后,朱允炆果然上钩,转身坐回椅子上,语气平淡:
“话虽如此,但一味的追求稳妥也不行。”
“这是自然。”朱高炽走到书桌一侧,旁边的太监也端来了椅子让他坐下。
“这几个月,高煦进步很快,炽弟可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朱允炆不相信曾经那么莽撞的朱高煦会突然开窍,他一直怀疑这篇削藩论是朱高炽或者朱棣指使朱高煦所写,为的就是把时间往后拖。
“这……”朱高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朱允炆会这么问,因此故作迟疑,脸上也露出几分惆怅。
瞧见他这模样,朱允炆来了兴致,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由凑上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鱼儿上钩,朱高炽以退为进的抬手作揖:“不瞒皇太孙,我半年前与高煦吵了一架,之后他便搬去了军营,至今日我才前往府军前卫与其和解。”
“原来如此……”朱允炆笑容一僵,显然朱高炽的话让他不是很满意。
眼下他已经有了晋王朱棡和周王朱橚这两个嫡子的把柄,如果再能抓住嫡四子朱棣的把柄,那他就可以在日后秋后算账了。
只是可惜,朱棣这么多年来并未犯下什么不法的事情,甚至对北平百姓,北平都司、北平行都司的兵卒也体恤有加。
正因为他没有把柄,朱允炆才觉得他有其它想法。
原本以为朱高煦突然变得性格是朱棣在后面安排,现在看来倒也不一定。
朱允炆脑中思绪万千,但很快就摆上了笑脸:
“高煦的脑子好使,因此我想托炽弟问问他,这《削藩论》还能不能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