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子弟虽然没有发展到明末的数万之巨,但在明初依旧有数千人,连带亲属和其它山东士绅富户,最少能迁走十几万人。
这群人朱高煦现在没有精力迁,但可以用他们对眼下南军的帮助作为借口,等打下京城之后将他们迁移辽东。
只要将他们迁移到渤海、辽东、大宁等地,并限制他们不得返回关内,随后为他们开启科举这一上升途径,朱高煦相信他们用不了几年就会融入关外,届时成为关外的一份子。
哪怕他们再不情愿,可日后到了官场上,一旦要提拔官员,那肯定会从关外的自家子弟和关外子弟中选拔,从而提升北方官员的占比。
朱高煦要用靖难之役下一步棋,下一步朱棣都不敢下的棋。
他之所以敢下,其依仗就在于渤海四城那已经读了三四年书的学子们。
对于已经会解方程式、几何的他们来说,在书写文章、治理国家上,他们兴许不如关内的儒生官员们。
可是在数学上,就一个简单的几何问题,就能击败关内半数的儒生官员们。
朱高煦现在不需要太多给他出办法,制定国策的人,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大明接下来应该怎么走,才能比历史上走的更远更强盛。
他需要的,是把基层那群阳奉阴违的胥吏给裁撤罢黜,换上自己在渤海的那三万多学子。
如此一来,既能将关外的女真人悄无声息的迁移关内,又能利用他们掌握基层税收。
这群关外女真人纵使日后会腐败,但只要能执行自己制定的政策,把该收的税收收上来,自己就不会太难为他们。
实在腐败的那群,朱高煦则是会用日后成长起来的北方学子将他们一一裁换。
如何发展北方、如何发展关外……朱高煦心里有自己的一把秤。
从提升北方人的官场地位,到政策倾斜,加大北方手工业占比,他自己有一套完整的构思。
说不好听些,他能利用的资源是明朝十六个皇帝加一起都达不到的。
就好像西南的金银铜矿,如果不是朱高煦开口告诉朱元璋,它们还得在地下埋个几百年,直到清朝中后期才被全面发现。
西南如此,东北也是如此,更不要提海外。
封建社会的士大夫不是傻子,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能怂恿皇帝打下整个世界。
例如明代中后期的士大夫,后世人都说他们软弱,却不知道他们在发现西南的金银矿后,立马就开始硬着头皮和东吁缅甸、杨应龙、奢崇明、沙定洲等人断断续续打了一个世纪。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变得积极且精明。
要挑准利益,一些东西在某些时候值钱,某些时候就不值钱。
不过这其中不包括金银铜铁,至少在五百年内不包括。
因此,朱高煦的学科,算是派上用场了。
“山东百姓尽管迁移,能迁移多少就多少,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的。”
朱高煦脑中思绪完全,现实却对杨展给出承诺。
杨展虽然担心辽东粮食问题,可面对朱高煦的安排,他还是选择了信任。
不多时,渤海军开始大批登船。
由于北上船只的数量远超朱高煦他们的预期,因此仅仅第一批人便运送了六千四百之数,还有四千余匹军马。
他们来回需要三日,按照这个速度,大概能在二十天左右的时间里完成全军登陆。
不过在完成登陆的中间,朱高煦不可能傻傻的什么都不干,那样只会让李景隆有时间准备对付自己。
因此,朱高煦也踏上了第一批渡海的队伍。
十八日午后未时,伴随着第一批渡海船只抵达登州城,朱高煦便迫不及待的吩咐起了随他一起南下的徐晟。
“让弟兄们吃饱喝足,然后挑三千弟兄和所有军马,我们明日一早出发青州府。”
“殿下,我们要打青州吗?”徐晟开口询问,朱高煦却摇头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们这一趟不是为了攻城掠地,而是为了更好掩护弟兄们登陆。”
朱高煦简单交代过后,便自己去登州衙门休息去了。
在这里,他还见到了投降后被圈禁起来的戚谏。
“末将登州代指挥使戚谏,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不算宽敞的登州衙门倒座房里,朱高煦见到了一身鸳鸯战袄的戚谏。
“起来吧。”
朱高煦坐在了倒座房内唯一的椅子上,然后看着缓缓起身的戚谏,心里有些想笑。
戚谏,提起这个人,许多人并不熟悉他,可如果提起他的玄孙,那许多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戚谏的曾祖是跟随老朱从淮西打出来的一个普通兵卒,名为戚祥。
在大明建国后,戚祥被老朱授予登州卫指挥佥事的正四品官职。
尽管后世说老朱苛责功臣,但实际上老朱和朱棣这两人对功臣可以说基本做到了与国同休。
戚继光、俞大猷、孙传庭……
这群还算出名的人,细数他们的家庭,基本都是从洪武乃至永乐年间传承下来的家族,而能传承下来的原因就在于老朱家十分保值的卫所武官世袭制。
但凡子孙努努力,都能继承祖先留下的官职,例如戚继光寸功未立就是指挥佥事,俞大猷百户官,孙传庭虽然没有直接继承家中武官,但也是靠着家族积累的资源考取功名。
戚谏是戚祥的曾孙,也是戚继光的高祖父,对于这样的人,朱高煦不管他的后代能否生出戚继光,至少看在戚继光的面上,以及他自身的能力上,自己不能对他太苛责。
“这地方太小了,明天开始你就入主这指挥使衙门吧。”
朱高煦在戚谏尚未反应过来前笑着开口道:“那个代字,便去了吧。”
“谢……谢殿下隆恩。”
戚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似乎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他反应过来后,朱高煦也开口说道:“投降的弟兄,除非特别需要,不然我不会让他们跟随南下,不想让他们面对曾经的同袍而挥舞兵器。”
“我听朱成功说,你守备能力还算不错,也能指挥一下登莱水师。”
“虽说登莱水师不算强大,但能在海上指挥上百艘大小船只也是不俗的能力。”
“你若是愿意,便继续在登州担任指挥使,清君侧结束后,我再让你加入海军之中,统帅一支舰队。”
朱高煦还是一如既往的说着许多新名词,戚谏听后也一愣:“海军?”
“是啊。”朱高煦轻笑:“我天朝有渤海、东海、南海、鲸海(日本海)、大明海(太平洋),海外有藩属之地,还有小西洋(印度洋)、陌生丁海(阿拉伯海)、大西洋等不同海域……”
“这些海域,理应都应该各有一支舰队,才能保障我天朝及藩属国安全才是。”
“你若是愿意,日后我想让你担任鲸海舰队的都指挥使。”
“水师那名字,若在江河之中使用还算不错,可要来到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必然要以海军此等名字,才能彰显我大国威仪。”
话说到此,朱高煦也起身道:“你回家给家里报个平安,明日来衙门好好办事吧。”
朱高煦起身离去,留下戚谏瞧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朱高煦彻底走远,戚谏才抬头看向倒座房的窗外,低声呢喃:“鲸海……”
《明世宗实录》:“二年二月乙丑,上遣成功破南军水师,拔登州,南军被俘者数万,溺死者无算。”
《明太宗实录》:“二月春,上惑景隆与大同,景隆知登州城破,大军遂撤,北平围解。”
《渤海纪事本末》:“二年二月乙丑,上令成功破南军水师,拔登州一县二州三卫,徙登州之民移辽东,设长海、庄河二县。”
第256章 蒙古来投
“驾!驾!”十九日清晨,经过四日的狂奔,李景隆所率十万马步官兵总算抵达了大同,然而得知的消息却是朱棣只是在大同停留了一日,便绕道从北边前往了漠南塞外。
显然,朱棣这是虚晃一枪,让李景隆所率的十万马步官兵跑了一个空。
“燕庶人……”
坐在大同城外的营帐里,李景隆没有生气,反倒是轻笑摇头。
朱棣的打法他差不多摸清楚了,就是靠着马匹充足来调动己方,从而达到分而击之的效果。
如果不出它的预料,朱棣眼下应该是率大队马步官兵出塞外,走开平返回北平,进而去袭击围攻北平的吴高、徐凯、俞通渊等部。
“全军明日开拔,走怀来进攻居庸关,让房昭率军配合我军突进。”
李景隆开口下令,帐内诸将也纷纷作揖应下。
只是在他们应下的同一时间,马蹄声在帐外响起,紧接着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千户官居然充当起了塘骑,从帐外走入帐内,紧张半跪作揖,口中还不断喘着粗气,显然来的十分着急。
“大将军、山东都司八百里加急,我军水师战败于登州,登州已被渤海贼军攻陷。”
“你说什么?”
李景隆忽的站起,相较于朱棣的虚晃一枪,朱高煦的渡海登陆更让他惊讶。
“登州于十六日巳时沦陷,这封八百里加急是城中细作在城池沦陷前放出,由青州卫指挥衙门发出。”
“十六日巳时……”听着塘骑的话,李景隆算是明白为什么派来的塘骑是千户官了。
登州距离储备北征三十万明军军粮的沧州只有不到九百里,而渤海又以精骑突击为最,若是朱高煦选择突击沧州亦或者运河任意一段,那北平的三十万大军不用多说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传令全军,拔营走紫荆关返回保定,令俞通渊、平安、陈晖、滕聚等人率骑兵南下沧州,吴高、徐凯驻守涿州、东安。”
李景隆思绪清楚的下令,他要让俞通渊等人先率两万骑兵保住沧州那可供大军吃半年的军粮,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大军前往德州、东昌保护运河。
北边的防线,留给吴高、徐凯那十万人足够,只要他们不妄出,足够挡住朱棣。
一时间,伴随着李景隆的一声令下,大同城外的十万明军开始拔营入关。
与此同时,从大同北边出塞前往漠南的朱棣,也带着六万马步兵紧赶慢赶的前往开平前屯卫,准备走前屯卫入北平。
辽阔的草原上,由六万马步兵和骑兵组成的队伍自然十分壮观,尽管眼下的北元还能拿出十万骑兵,可他们陷入内乱,力量在不断消耗,谁也不知道他们经过这一轮轮汗位争夺过后,还能剩下多少兵力。
由于朱元璋多次组织扫北,因此蒙古人都盘踞在漠东北部和漠北一带,漠南基本看不到蒙古人,因此燕军队伍行军并不算快。
他们时不时还能停下马来休息,大多数人在马背上也穿着简单的鸳鸯战袄,没有披甲,只保留了不少三千人披甲备敌。
“王义,你是第一次来漠南吧?”
“确实是第一次,此前都在渤海和漠东作战。”
马背上,朱棣拉着王义闲聊,与他说着漠南的风土人情,例如什么地方可以打兔子,什么地方有黄羊,还有什么地方容易出现野马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