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左都御史于谦,乞请陛下,彻查乙亥案剩余涉事四百二十六位官员、勋臣!”
乾清宫门外,于谦带着十余名都察院的清正官员跪在宫门下,手中呈着一本奏疏,语气不卑不亢。
远处,许多官员派人的眼线瞧见这一幕,当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直接上去与于谦硬刚。
原本是拿中下层开刀,而今于谦要把事情闹到中层和高层,谁能容忍他?
一时间,弹劾于谦的奏疏如雪片飞来,在朱瞻壑的案头堆积成山。
“你自己看看,这些奏疏,都是弹劾这个于谦的。”
朱瞻壑站在乾清宫养心殿内,手放在堆积起来的奏疏上,不免摇头。
朱祁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心中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们父子,终归不如自家爷爷。
“若是你爷爷还在,这案子恐怕会从下查到上,可你我却不行。”
朱瞻壑很欣赏于谦,因为他在于谦身上看到了昔年的自己。
不过昔年的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登高的路上。
如今的他即便欣赏于谦,却不能让于谦继续往上捅了。
“你整理他的罪名,不能杀他,但是也不能让他继续冒头了。”
朱瞻壑吩咐一声,朱祁钺颔首起身,作揖后退出了养心殿。
随着朱祁钺这一退,负责乙亥案的于谦便被锦衣卫关押诏狱之中,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管起来。
他的这番举动,很快便让庙堂上的不少人明白了皇帝的态度。
除了在于谦主持乙亥案中遭受损失的部分官员、勋臣还在不断上疏请求治罪处死于谦,其余明眼人都收起了治于谦死地的心思。
四月,王回、江淮二人联合上疏新政,希望趁着国库充盈,将太学所研制发明的新科技和技术落实到军事、经济、民生中。
在奏疏中,王回与江淮二人针对当下的实际情况,顺应天下百姓和勋臣、文武官员及皇室的意志,建议了一系列政策措施。
这本奏疏被称为“王惟中直疏”,而面对奏疏内容,朱瞻壑与朱祁钺思虑过后批准。
五月初六,新政改革正式推新,其中政策包括:
(一)整顿银行与金融系,发行七千万贯的建设、军事国债,开放银行借贷、抵押、投资等业务。
(二)对天下工业进行合理的调整,制定《工业法》来防止盲目竞争引起的生产过剩,从而加强了朝廷对资本主义工业生产的控制与调节,缓和日渐增长的阶级矛盾。
(三)加大农业化肥的生产与补贴,对百姓开荒的耕地给予三年不收赋税的政策。
(四)大力兴建铁路、官道、水渠、水坝等公共工程,缓和社会危机和阶级矛盾,增加就业。
(五)鼓励贫困百姓前往东洲、南洋、南洲、北洲生活,并给予他们每户二十贯的迁移费用,抵达迁徙地后拨给。
(六)对于迁徙海外的百姓,准许可以装备甲胄和冷兵器来保护自己的“开垦地”,但禁止使用火器,违者论罪处死……
三十六条新政涵盖了大明朝当下的方方面面,故此也被称呼为“宣德新政”。
政策宣布后,经过《大明报》等二千三百余家报纸宣传,很快就引起了巨大反响。
原本因为钱粮不足,无法继续保持高投入的朝廷,因为此次抄获的钱粮而继续推行新政。
随着钱粮调拨,原本疲软的各行各业开始焕发第二春。
造船、冶金、铁路、火车、自行车、橡胶、纺织、棉花、茶叶、陶器等等轻、重工业开始吸纳大量人口,创造大量就业。
与此同时,军队扩招十二万青年士兵,并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征兵入伍。
大明的教育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然而与每年高达五百多万的小学、中学毕业生相比,大明的基础工作岗位根本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毕业人口。
唯一能释放他们的,只有广袤的南洋和南洲、北洲等地区。
方向选对了,那只需要抓住细节,就可以极大缓解当下存在的矛盾,宣德新政便是如此。
在路引制度进一步放宽后,为了讨生活的百姓掀起了闯南洋、闯南洲、闯东洲、北洲等等一系列的行为。
从宣德十二年到宣德十八年时间里,据统计发放迁徙费用七百六十万余贯,这代表最少有三十八万户百姓选择迁徙海外,最少一百五十万口人。
不过短短六年时间,靠着迁徙费用和百姓的自发性,便迁徙了一百五十余万人前往海外。
算上朱瞻壑编成的卫所,大明在不到八年时间,向西陲和海外迁徙了二百余万人,国内耕地面积突破到了八亿六千余万亩,人口也日渐增加。
由于这次新政由王回、江淮推动,故此二人名望也在此间达到巅峰。
同时在此期间,许多洪熙年间的老臣也开始逐渐凋零。
宣德十三年,昔年司礼监掌印太监亦失哈去世,年八十五岁,朱瞻壑赐其葬世陵。
翌年,南国公王瑄、颖国公傅让去世,追封平南王、定南王,其子袭公爵,谥忠武、忠穆,赐葬世陵,入世陵燕台。
宣德十六年,王骥以八十四岁高龄卒于北京,朱瞻壑追封其为靖远侯,其子王瑛承袭靖远伯爵,谥号忠武。
同年冬,长春侯徐晟、肇州侯陈昶分别以八十二岁,八十七岁的高龄去世。
朱瞻壑追封二人为国公,其子承袭爵位,赐谥号忠顺、忠肃,并辍朝三日。
宣德十八年,王戎、陈懋、李失去世,其爵位均袭其子,赐谥号武毅、武穆、武顺。
宣德十九年,英国公张辅去世,年八十九,赐谥号忠烈,其子承袭爵位,辍朝三日。
随着大批洪熙年间勋贵、武将去世,尽管明军增加了边疆兵力和海上兵力,但宗藩之间的矛盾还是无法缓解。
宣德二十年,户部尚书王回、礼部尚书江淮病卒任上,赐谥号文忠、文正。
得知二人病卒的消息,不少百姓主动在民间为其修祠祭拜,朱瞻壑也默许了这种行为。
翌年春三月,陆愈病卒任上,赐谥号文贞。
四月,徐硕病卒任上,赐谥号文襄,赵轨等人也相继离世。
至宣德二十一年六月,朱高煦留给朱瞻壑的文臣班底彻底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班底。
七月,朱瞻壑释放于谦,并委任其为兵部尚书。
同时,李贤任吏部尚书,王回之子王彧任刑部尚书,王骜任户部尚书,姚夔任礼部尚书,刘昭任工部尚书。
此外,商辂、彭时、马文升等人入阁。
尽管这一时期的六部尚书与阁臣依旧有足够的能力,但对于属国们来说,他们的表现显然不如洪熙年间及世武帝遗留的那些臣子。
与此同时,随着大明朝在宗藩外交上的不强硬,以及不断发展内部经济的忍让,这让许多属国都对其产生了轻视之心。
入京朝拜的各国使臣也认为当下的大明远不如世武帝时期,朝鲜国王李珦在听了使臣入京汇报后,更是在《朝鲜实录》中评论:
“宣德帝文治有余,武功不足,性格怯弱,以至属国轻视,唯我朝鲜忠顺,远不如先帝。”
“太子文武兼备,然大权不得握,难以施展,才干有失。先帝之遗爱非人,远矣。”
就连临近大明的朝鲜都如此评价,更不用提帖木儿、日本等国了。
宣德二十二年三月,昆仑宣慰司传来消息,日本与朝鲜爆发战事,双方各自投入三万兵力在金水湖作战,宣慰司勒令停战不顺。
五月初,南洋诸国与日本共同对朝鲜在昆仑洲用兵。
同月,东洲爆发土民起义,二十余万土民袭击并洗劫多座城镇。
消息一条条的往北京送达,朱瞻壑立即在武英殿组织了一场朝会。
“唱!”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唱礼声响起,六十七岁的朱瞻壑坐在主位,前方站着朱祁钺。
在金台之下,于谦已经是难得的熟面孔了,其余的面孔多是生面孔。
“召开朝会,无非就是为了昆仑洲、东洲的战事罢了。”
“尔等有何看法,大可开口……”
朱瞻壑有些懒洋洋的,随着年纪增长,他倒也没有那么在意朝政了。
他现在有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亲自驾驶蒸汽的四轮小汽车。
尽管这种四轮小汽车加一次煤炭和水只能跑十余里,但对于朱瞻壑来说,十余里已经十分不错了。
“陛下,臣请命调小西洋、南洋舰队前往昆仑洲,敕令日本、朝鲜、暹罗等属国停战。”
“此外,可下旨意给宋王及东洲其余藩王,引王府护卫兵联合宣慰司镇压土民叛乱。”
郭登主动站出来作揖行礼,将六军都督府商量出来的章程禀告出来。
朱瞻壑听后点头,目光看向六部之首的李贤。
李贤作揖道:“臣以为郭都督所言甚是,此外……”
“陛下,河中有急报!”
李贤的话没有说完,殿门口便出现了王焘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一份急报,朱瞻壑神情略微动容:“念!”
“是!”得到准许,王焘将急报打开,随后诵读:
“帖木儿国国主兀鲁伯无视朝廷三申五令,率军十万北征钦察,钦察向朝廷求援!”
“陛下,俺请战!”
当王焘将急报汇报完毕,朱祁钺立马便转身下跪,作揖请命。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十多年了,总算让他给等到了。
朱瞻壑没想到自己的好大儿居然想上战场,只是他略微想想,似乎在自己掌控下让好大儿得到军功,这更方便日后好大儿即位。
想到这里,朱祁钺开口道:“拟旨,命皇太子节制西军、北军两大都督府,组织军队,阻止帖木儿入侵钦察!”
“臣等领旨……”
眼见皇帝同意,李贤作为太子党,自然不可能阻碍朱祁钺。
类似商辂等人虽然觉得太子上前线有些以身犯险,但一想到大明皇帝都上过战场,哪怕朱瞻壑也在早年上过战场,故此便没敢再劝谏。
“儿臣领旨!”
朱祁钺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三十岁,回到了昔年与自家太爷爷、爷爷西征时一般。
瞧着他起身离去,朱瞻壑也不免想起了自家父亲,嘴角渐渐挑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