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爷爷……”朱高炽缓了两口气才继续回应:“孙儿觉得清晨太冷了不适合将士们演武,便等军中将士们都吃完了早饭才叫他们演武。”
朱高炽的这番回答却是让朱元璋的脾气削减了几分,即便朱高炽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但最少他能感受到朱高炽的那一丝爱民爱兵之心。
这样的仁心放在一个未来藩王身上很不错,尤其是在老朱家大半都是为非作歹的藩王、郡王中更是罕见。
“可惜了……”
望着朱高炽,朱元璋那满意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惋惜,或许是想到了允文允武的朱高煦。
“倘若高炽也能如高煦一般,那北疆便无忧了,但眼下……”
朱元璋摇头离开了武英殿内,不明所以的众人还以为是他对朱高炽的回答失望了。
朱高炽神情失落,朱济熺也假惺惺的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朱尚炳则是没有理会。
末了,只有朱允炆却上前安慰道:“你这回答爷爷很满意,只是前番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谢大兄安慰……”朱高炽勉强笑着作揖,朱允炆也笑着点头应下,而后看向了朱元璋的背影。
朱元璋为什么不开心,他比谁都清楚。
断了朱高煦和傅友德的联系,看似只是断了联系,但真正断的,恐怕是傅友德的生路。
此刻的朱允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并不是很想让傅友德死,毕竟傅友德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反而能为他守江山。
只是可惜,傅友德与晋王朱棡是姻亲,而朱棡又叫嚣争储。
真正该死的人是朱棡,但自家爷爷并不舍得杀自家那三叔。
为了遏制朱棡的实力,傅友德便只有死了。
只不过……朱允炆回头看了一眼朱高炽,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傅友德能不能死,恐怕还有一半的变数在朱高煦身上。
他如此想着的时候,朱高煦也在与杨展二人吃完午饭后分别,骑着赤驩向颖国公府赶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他有几分心慌,眼皮也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吧……”
揉了揉一直在跳的左眼,朱高煦自我安慰着,但心中的那丝心慌却总是挥之不去。
他不由得加快了赶往颖国公府的速度,并在两刻钟后抵达了颖国公府。
他这边刚刚翻身下马,颖国公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高煦!”傅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朱高煦也将赤驩的马缰递给了前来接马缰的兵卒。
“姑父……”
朱高煦表情复杂的作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傅忠及傅友德说这件事。
“先进府里说事吧。”
“嗯……”
看到朱高煦的表情,傅忠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或许他心底已经猜到了结果。
二人各自沉默的走入颖国公府内,并向着后院走去。
傅友德与傅忠的妻子都早早离世,后院除了几房妾室外,并无女眷。
兴许是自己来到时,傅忠便让人通知了傅友德和傅让,因此在他来到后院书房时,傅友德与傅让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了书房内。
只是当他们瞧见朱高煦与傅忠的表情时,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国公,我……”朱高煦惭愧作揖,并在之后将那日的遭遇通通说了出来。
那内容听得傅忠兄弟二人绝望,便是傅友德也在听完后长叹一声:“我其实猜到了,只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我……”朱高煦还想再说些什么,傅友德却摇头道:
“事情才过去两天你便来找我,恐怕陛下知道了会不高兴。”
“可妹妹那边……”傅让沉不住气,想说傅氏那边会如何,只是他的话说出来后,傅友德三人却沉默了。
“应该没事。”朱高煦忍不住说道:“前几日秦晋燕三府嫡长都入了武英殿理政,若是世子妃出事,那晋世子应该会有所异动,但我并未察觉。”
“那便好……”傅忠兄弟叹了一口气,傅友德也是跟着安心不少。
眼下的他们被朱元璋圈禁在府内,无法从外界得知消息,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傅氏的情况如何。
得了朱高煦的情报,他们这才放下了心来。
只是不等他们安心,书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四人抬头看去,却见一名婢女走到书房门口行礼:
“国公,殿下,少爷……宫里差人来传话,请二殿下去正厅接口谕。”
“……”听到口谕二字,傅友德父子三人的表情就变了,便是一直得宠的朱高煦此刻也不免有些忐忑。
四人没有回应,只是走出书房,往正厅走去。
不多时,待四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厅里已经候着一名太监和两名殿前豹韬卫兵卒了。
“殿下,国公,驸马……”
太监仅向朱高煦及傅友德、傅忠行礼,并未将傅让放在眼中。
“爷爷传来了什么话。”朱高煦忐忑的看着太监,那太监见状也躬着身子,保持作揖的姿态说道:
“陛下口谕,言殿下学有所成,日后无须在颖国公府内学习了……”
第95章 身不由己
“殿下学有所成,日后无须在颖国公府内学习了……”颖国公府内,当内廷太监说出口谕内容的时候,除傅友德外的朱高煦三人纷纷愣住。
傅友德似乎早早猜到了朱元璋会这么做,但朱高煦和傅忠兄弟却没猜到。
或者说,他们猜到了,但他们没敢想。
停止朱高煦在颖国公府的学习,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字面上的停止学习,还是深一层的内容?
朱高煦转头看向了傅友德,而他瞧见傅友德脸上表情的时候,心里便有了答案。
此刻,他只觉得朱元璋或许是被逼无奈,明明他自己也不想杀傅友德,为什么还是要执意下旨,就为了朱允炆吗?
如果只是为了朱允炆,那只要给他一个借口来堵住朱允炆的嘴,或许就能救下傅友德。
“我去找爷爷……”心里有了几分把握,朱高煦转身向正厅外走去。
“高煦……”傅忠想要拦他,但却被一旁傅友德摇头的动作拦住了。
傅友德很清楚,眼下只有朱高煦能救他们,如果朱高煦都救不了,那他傅友德就真的该死了。
“殿下,奴婢陪您回宫。”
那传口谕的太监见朱高煦要去宫里,连忙献媚的跟上,不曾理会傅友德等人。
待朱高煦与太监离去,傅友德才坐在了正厅主位上,仿佛老了几岁。
“爹……”傅忠脸上流露几分哀愁,傅让也忿忿不平:“咱们一家七口人,哪个没给朝廷立功,为什么这么对咱们!”
傅让的话说出,却没有人回应,最后他只得一挥衣摆,气愤的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颖国公府内,似乎又变成了几个月前的那番死寂,而朱高煦则是骑着赤驩往西华门赶去。
几个月的照料,赤驩比之前送来时高大不少,也能驮着朱高煦小跑了。
只是一刻钟,他便来到了西华门,将赤驩交给了西华门守将后,迫不及待的往武英殿赶去。
六科廊、三龙桥、武英门……
时间似乎在这会儿流逝很快,朱高煦很快便看到了汉白玉台上的武英殿。
“殿下……”
殿门口,班值的亦失哈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朱高煦,下意识将他拦下,想要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朱高煦抓住了手臂,那力道好似两把铁钳般。
“告诉爷爷,燕嫡次子煦求见!”
朱高煦与亦失哈对视,那目光中有几分怒气,看得亦失哈咽了咽口水。
“奴婢……这就通传。”
亦失哈对朱高煦感官不错,自然愿意为他通传,闻言的朱高煦也松开了手,对亦失哈作揖行礼。
亦失哈不敢怠慢,回礼之后便转身前往殿内传话。
看着他的背影,朱高煦只觉得此刻度日如年。
在他的焦急中,亦失哈入了武英殿,并来到了偏殿门口作揖:
“陛下,燕嫡次子煦求见。”
他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而此刻已经过了午休和午朝的时间,朱元璋正带着四个孙儿在殿内理政。
对于朱高煦的到来,朱元璋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而是淡然的看着手中奏疏,同时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贡茶。
这样的举动,被朱允炆四人看在眼里。
朱允炆十分淡然,朱尚炳与朱济熺则是不明所以,只当热闹来看。
朱高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爷爷会怠慢朱高煦,但本着大哥的身份,他还是起身作揖道:
“皇爷爷,高煦还在外面候着呢……”
他这话说完,朱元璋眼皮连抬都没抬,依旧看着自己手中那早已看完的奏疏。
朱高炽十分紧张,却又不能坐下,只能继续保持着作揖躬身的动作,呆愣的站在原地。
如此持续了半刻钟,便是朱尚炳和朱济熺二人都察觉到了这次事情的不对劲,而躬身作揖的朱高炽已经是汗流浃背。
他身子骨本来就弱,常年也不做什么马术、骑射的运动,如此躬身作揖半刻钟,只觉得腰和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低头的那块地方也滴下了一摊汗水。
“爷爷……”
或许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朱允炆这才起身作揖:“外面太阳毒辣,让高煦进来吧。”
“传”朱元璋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这才将奏疏合上,对同样在殿门口躬身许久的亦失哈开口。
“奴婢领命”亦失哈躬身作揖一刻钟,只觉得身体浑身酸痛,但还是强撑着身体,慢慢直起身子,表情痛苦的转身走向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