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些牲畜可以换东西,当地的克桑人纷纷去捕猎,给郑和带来了许多奇珍异兽。
由于数量太多,加上好奇,所以郑和让人将它们处理并端上了餐桌,不过这些牲畜的味道并不怎么样,因此郑和也只是留着,准备带回去给大明的君臣们看看。
如此耽搁了接近二十天,陈瑄率领的一千人才乘船返回了被郑和命名为昆仑官场的码头。
相较于他们离开时,此刻的的昆仑码头已经初步修建完成,用石头垒砌,浇灌上混凝土的码头足以容纳五千料的船只,不过只能容纳三艘。
“怎么样,西边沿海有部落吗?”
得知陈瑄回来,郑和立马就去海边迎接了陈瑄。
陈瑄黢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些部落,不过语言不通,但通过手脚比划,我们还是能进行贸易的。”
“他们对我们的兵器和衣服、甲胄比较感兴趣。”
“甲胄不能给他们,但兵器和衣服可以。”
陈瑄说着,郑和也松了口气:“我们遇到的和你们遇到的差不多,而且已经建立了基本的交流和贸易。”
“走,我带你看看他们送来的奇珍异兽!”
郑和说着,便拉着陈瑄走向官场。
此时的官场已经被丈许高的夯土城墙围了起来,由于材料不足,除了水井和排水渠、码头使用了混凝土外,其它都是用简单的泥土夯实,连三合土都不算。
即便如此,它也足够应对当地人的袭击了。
“那是什么?!”
陈瑄被吓了一跳,指着城墙上探出脑袋的一个奇怪生物一惊一乍。
“那是麒麟,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郑和抓住了陈瑄的手,带着他走进了那面积不大的官场内。
与其说它是官场,倒不如说更像是动物园,因为里面被关押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其中从一丈到两丈多高的麒麟更是让陈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些东西我准备带回大明,给庙堂上的君臣,以及南京城的百姓们看看。”
“我听说他们这里还有一种更高大的大象,并且犀牛数量也不算少。”
“你看看,这些就是它们的象牙和犀角。”郑和带着还未回过神来的陈瑄走到了官场的土屋内,里面摆放着许多象牙、犀牛角和不少皮毛。
那象牙,比陈瑄在安南见过的大象象牙还要大,仅这么一对便价值千金。
“这么多东西……”
陈瑄回过了神来,感叹之余又伸出头去,瞧见了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各种野兽。
“这些东西能活着回到大明吗?”
走海运运送牲畜十分困难,便连明军的马匹都死了许多,最后还是在忽鲁谟斯缴获补充才能维持到现在。
尽管野兽比马匹的适应力强,但陈瑄还是担心这些野兽无法活着前往大明。
郑和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有些担心,因此我准备每种带二公四母前往大明,看看能有多少能带回去。”
“对了!”郑和想到了正事,因此便放下手中那沉重的象牙询问道:“洋流和季风探查如何?”
“有些变化,但不是特别大,图纸已经矫正过了,就是我们没有亲自前往东洲,担心……”陈瑄欲言又止,郑和听到他的话也有些沉默。
片刻后,他才开口道:“殿下给我们的地图从未出过错,即便有也只是瑕疵罢了。”
“我相信殿下,因此东洲是一定存在的。”
“王任那边我会吩咐,这几日我们和那些部落交换了不少物资和果蔬,足够王任他们航行两个月,同时昆仑官场这边也还囤积着足够一千人吃八个月的物资。”
“即便王任没有发现东洲并返航,昆仑官场的物资也足够他返回麻林地补充,而后走木骨都束前往锡兰。”
郑和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预料到,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不相信自家殿下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而陈瑄见状也点了点头:“那我让人去叫王任过来,他在营地里面吗?”
“他在!”郑和点头并坐在了土屋内的椅子上,陈瑄见状也安然入座。
过了片刻,王任被人带进了官场内的土屋,并在进屋后主动作揖:“千户官王任,参见正使、平江侯。”
“王任……”郑和作为正使,出使东洲的事情自然由他开口。
由他牵头,陈瑄也将昆仑洲西海岸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并拿出了经过他矫正的海图给王任翻看。
“这次任务很艰巨,我准许你拒绝,也准许你在航行路程中途返回。”
“若是你能发现东洲,并在东洲站稳脚跟,那我向你保证,朝廷起码会给你一个卫指挥使的正职,以及正三品的世袭散阶。”
郑和说出了其中难度与奖励,王任听后攥紧了手中的海图,没有半点犹豫的拱手作揖:
“末将愿意率军前往东洲!”
“好!”听到王任的话,郑和与陈瑄高兴起身,将他扶起的同时开口道:
“你军中弟兄凡是前往东洲的,不管成功与否,都拔擢三级,赐正五品散阶。”
“若是有人不愿意去,那也不强求,我就不信这七千多人找不到一千个敢去东洲的。”
“是!”王任感受到了这任务的重要,当下也不再逗留:
“既然如此,那末将现在就去挑选先遣的千户队员。”
“去吧!”郑和拍拍王任肩膀,随后便看着王任转身走出了土屋,身影渐行渐远。
瞧着他的背影,郑和也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陈瑄也摸了摸自己的短须,患得患失的感叹道:
“我们…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405章 怨种父子
“天下古今事物散载诸书,篇帙浩穰,不易检阅。朕欲悉采各书所载事物类聚之,而统之以韵,庶几考索之便,如探囊取物尔……”“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修辑一书,毋厌浩繁。”
“今敕命太子少师姚广孝,殿阁大学士解缙、礼部尚书送礼监修,及侍郎孙铖重修。”
永乐九年八月中旬,随着朱棣的圣旨在西角门宣读,没有任何预兆,朱棣突然下达了他念想了近十年的修书工作。
动作之快,便是连在春和殿理政的朱高煦都没反应过来,旨意便已经下达。
因此,当朱高煦急匆匆赶到西角门的时候,朱棣早已脚底抹油,溜回了几筵殿。
等朱高煦赶到几筵殿的时候,便见到了抱着自家娘亲梓宫,肩膀一耸一耸的老头背影。
“妹子,我今日算是完成了爹生前的一个愿望,只希望高煦不要怪罪我啊……”
朱棣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朱高煦一只脚跨入几筵殿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很难不让人瞎想。
“您怎么又扯到我爷爷身上去了?”
朱高煦无奈的瞧着假哭的朱棣背影,只是等朱棣回头,他这才看到了朱棣眼角的泪花。
“真哭了?”
朱高煦愣了下,凑上前瞧了瞧,朱棣却连忙擦了擦眼角:“风大,迷了眼睛……”
“风?”朱高煦看了看一副灵堂模样的几筵殿,所有的东西都安静的挂着,纹丝不动。
“老二啊,你得成全我和你爷爷,爹知道没和你打招呼,这事情不好,不过这修书也废不了多少钱。”
“况且有孙铖监督着,你放心,爹不会弄得太大的。”
当朱棣一开口,朱高煦就已经猜到了这老头想说什么,他太熟悉这厮了。
果然,听完他所说的这些话,朱高煦白了他一眼:“我爷爷怎么又扯进来了?”
“您要是闲着没事,扯到我爷爷身上,等明天我就去孝陵给爷爷奶奶磕头,让老人家从下面给您托梦。”
“诶!没大没小的!”朱棣急了,他是真的怕老朱。
反应过来后,他又背负双手,看着徐皇后的梓宫道:“爹可没有瞎说,你爷爷生前确实想弄一部质量上佳的《类书》。”
“况且当年你也答应了我,说永乐九年便修书,这大半年都过去了,你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亲自下旨,你还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说着,朱棣似乎底气都足了不少,双手叉腰,眉头微皱:“我说太子爷,你是不是瞧我老了,准备让我学学唐高祖、宋孝宗啊?”
唐高祖,宋孝宗,这两人可以说是被动退位和主动退位的典范。
不同的是,前者被动退位,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后者虽然是主动退位,但生活却因为儿子不孝而过得郁郁寡欢。
朱棣这话,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不过朱高煦更直接:“那您为何不说两宋的高宗与徽宗?”
宋高宗赵构,尽管也是主动退位,可赵构并非不理朝政,可以说是以太上皇身份干涉朝政最出名的皇帝之一,仅次于处处限制宋钦宗的宋徽宗。
不同的是高宗与孝宗还算是父慈子孝,徽宗和钦宗就闹得有点僵了。
朱高煦在反问朱棣,他是想父慈子孝,还是想父子反目。
朱棣被朱高煦这么质问,虽说有些下不来台,但还是能听出朱高煦的意思。
朱高煦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自己别总是举那些父子关系的例子,也就是说朱高煦是想和自己好好处关系的。
得到了朱高煦的态度,朱棣也就放松了些。
他坐在梓宫旁的地上,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金砖,示意朱高煦坐下说。
朱高煦也不担心什么,干净利落的坐在了旁边,想看看老头要说什么。
“唉……”
父子二人坐在地上,朱棣长叹了一口气:“爹就是不放心……”
“虽然我知道你干的不错,也干的很好,但我还是不放心。”
“所以我仔细想过了,下次北征,我把瓦剌好好收拾过后,你也准备准备,准备一下你的即位大典吧。”
这话一经说出,朱高煦立马就觉得老头在画饼,只是当他看向老头的时候,他脸上居然罕见的露出了疲惫之色。
这种表情,是朱高煦与他相处那么多年都没看过的。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朱棣因为徐皇后去世消息而陷入的颓靡,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机会。
他一开始推朱棣上位,而非自己上位,其一是考虑到朱棣的身份更容易压住局面,其二就是许多事情需要朱棣在前面顶着,他才能在后面慢慢绸缪。
如今,新政推行已经是大势所趋,而局面也陷入稳定,那自己需要朱棣做的事情便已经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