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昭雪道:“已经正式运营了?”
益田孝说:“应该快要出航,这艘船叫做泰坦尼克号,好像还是那个美国大富翁摩根出的钱。”
近卫昭雪羡慕道:“如果可以在这么一艘壮阔的船上坐一次,该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的旅途。”
李谕说:“绝对直击灵魂到无法有第二次。”
益田孝说:“洋人能够造出来这种船,也难怪可以造出来同样体积硕大的飞艇。”
李谕问道:“益田先生为何这么说?”
益田孝说:“还要多亏李谕院士的推荐,我们拿到了一名俄国人的设计图以及全套方案,足以建造出一艘250米级的巨型硬质飞艇。等帝国造出来,将是何等令人瞩目。”
李谕面不改色道:“你们真应该抓紧一点,不然会让德国人占了先。”
益田孝说:“军部研究所此前进行筹款,我们三井社团参与其中,如此大型的项目我们绝不会错过。”
历史上齐柏林公司造出来的那几艘超级飞艇都很大,和一艘泰坦尼克号差不多。
不过这玩意已经提过了,怎么说呢,可以说属于完全的形式主义,实际价值远不如飞机,而且超级耗钱的同时也不赚钱。
德国的齐柏林之所以能造出来,要不是因为纳粹空军司令戈林喜欢,持续投资,齐柏林公司早就破产。
但就算不说,日本人也想走德国的路。
只可惜他们没有德国的那个技术,研究十年也不见得能让飞艇完成试飞。
总之让他们玩就是了。
李谕鼓励道:“如此巨大的飞艇飞行在城市上空,带来的震撼效果绝对比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巨轮震撼得多。”
“宣传效果必然也不错,”益田孝憧憬道,“真想早点看到那一天。”
估计很难看到了。
李谕拿过报纸,发现报纸中提到泰坦尼克号由于在英国建造,仍然使用的是垄断欧洲市场的马可尼公司产的无线电报机。
不过泰坦尼克号海难更多的是一场人为原因导致的灾难,与机械或者技术层面的关系不太大,至少不是那么致命。
近卫昭雪说:“从上海的码头看,如今航行在长江这条最繁忙的内河航运上的船只,有五成属于英国与法国,三成属于日本。但船只大都从欧洲购买,如果东亚达到欧洲的造船能力,实在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她肯定不知道再过一百年,全世界所有的船几乎都是中日韩三国造的。
但她的话也提醒李谕在实业协会中帮助更多民营的航运公司赶紧发展起来。
一战时期,英法的航运公司将腾出来不小的市场,不能让日本人都捡了去。
小日本一直很重视长江流域的航运业,早在1887年左右日本参谋部拟定的《征讨清国策》中,就有占领长江流域的计划,但一直未能得逞。
人心不足蛇吞象真的太契合现在小日本的嘴脸。
离开饭店后,李谕在实业协会召集来了虞洽卿等专门做航运的商人,一起研究今后的商业规划。
虞洽卿的商业嗅觉贼好,立刻表示要在长江流域加大投资。
李谕晓得虞洽卿会在其中捞到极大好处,毕竟现在还是民族企业,要一致对付小日本,所以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帮助。
只是李谕无法在航运业上助力太多,因为这个产业比较难壮大,太依赖一国整体的工业实力。
即便最鼎盛的时期,轮船招商局加上各种民营航运公司,在长江的内河航运市场上总体的占比仍不到三分之一。
大头握在太古、怡和、日清三家外国公司手中。
其中日清就是日本公司。日本军方和政府都对这家公司蛮重视,与满洲的满铁公司一样,属于战略级企业,渗透难度比较大。
不过虞洽卿、张謇、轮船招商局也不是吃干饭的,要不是后来爆发了战争,情况还不太好说。
……
再回到大同大学时,平海澜已经开始英汉字典的筹备工作,他还从附近的上海圣约翰大学拉来了一个帮手。
“校长,您别看小林同学年纪不大,但在语言方面有很出色的天赋,在整个圣约翰大学都是一等一。”平海澜盛赞道。
“小林?”李谕问道,“同学,你叫什么?”
“我叫林语堂。”学生回答。
原来是你。
李谕说:“感谢林同学在维持学业的同时,抽身做这些利国利民的事情。”
林语堂今年刚刚17岁,继续说:“我学洋文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要是能够有本合格的字典,不知道省多少事。其实我早就想坐,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李谕笑道:“我会把这件事当做社会活动,给圣约翰大学校长写信赞誉,为你提供应得的学分。”
林语堂高兴道:“要是还能帮助出国留学就更好了。”
平海澜也乐了:“你心里的小算盘还不少。”
李谕说:“想编明白字典不是容易事,尤其涉及一些专业的科学词汇时,难度会陡升。遇到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给我写信,同时请教学校的外籍教师。”
林语堂对自己的语言天赋非常自负:“洋人的文字就是这么几个字母组合而已,能有什么难的。”
李谕说:“难的不是语言本身。”
林语堂一点就透:“我知道,您肯定是想说字母乱组的词汇代表的科学意义我无法解释。”
李谕说:“是这个意思。”
林语堂说:“校长放心,我不傻,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不会憋在肚子里。”
李谕说:“如此我便放心了。”
又过了两天,李谕便准备动身返回京城。
一同坐火车的还有蔡元培、汪兆铭、宋教仁、鲁迅等人。
蔡元培他们有任务在身,要去迎接袁世凯南下。
李谕作为穿越者,知道这个目的不可能达到,但此后蔡元培又作为教育部长留在了北京。
蔡元培说:“得悉疏才办了大学,未能前去庆贺,实在对不住,这段时间确实脱不开身。”
李谕说:“蔡部长言重了,如今风云际会,我也不敢打扰您。迎接袁大总统,可不是个容易差事。”
蔡元培扶了扶眼镜:“此行人尽皆知不能达成目的,很多人劝我不去,但我不去,总须有人去,畏难推诿,殊不成话。”
汪兆铭轻松道:“蔡部长放心,袁大总统不会为难我们。”
汪兆铭已经和袁家公子结成兄弟,自恃有这一层关系在,袁世凯至少也会好好招待他们。
宋教仁则默不作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大家坐的是高等车厢,有床铺。
到了休息时间,鲁迅拿着一本上车前买的《红楼梦》进了一间舱房,正巧看到蔡元培的弟弟蔡谷清也在这个包厢,于是笑道:“谷清是被乌龟背过了的,我不愿和他同房。”
李谕就在隔壁,疑惑道:“乌龟背过是什么意思?”
鲁迅说:“从前在北京时,谷清曾去八大胡同吃花酒、打茶围,遇到了骤雨,院中积水无法出门,他是由妓院的龟公背负涉水而出。”
李谕说:“原来如此。那我们一个包厢得了。”
蔡谷清挠了挠头皮:“这事我只在酒后说了一次,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鲁迅拿起自己的行李箱,戴上帽子:“我知道的已经是添油加醋之前的版本了。”
到京城后,鲁迅等人住进了绍兴会馆,李谕则回了家。
话说有了孩子才知道,出门在外是真的想啊。
李谕抱着闲儿,对赵谦说:“这几天关好门窗,外面要是听见打枪,就当放鞭炮。”
吕碧城听了疑惑道:“革命不是已经结束了?”
李谕说:“早着呐。”
果不其然,袁世凯嘴上给各国公使都说自己要南下,背地里却指使北洋军搞了一出自导自演的“兵变”,甚至把专使蔡元培等人的饭店都抢了。
然后北洋嫡系大将段祺瑞、冯国璋联名给南京发电报:“大总统受任暂难离京一步,统一政府必须旦夕组定。”
说白了就是不走,否则控制不住京城的局面。
袁世凯在玩弄政治手腕上,确实比南京的人高出一大截。
李谕看着却很无聊。
玩弄权术就可以让国家富强了?
慈禧也是政治手腕高,但政治智慧缺乏。
现在看起来袁世凯也要在抵达人生巅峰后,开始极速走下坡路。
但南京方面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同意袁世凯在北京就职。
袁世凯接着邀请了数百人参加自己的就职典礼,李谕同样收到了请柬。
就职当天,北洋的军队在前清外务部公署外面整齐列队,同时起到警界作用。
李谕到了屋中,看到了负责安保的张勋,与一众北洋军将领不同,他还留着大清的辫子。
张勋对李谕笑道:“恭喜了,将来李先生也会继续是帝师。”
张勋自然知道李谕还兼着袁家兄弟的教师一职。
李谕看向他:“现在已经没了帝师称呼。”
张勋道:“都一样,都一样!”
李谕说:“你的辫子抽空可以去我的状元理发店剪掉。”
张勋连忙说:“那可使不得,俺已经离不开发辫。”
穿着军服、配着长剑的袁世凯此时提高嗓音,宣读了誓词:“世凯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祈达国家于安全强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
蔡元培作为南京方面的专使,接着递上了孙先生的祝词。
袁世凯乐呵呵道:“世凯衰朽,不能胜总统之任,猥承孙大总统推荐,五大族推戴,重以参议院公举,固辞不获,勉承斯乏。愿竭心力,为五大民族造幸福,使民国成强大之国家。”
蔡元培虽然心知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不过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会遵守誓言。
然后袁世凯看了一眼故宫的方向,对英国公使朱尔典说:“吾生五十三年,今日为妄举!”
说完,便哈哈大笑。
再之后就是合照,李谕可不想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