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奇在干嘛?”
朱高煦想起了过去快两年都没闹出什么事情的杨士奇,亦失哈则是眯眼道:
“这厮圆滑得紧,除了他儿子在家乡殴打了几个同龄的小学学子,他本人没有任何把柄。”
“果然……”听到杨士奇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朱高煦轻笑:
“他那边不用盯着了,派人给我盯好他儿子就行。”
“不过八九岁就敢依仗自家父亲威名来欺负同学,等他再大些,你觉得他会不会做出违反《律法》的事情。”
“奴婢觉得,这厮一定会。”亦失哈不假思索的回答,在他看来杨士奇和他儿子根本就不像父子。
父亲稳如老狗,儿子嚣张跋扈。
“既然会,那就好好盯着他。”
朱高煦脸上挂起笑意,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挂着的《天下四夷宾服总图》。
大明的疆域比起历史上的永乐年间巅峰,不仅多了部分漠北和漠南,还多了昆仑角和东洲宣慰司。
这两个地方想画多大,完全看朱高煦自己。
他的目光放到了昆仑洲的麻林地,脑中想到了那些前往昆仑洲淘金的家伙。
“让麻林地百户所的人查查,看看朝鲜和民营海商有没有淘到黄金。”
“如果淘到了,倒是能省下我们许多事情。”
第444章 天家无情
时光冉冉,只是眨眼间,热闹的暑假便随着时间而逝去。相较于京城的热闹,南京城诏狱之中的解缙却过得生不如死。
纪纲没有对他用刑,但依旧采取了封闭他视线,将他关在漆黑牢狱之中,无人与他交谈的办法。
这样的办法,让解缙日渐消瘦,脸颊和眼窝凹陷异常。
终于,在天气转冷的时候,解缙突然看到了牢门被打开,刺眼的火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解缙看见了几个月未曾见到的纪纲,他带着几名锦衣卫走入牢狱中,端着椅子坐在他面前,身旁站着四名锦衣卫。
不多时,里面多了一张桌子,桌子摆放着四道荤菜,这让多日不见荤腥的解缙感到了饥饿。
纪纲进来后就坐在那里,就着肉菜喝着酒,仿佛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会说什么的,纪狗,你别想了……”
解缙执拗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可纪纲只是看了一眼他,听着他“什么也不会说”的话,忽的笑了。
“我们抓到了几个你们与你们有关系的人,现在你说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纪纲笑着开口,随后缓缓起身:“原本只有你一个人,我还不敢对你用刑,现在嘛……”
纪纲轻笑,没有具体说,但很快解缙就知道纪纲想对他做什么了。
一个炉子被抬了进来,锦衣卫往里添加煤炭,并打开了牢房的通风口。
不多时,炉子里的煤炭变得火红,整個牢房温度也上升起来。
若是放在平常,能见到火光,能有火炉供暖,这样的日子会让解缙异常开心,可当下的他却如坠冰窟。
纪纲当着他的面,将一根尺许长的铁针放入火炉之中,不多时便见那钢针火红的几乎快要融化。
“尝尝我的手段吧,这手段与下面人可是天差地别。”
纪纲用钳子夹起铁针,缓缓起身走到解缙面前。
“纪狗,你敢动用私刑!!”
解缙被捆绑在木凳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大喊。
“哼,你以为你还是解大学士?”
纪纲一边说,一边将铁针凑近解缙面前,这让解缙惊恐的同时,不由得想到了锦衣卫的手段。
他曾听说过,锦衣卫对待犯人时,会用烧红的铁丝穿进犯人的脸颊,反复穿入,最后搭出一个架子,让人舌头动弹不得,一旦动弹便扯动伤口。
想到这里,解缙害怕的颤抖起来,纪纲却噗嗤笑道:“哈哈,你以为我要贯穿你的脸?”
“我可不会那么蠢,我说过我和他们不一样……”
纪纲话音落下,不等解缙开口,他却突然道:“把他衣服脱了……”
“纪狗!”
解缙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癫狂的大喊起来,两名锦衣卫上前就要动手。
“我说!我说!”
此时此刻,解缙被吓得大小便失禁,整个牢房内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纪纲皱了皱眉,似乎还想动手,但不知考虑到了什么,他最终放下了钳子,让人收拾了解缙弄出来的那些污秽。
等所有东西收拾好后,纪纲才重新走进牢房,坐在椅子之上,表情厌恶:“说吧,你们的手段……”
“我们……”还没走出刚才画面的解缙愣神开口,将他们的关系网,以及日常隐匿田亩、奴仆的人口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纪纲拿着厚厚的文册走出诏狱后,他便不假思索的带着文册前往了宫城西角门。
一个时辰后,这本文册已经出现在了朱棣手中。
“还真是牵连甚广……”
翻阅着手中文册,朱棣没想到解缙居然交代的那么清楚。
看样子,他也不像他诗中所写的那样钢筋铁骨……
“好了,按照这本文册,你去刑科领驾帖,把上面牵扯到的人物都缉捕归案。”
“除此之外,江西也要给我彻查到底,联合西厂、六部、六军都督府一同办案!”
时值九月,天气微凉,但朱棣这话却让人感觉来到了冬季。
“臣领旨!”
纪纲激动,抄家这种事情才是发财的事情,虽然有西厂掺和,但西厂人少,能稽查的地方也不会多,大头始终还是自己吃。
想到这里,纪纲缓缓退出了西角门,往东宫走去。
不多时,他便在东宫见到了朱高煦,顺带将解缙和江西的事情全盘而出。
朱高煦表面不动声色,爽快的答应了他,但等他走后,朱高煦这才阴沉下脸来:“这厮以为自己那些龌龊我不知道……”
“殿下,不如加派西厂人手?”
站在一旁,亦失哈小心建议,朱高煦颔首道:“加派西厂人手,同时让在京准备的那些官员吏员前往江西,准备择地任职。”
江西纸面人口近千万,实际恐怕千万有余。
它的人口体量,相当于北直隶、山西、河南、陕西四省之合。
当下江西还未推行新政,因此还是采取定额田赋的税收方式,每年上缴的定额是朱高煦制定的三百万石。
不过在纸面上,江西的耕地数量是四千万亩,即便亩产一石,新政之后也应该上缴四百万石。
当然,想让江西多交田赋,而且还要减轻百姓负担,那整顿吏治才是正途。
如今在京备调官员七百余名,吏员五万七千余人。
这个数量比较江西的体量,显然有些不太充足。
因此,朱高煦只能开口道:“今年从小学毕业中选调甲等成绩的学子为吏员,你估计大概有多少?”
“按照往年的情况,应该有三万六千多人。”亦失哈回忆过后开口给出答案,朱高煦也十分满意。
两年消化江西,然后对浙江动手,这速度并不慢。
“让胡纶盯紧纪纲,他要是中饱私囊可以不管,但必须知道他吃了多少。”
“现在吃了多少,日后我就要他吐出来多少。”
话音落下,朱高煦也沉浸在了奏疏处理之中。
与此同时,得到了朱棣旨意的纪纲则是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查案抄家。
先从南京的在京京官开始,从正午开始,数千锦衣卫便大批走在京城大街小巷,在六部之中走动缉拿。
哪怕只是被解缙提过一嘴的官员,也会被锦衣卫缉拿归案。
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直至深夜都有破门抄家之声。
在此过程中,纪纲没少针对与自己有仇的人,即便对方与解缙毫无交情,纪纲也会网罗罪名,将其缉捕归案。
其中比较出名的耿通、陈谔、周新三名谏臣由于弹劾过纪纲、陈瑛、袁纲、覃珩朋比为蒙蔽,陷害无辜,而被纪纲忌恨逮捕。
只是他前脚把人抓入诏狱,后脚胡纶便将三人释放,纪纲气恼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将脾气撒向了其它人。
在京三千余名京官,两万余名吏员,有近三成被纪纲派锦衣卫上门搜查,其中五百余名官员被逮捕,吏员更是多达四千余人。
如果不是朱高煦早早在京中准备好了足够的备用官吏,那恐怕他这几日查案逮捕的人,就足够京城瘫痪。
纪纲的疯狂让庙堂之上不论派系,人人自危。
官员们自发组织起来,在西角门外跪拜哭庙。
“陛下,纪纲、陈瑛蒙蔽圣听,残害忠良,请陛下严惩!”
“陛下,纪纲祸乱朝纲,请陛下圣裁!”
“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臣等死谏,奏请陛下严惩纪纲、陈瑛!”
“陛下……”
西角门外,上千名京官跪拜,场面比正旦节的大朝会还要宏大。
他们哭泣,声嘶力竭的上疏唱礼,不过却一直没能见到西角门走出朱棣的身影。
只是他们也不气馁,继续叩首唱礼,将自己所见冤屈道出。
其中,被胡纶捞出来的耿通、陈谔、周新三名谏臣更是额头红肿,声泪俱下。
坐在西角门内,朱棣却稳如泰山,根本不被这群臣子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