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和兀良哈不一样,兀良哈本来就实力不强,即便如此也在漠东和朱高煦、朱棣两父子打了十几年擂台。
相比较之下,能拉出五六万甲兵的阿鲁台可以说是一个势力强大的对手,更别提马哈木、太平及把秃孛罗等瓦剌贵族了。
以明初规模最大的两次北征来看,分别是洪武北伐捕鱼儿海之战期间的十三万,以及朱棣首次御驾亲征阿鲁台,本雅失里期间,约十二万。
在远离供给中心的境外,大明的最大规模出兵就十三万。
当然,如果再狠一点的话,也许能凑到十五万,但没有那个必要,因为蒙古人对阵明军确实没有胜算。
就朱棣亲征阿鲁台来说,十二万大军加上三十几万民夫凑出的五十万人,实际上运送到前线,只有朱棣身边的两三万人。
即便如此,朱棣也凭着两三万人,将阿鲁台和本雅失里的五六万人给正面击垮。
这还是历史上的明军,而眼下的明军拥有火炮和火绳枪,战力比历史更甚不说,北征距离也直接缩短。
从鹤城卫到斡难河上游,只需要五万军队和十五万民夫就足够。
趁着本雅失里没有东进,先把阿鲁台打得半身不遂,然后休息两年再收拾瓦剌,把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给打残。
这么一来,起码能给大明争取到十几年的太平日子。
朱棣五次北征,后三次斩获不多的原因就是因为前两次北征分别把鞑靼和瓦剌本部给打疼了,这两部见到朱棣就夺命狂奔,尤其是阿鲁台连粮车和牧群都给丢了,导致部众被冻死饿死者无算。
在朱高煦看来,只要北征两次,保证漠东太平就足够。
只要给大宁的漠东三卫十年时间,漠东三卫绝对能作为日后的明军西征粮仓,源源不断的给明军输送粮草。
有漠东三卫做基础,再加上日后掌控哈密,明军完全可以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鞑靼、瓦剌两部。
只要每年保持几千人的野战骑兵对两部进行捣巢,用不了几年两部就得撑不下去西迁。
想到可以解决蒙古的问题,朱高煦原本因为王平之事而生气的心情都不由冷静了下来。
“对了,河套怎么样了。”
深呼吸舒缓了情绪,朱高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询问起了河套的事情。
“河套情况不错!”提到河套,亦失哈都精神了几分。
“林粟在抵达河套后,分别从陕西、陕西等地迁徙胡汉三万余口百姓在当地放牧、屯垦,兴修水利。”
“从永乐三年到如今,河套之地耕地频增,眼下已经有近五十万亩耕地,算上当地的军户,也有三万七千余户,近十八万口人了。”
“再这么下去,河套应该就能恢复为州、府了。”
亦失哈的高兴是有道理的,大明这四年来对河套的投入也算不计成本,光粮食就先后调拨四百万石,火药二百吨,水泥六百吨,煤炭四千吨,几乎把每年山西的结余都调给了河套的六个卫所。
正因如此,河套才会恢复的如此之快,而且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工业”。
“我让林粟弄的九原铁矿,他经营如何了?”
朱高煦笑着开口询问,亦失哈听后立马高兴道:“奴婢要说的正是这里。”
“自铁矿开挖四年以来,每年产出熟铁近百万斤,成本不过每斤五文,售出却足有三十文。”
“仅此一项收入,九原卫就能收获两万多贯岁入,虽然还不能自给自足,但随着时间推移,相信那一天也快到来了。”
“除此之外,九原卫治下的察罕脑儿卫(鄂尔多斯)也已经找到了您所说的煤矿,部分煤矿开采困难,可开采容易得煤矿也很多。”“按照殿下您交代的,当地千户所军户专以开采煤炭为生计,数千人每年可开采三万余吨煤炭。”
“眼下,山西布政使司和陕西布政使司就因为此事争吵了起来。”
“山西布政使司认为当地隶属山西行都司,故此自然归属山西。”
“陕西布政使司则是认为,当地自古就隶属陕西,故此自然归属陕西。”
亦失哈好像说笑话般的说出山西、陕西二省官员的争吵,朱高煦听后也轻笑:
“早年这里还是不毛之地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接手,如今这里有了铁矿和煤矿,他们反倒争夺了起来。”
朱高煦摸了摸八字胡:“不管他们,当地归属谁,我心里自有定夺。”
“眼下还不是在对当地设府的好时候,起码得等到第一次北征结束。”
“不过这地方的铁矿和煤炭消息一旦走漏,那北边的鞑靼和瓦剌恐怕会想着占据这块地方。”
人类发动战争就是为了争夺资源,眼下曾经不毛之地的河套能够产出铁矿和煤炭这两种大明必需品,那自然也会被其它人所觊觎。
鞑靼和瓦剌如果能获得现在的河套,那他们一年装备几万套铁甲不成问题。
这些埋藏在土地中的宝贝,如果没有朱高煦的点醒,恐怕还需要几百年才能重见天日。
类似这样宝贝的地方,朱高煦还记得很多,例如南边的吕宋……
“吕宋的情况和河套相比如何了?”
他询问亦失哈,亦失哈也对这件事情做出回答:“下西洋舰队一个月前才将五百名工匠、七千名迁徙罪犯送抵吕宋城。”
“吕宋总督已经接到了您的令旨,指挥使蒋贵不日就会派出训练了两年的吕宋本土战兵前往北边修建道路,勘查金银矿。”
“等会……”朱高煦抬手打断,同时询问亦失哈道:“你说那指挥使叫什么?”
“蒋贵”亦失哈回答过后,以为朱高煦认识,所以还特意说道;“他是燕府出身的。”
“燕府出身?”朱高煦脸上出现笑意,他还真的没想到能捡到正统年间的名将。
“让他好好干,只要吕宋的金银矿能找到并开采,我记他的功,调他回北边。”
“是……”亦失哈不明白一个区区卫指挥使怎么会让自家殿下这么高兴,只当是朱高煦与蒋贵有旧。
简单汇报了工作,亦失哈便命令班值太监传膳。
朱高煦也因为发掘了蒋贵,加上河套、漠东步入正轨而高兴了起来。
在他高兴之余,比较他更高兴的,则是重新回到了旧港宣慰司的郑和。
“让一让!让一让!”
“前面的人让开,不要拥挤在道路中间!”
永乐七年的巨港码头相较于郑和刚刚抵达的时候,显得更为干净、整洁且繁华。
施进卿带人迎接了郑和、陈瑄、崔均等人,而梁道明则是在北上大明接受朱棣册封后选择返回了老家,与他一样选择的还有郑伯。
眼下,旧港宣慰司仅有两个卫,以及隶属宣慰司下面的十二个土邦。
这些土邦的酋长都跟随郑和前往了北平,并接受册封成为了大明治下的土官。
“尔等诸卫的差发已经商量好了,你们也没有什么意见,既然如此,那就定每年的九月缴纳差发给宣慰司衙门,有问题吗?”
站在巨港码头上,郑和与十二个羁縻土司面前与他们交谈差发的问题。
大明对治下土司都会派遣差发,哪怕是三宣六慰也要定期缴纳差发,而苏门答腊岛上的这十二个土邦自然也一样。
郑和根据他们的实力,让他们分别缴纳各种数量不等的香料为差发,这些差发折色下来差不多就是每个土邦五十贯到一百贯不等。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差发所需要的香料并不算多,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
只有给旧港宣慰司缴纳差发,他们才能获得庇护,避免被北边的亚齐和南边的满者伯夷吞并。
“我等谨记……”
十二个土司纷纷点头,郑和见状便对施进卿招呼:“派兵护送他们返回驻地。”
“是!”身穿卫指挥使官袍的施进卿毕恭毕敬行礼,没了之前的桀骜,只有恭顺。
这些日子他跟随驻扎在巨港的南洋卫追剿过不少海盗,亲眼看到了明军火炮的厉害,自然没了之前割据旧港的想法。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立功往上爬,最好是做到旧港宣慰使的职位。
在郑和交代过后,他立马带兵护送十二个土司返回驻地,而不远处的陈瑄见郑和说完,当下也走过来开口道:
“这巨港比我想象中的要繁荣多了,完全不输于松江、扬州等地码头。”
陈瑄与郑和说着,同时二人的目光也投向了码头上。
只见码头上挤满了各种形态的船只,小至渔船,大至货船,船员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饰,辛勤地忙碌着。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商贩们利用这个繁忙的场所,挑着各种货物,喊着叫卖,引得人们纷纷驻足。
这里有披头散发的南洋女人在卖唱,也有穿着五彩斑斓服饰的杂耍表演者在耍杂技,还有卖艺的猴子和老虎,让人们拍手叫好频频。
除了人们的喧哗声和拥挤现场,还可看到许多特别之处,比如在船员和码头工人之间,安然处于“掌舵者”的位置的,是一批面容沧桑的马来人。
他们在河上打渔了一辈子,有的年轻时也曾上船当过海盗,这些经历丰富了他们的航行经验和判断力,成为码头一道风景。
他们在这里等待着,等着大明和诸国商帮的船队雇佣,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了要打空。
在舰队南下前,郑和就已经培训过了商帮们的舵手,并且给每艘商帮的武装马船都配备了两名经验丰富的下西洋水手。
正因如此,整支舰队从南下到现在,路上没有发生一艘船只搁浅的事件。
他们在杭州、福州、广州、交趾、占城、满剌加分别补给,直到抵达旧港宣慰司的巨港城。
在阳光照射下,巨港码头更显得生机勃勃,不时有几艘新近修缮好的船只,顺着巨港的母亲河摩西河徐徐驶过,在码头边小心地抬升着锚。
站在这里,也可以看到一些随时准备进港的船只。
它们是来巨港贩卖一些土特产的船只,虽说大明禁止南洋私下民营贸易,但这个禁止主要还是针对三百料以上的福船,而非这种几十料的渔船。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前往小西洋?”
陈瑄和郑和走上了一辆马车,乘坐马车前往了曾经的三佛齐王宫。
那里已经被朱棣批准作为旧港宣慰司衙门来使用,故此他们可以居住其中。
“这里的建设还不行,起码得把从安南带来的水泥作用于铺设路面,让城内和码头道路平整才能离开。”
郑和坐在马车上打开窗户,示意陈瑄看看外面。
陈瑄看了看,街道上的道路虽然经过修整,但由于排水不行,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不久之后恐怕就会垮塌。
“没想到我都下西洋了,结果还要做这些民生事情。”
陈瑄爽朗一笑,郑和也苦笑道:“我一开始下西洋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殿下给我的……唉!”
他叹了一口气,陈瑄却笑道:“我算是知道你上次下西洋为什么会耽搁两年了。”
“就这种情况,只耽搁两年已经算是做的不错了。”
“不过……”陈瑄顿了顿,将车窗给拉上的同时,小心询问道:“这批商帮的船只,我们需要收税吗?”
“我看他们现在已经熟练运用了船上的铁炮,虽然我不觉得他们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威胁,但我还是担心向他们收税时,这群家伙会想着暗算我们。”
自从在崇明岛海战被杨展暗度陈仓后,陈瑄看谁都不像好人。
郑和闻言爽朗一笑:“不怪你,这一路上你没见到我们用火炮打海盗船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