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药雨低头小心拾起来,放在嘴上吹了吹,举起来看了看没什么损伤,才看向进门的日本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把握吗?”
“我们是武馆的,智力比拼不可以,但擂台赛可不怕东亚病夫!”
方药雨嘴角抽了抽,这几个人果然是武夫,要是使馆的日本人看到自己,肯定不会当面说“东亚病夫”之类的字眼。
不过他也深知寻常日本人不会正常看待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于是说:“各位的意思是要应战?”
几名日本武者说:“不打死几个,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方药雨不紧不慢说:“我知道了,我会登报。”
——
不仅日本人看到了,天津的农劲荪也把报纸拿给了霍元甲。
他可是个爱打架的主,当即要动身前往京城。
农劲荪不住叮嘱:“去了京城,就是天子脚下,与天津大不相同,不要草率行事,更不要伤了日本人的性命。”
他的话和日本武者的话完全是两个风格,谨慎许多。
但霍元甲可不管这一套:“生死状要是都不敢签,这帮臭番薯烂鸟蛋趁早赶紧滚蛋。”
霍元甲内心也挺想去京城看看,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天津待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去京城,说不定还能扬名立万,肯定不会放过。
农劲荪知道劝不住他,于是给李谕拍去了电报。
李谕还想主动联系他哪,谁知道霍元甲自己就过来了,高兴地开车来正阳门火车站接他。
霍元甲没有见过汽车,坐上后非常新奇:“洋人的火车原来不用铁轨也可以行驶。”
李谕只好又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汽车,并且提到了自己可以生产汽车的核心部件。
霍元甲大为吃惊:“帝师脑子果然好使!”
李谕笑道:“你坐火车时应该路过了一片厂区,那就是以后的工厂,到时候还能外销海外。”
霍元甲赞道:“帝师真是给咱们扬眉吐气。”
来到李谕宅邸,霍元甲更没有想到李谕家这么大,简直像个王府。
也确实和一个常规的王府差不多大,毕竟荣禄当初是权倾朝野的重臣。
李谕给他安排了一个上好的房间,接着就央求他教自己两手。
霍元甲反正无聊,于是答应下来,不过还是告诫道:“帝师,虽然你身体素质看起来很不错,显得人高马大,不过练武是个苦功夫,寻常细皮嫩肉的书生难以招架。”
李谕说:“我不过学点东西防身罢了。”
霍元甲说:“单纯防身倒是好说。不过对于帝师而言,您知道最好的防身术是什么吗?”
李谕洗耳恭听:“霍师傅请赐教。”
霍元甲一字一句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谕一愣:“逃跑?”
霍元甲点点头:“没错!”
李谕有点失望:“这……”
霍元甲似乎知道李谕想说什么,于是说:“帝师,您的能力不在武术,而在智慧,自古以来有智者才能做大事。这种打架斗殴的事情并不适合您,因为您的命更加珍贵,犯不上打架冒险。”
霍元甲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李谕见到黄飞鸿、霍元甲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手痒?从小不知道看了多少武侠电视剧、武打电影,今天不教两手是不会放过他的。
李谕说:“霍师傅所言极是,不过要是陷于困境,总归要摆脱。”
霍元甲说:“有点道理,那我就斗胆教帝师几式迷踪拳的招数。这是霍某的看家本领,学起来并不难,不过学精却需要假以时日。”
李谕没想到霍元甲上来就拿出绝活,感动道:“我一定好好修习!”
霍元甲退了两步,摆开架势。
和黄飞鸿一样,这种常年练武的人,往那一站就立即感觉渊渟岳峙,非常有气势。
他也不是练花架子的,都是真功夫,边行拳边说:“此拳艺讲究柔中带刚,迈步如猫,急如闪电。但想要达到‘柔中带刚’的意境没有几年基本功断然无法做到,所以鉴于帝师所求,我想先发制人的招数更加适合,届时可以伺机而逃。”
霍元甲前面说的都非常威风,但最后四个字“伺机而逃”差点让李谕破防。
不过估计自己也就能达到这个水平了。
李谕跟着霍元甲学起来,大半天下来只是学了一点点小皮毛。
霍元甲说:“还不错,好在你身体素质到位。准度不够,但是力度可以。”
李谕知道他说得已经够委婉,反正这几天霍元甲没事,完全可以慢慢学,不像当初找黄飞鸿一样时间过于紧迫。
饶是如此,两三天下来,李谕还是仅仅体会到一丝入门的感觉。
——
这天早晨,凤铃告诉他又来了一些电报,于是李谕来到书房处理事务。
来到自己的那进院子,意外碰见了小王,他似乎精神很亢奋,大冷天的在那手舞足蹈,穿得也不多。
李谕好奇道:“你在崇实学校上学时学过广播体操?”
小王不太敢直面李谕,侧着头回道:“什么,什么是广播体操?”
李谕说:“就是一种学校里的体育活动。”
旋即想起来自己似乎只在日本弘文学校时给嘉纳治五郎提到过。
小王说:“体育活动,我们在学校有做的……那个,我要去帮着爹爹做事了。”
小王忙不迭跑了。
李谕摇摇头,没有当回事。
到了屋中刚坐下,李谕感觉桌子莫名有点乱,想要收拾一下,近卫昭雪却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先生,早起喝咖啡对精神更好。”
李谕觉得她太热心了,于是说道:“这些小事碧城姑娘都会做好,你不用管这个,反而更应该做好企业开工的事情。”
近卫昭雪说:“碧城姑娘今天去找严复先生了,所以我才为您冲泡了咖啡。还有,我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文书,现在等待的是朝廷签章。”
李谕说:“有徐世昌大人的帮助,我想不会有什么阻挠,你继续往后推进便是。”
近卫昭雪说:“好的。”
不过她说完后却站在那儿,并没有走。
不多时,宅邸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四个官兵以及七个日本人围在门口质问道:“这里是李谕府上吗?”
王伯在大门口回道:“正是。”
官兵说:“我们收到了确凿举报,李谕与叛党有勾结,奉命前来搜查。”
王伯大惊失色:“叛党?”
官兵道:“快让开!”
王伯不知所措:“我,我去告诉老爷一声。”
官兵说:“不用你告诉,我们自己进去就是。”
赵谦和凤铃也听到了动静,来到门口。凤铃是见过一些世面的,问道:“搜查需要有官票,你们有吗?”
官兵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盖着大印的文书:“看见了吗?别挡道了!”
官兵说完一拥而进。
日本人随即跟了进去,小左翔就在其中。
王伯的儿子小王在第一进院子,小左翔看向他,小王点了点头。
小左翔更加确信没问题。
官兵和日本人来到了李谕所在的院子,大摇大摆冲到书房。
李谕看到他们的模样,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问道:“你们干什么?”
官兵看着李谕的形象,已经剪了发,于是说:“果然有点像叛党,竟然还住在荣大人府上。”
李谕冷冷说:“像叛党不代表就是叛党。”
官兵走进书房:“是不是,搜一下就知道。”
然后招呼其他的官兵:“弟兄们,搜!”
近卫昭雪突然挡在前面:“干什么!你们知道他是当朝帝师吗!”
官兵说:“如果搜不出东西,弟兄们肯定给帝师磕头认错,但要是搜出来……”
近卫昭雪说:“不行!”
官兵不耐烦道:“小娘们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一把推开了近卫昭雪。
近卫昭雪向后倒去,右手顺势推到桌子上的一摞书,几封信件赫然散出。
官兵拿起一看,接着说:“梁启超的信!还说不是叛党?”
李谕脑袋一嗡,他根本没有和梁启超有过书面通信。
官兵说:“帝师,劳烦您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接着又让官兵接续搜一下其他信件。
另一名官兵拿出一封信:“这是什么文字?”
后面的小左翔说:“是俄国人的,我看看……是从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霍尔瓦特那发来。”
李谕脑袋又嗡了一下,尼玛,自己根本不懂几句俄文好不好!绝对的栽赃陷害!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抗,小左翔后面的那几个日本浪人先忍不住了,喝道:“俄国人?你竟然给俄国人通风报信?!”
在场的大部分人不懂俄语,小左翔有模有样打开信件,然后说:“好嘛,信中霍尔瓦特说,多谢李谕的情报,让他识破了日本国奸计,还抓捕并杀害了不少日本国奸细。”
“杀害?”后面一个日本浪人大声说,“难道池田前辈他们的死,是你小子搞的鬼?”
“池田前辈!”另几个日本浪人情绪瞬间激动了,“八嘎呀路!我要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