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粟解释着,并拿出一本递给傅让、张辅,让两人翻阅。
“这升龙城常驻十七万百姓,不过许多达官显贵已经带着家眷跟着胡季犛逃亡兴化,剩下的人有多少,还得等钦州那边的胥吏接手安南才能知晓。”
“不过根据安南的《国册》,安南起码有六十万户,三百万口人,耕地一千四百六十余万亩,耕牛三万二千……”
林粟汇报了所有,但傅让只注意到了人口和耕地。
听后,他便感叹道:“我之前翻看了史书,这安南在唐代不过几十万口,百余万亩,如今四百多年过去,居然发展如此,着实让人心惊。”
傅让确实心惊,不过他惊讶的是安南居然如此富庶。
要知道两广耕地合计也不过一千七百余万亩,合计才能超过安南。
这次安南战乱,恐怕存者仅有十之六七,如果不能及时移民屯垦,那大面积抛荒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傅让这一路南下把越北平原看了个清楚,只要有人,这里完全可以开垦出数千万亩耕地,条件比两广好了太多太多。
看到了这些后,他才明白朱高煦的想法。
如果不快速处理安南本地问题,那即便移民实边来充实安南,也会很快被安南给同化。
相反,如果解决了安南本土问题,那三十万沿海男丁完全可以达到六十万人的同化效果,因为女人都是随夫家。
想到这里,傅让便开始考虑要不要对升龙下手了。
只是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升龙城是一个标杆,如果升龙城都遭遇战火,那各地也会因为惧怕而跟随简定等人揭竿而起。
“东边有消息传来吗?”
傅让询问林粟,林粟见状也颔首道:“东边和南边都有消息传来。”
“东边的简定等人招抚了不少州县的贼军,现在已经占据二十四个县,兵马万余人。”
“南边是好消息,杨展攻破建兴并一路北上收复大量州县,郑和也率领兵马一路向南准备收复南五路。”
“粗略一算,安南府一百六十八县中,起码有六十九县掌握在我们手中,剩下还有不少城池在我们计划里,估计半个月内就能够拿下。”
林粟说完,一旁的张辅看完了文册后也开口道:
“胡季犛跑到西边的兴化,牢牢把控十二个县,剩余二十四个县则是在简定他们手中。”
“这么看来,半个月后我们手上的城池可以达到一百三十二个。”
张辅才说完,傅让便摇头道:“手上的城池多并不代表就一定强,别忘记我们是外来户。”
“况且简定和胡季犛也不会按兵不动,我估计我们手上最后顶多能有一百二十个县。”
傅让的话提醒了二人,他们始终是外来户,管理安南的成本会比安南本土势力高出不少。
这些县城将会极大牵制他们的精力,例如他们这一路南下就是随着不断升入而兵力越来越少。
三万大军到现在,只有一万成功抵达升龙城,剩下两万都被牵制在了红河以北的地方治理上。
正因如此,傅让才没有着急进攻兴化的胡季犛,毕竟他不知道他率兵出升龙进攻胡季犛后,简定那群人会不会来进攻明军的薄弱处。
只有等到与杨展、沐春两部兵力汇合,他们才能与简定、胡季犛这群本土势力做最后的决断。
想到这里,傅让也开始专注于安稳后方,而关于安南情况的消息,他也通过飞鸽传书简短的传往了京城。
当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冬月三十日了。
“十日就打到了升龙,傅让的本事虽然不如颖国公,但镇守一方也足够了,倒是沐春这厮倒是依旧老练。”
寒冬之中,当凌冽冷风在街巷穿梭,武英殿内的火道也添了一筐又一筐的煤炭。
朱棣拿着被太监们抄录在奏疏上的纸条内容,面前坐着的是户部尚书郁新与返回外廷半个多月的朱高煦。
“安南的情况确实复杂,简定等本地豪强扶持陈氏子孙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面对朱棣的话,朱高煦也略微点评,心中则是有些吃惊。
简定这群本土豪强的起义他是记得的,不过他记得这群人是在明军主力撤退,并且决定不扶持陈氏之后才决定起义叛乱的。
现在看来,兴许是自己让沐春等人执行的政策使他们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故此才会提前冒头。
不过无所谓,在硬实力面前,所有豪强富户都是纸老虎。
“安南的迁徙,可以排上日程了,不过首先要做的还是调钦州等待的胥吏前往。”
朱棣放下奏疏,根据自己的想法开口道:“现在越北的不少地方都因战事而一空,只有迅速迁徙百姓定居当地,才不至于让土地抛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放到了朱高煦的身上,朱高煦对此也回礼道:“下西洋的马船已经开始运送百姓了,三千税务司官员已经在福建清查了大半年,牵连之人足有三万。”
“这三万人可直接发配安南充军,设为三十个千户所来充实海阳、太原二镇。”
“此外,对福建和广东二省百姓的宣传也早早在进行中,相信只要朝廷一开口,便会有大量百姓主动迁徙去安南。”
朱高煦说着他从年初就开始准备的各种后手,同时目光也放在了坐在他对面的郁新脸上。
“要办成这些事情,还是少不了钱粮。”
“安南那边缴获金银铜钱折色不下五十万贯,粮食八十六万石,足以应付大半年。”
“不过大半年后战事不一定平息,赋税也不一定能收齐全,所以恐怕得从广东调运粮食前往安南,以此维持大军平叛。”
郁新只听了一半,便知道自家殿下想说什么,故而作揖道:
“广东军屯、民田的赋税已经上缴,可供朝廷调动七十五万石。”
“七十五万石……”朱高煦稍微推算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倒是足够了。”
“好了。”朱棣起身渡步,朱高煦和郁新见状也先后起身。
朱棣走到了龙案前,一手扶着龙案,一手撑着腰。
“安南的事情就是慢慢镇压,兴化的胡季犛暂时不用管他,现在要做的是把陈朝宗室找出来解决干净,此外揭穿简定他们这群人拥立的那个陈季扩身份。”
“郑和也给我来信了,安南的百姓对官军不是很欢迎。”
“南边如此,北边更不用多说了。”
“户部有钱我知道,所以俺准备在安南设二十二个卫所。”
兴许是钱袋子充足了,又或者是通过整合了解了更多的安南情报,总之朱棣这次的手笔远比历史上要大。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朱棣也就设立了十一个卫,能拉出的战兵不过两万余人。
正因如此,交趾一旦失去了名将镇守,那根本没办法独自围剿叛军。
如今的大明诞生和保留了许多名将,但名将再多,没有足够的兵马却也是不够的。
如果交趾真的设二十二个卫,那交趾都司手中兵力确实会充裕不少。
“父亲英明。”思前想后,朱高煦便跟着表态支持。
见状,郁新也拗不过这对天家父子,只能作揖回礼:“敢问陛下,这二十二个卫的屯田和俸禄应该如何发放?”
“每个屯军耕种军屯五十亩,所得一半自留,一半上交卫所储备仓,另外发十二石军饷作为俸禄。”
朱棣将老朱留下的卫所进行了改制,并保留了原先的十二石军饷。
如此一来,交趾屯军的日子便不算太差,也有动力去镇压叛乱。
朱高煦听后没有反对,而是对郁新颔首。
郁新见状只能叹了一口气,作揖接下了这份差事。
“南边讨论完了,俺就得说说北边了。”
铺垫了一圈,朱棣总归说到了自己在意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朱高煦和郁新身上打转,随后才开口道:“原定的三万六千人就不改了,粮草民夫你们帮俺算个清楚。”
“这次北征,俺准备三月出发去行在(北京),然后赶在五月抵达全宁卫,亲征兀良哈诸卫。”
说完这些,他看了看二人,见他们没有意见,朱棣这才满意点头:“好了,你们可以退下去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朱棣心情也高兴了起来,这一高兴就对朱高煦开口道:“稍许让亦失哈把瞻壑送来,俺已经两天没见他了。”
“是……”朱高煦无奈,只觉得自己生这个儿子不是为自己生的,而是为朱棣生的。
作揖告退出武英殿,朱高煦与郁新一前一后的走过三龙桥。
上金辂前,朱高煦停下脚步询问了郁新:“今年的《黄册》和《鱼鳞图册》什么时候能算好。”
“回殿下,大致腊月初五。”郁新镇定自若的回应。
“好。”应了一声后,朱高煦上了金辂,郁新也看着他的金辂在护卫下渐渐走远。
瞧着走远的金辂,郁新回头看了一眼武英殿,不由得叹气道:“这两位,都不是好伺候的天家啊。”
话音落下,他也步行准备走出皇宫,返回自己的户部把事情处理清楚。
不多时,与他分开的朱高煦率先一步回到了春和殿,并见到了抱着一个小身影的郭琰。
“殿下回来了。”
郭琰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立马笑脸盈盈的抬头,果然看到了朝她走来的朱高煦。
朱高煦笑着走到她身前,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长开些的朱瞻壑,笑着道:“这小子倒是能吃,不过你的还是得帮他克制克制。”
“不给吃他便哭闹,臣妾也没办法。”郭琰哭笑不得。
“那倒也是,他哭起来整个东宫都能听到,嗓门倒是还挺大。”
朱高煦从郭琰手里接过朱瞻壑,抱着他转了一圈,中途差点脱手,把郭琰吓了连忙走上前来。
“哈哈,没事没事……”
朱高煦自己也冒了一身冷汗,不过稳住后还是爽朗笑着,同时伸出手捏了捏朱瞻壑的脸。
朱瞻壑倒是没被自家便宜爹吓到,反而瞪大眼睛笑着,似乎觉得刚才的经历很刺激、很有趣。
“还是臣妾来抱吧。”
郭琰被这父子俩吓得不轻,连忙从朱高煦手中接过了朱瞻壑。
朱高煦也老老实实把孩子交给她,同时想起了朱棣想要抱孩子的事情。
“对了,爹说让人把瞻壑送去武英殿给他见见,兴许是想抱抱孙子,你稍许让女官们带着他过去吧。”
“好。”郭琰抱着朱瞻壑,目光都在他身上。
对于朱棣想抱孩子她倒是放心,朱棣抱孩子还挺有经验,不像朱高煦总出问题。
“二哥!二哥!”
夫妻二人才讨论了孩子去武英殿的事情,便听到了殿外传来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