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扬州卫早已经没有穿甲的习惯,面对铅弹迎面而来的时候,却是根本避无可避,当即是纷纷中弹倒地。
鲜血很快染红了他们所在的地面,倒在地上的扬州卫将士正在痛苦地哀嚎,场面显得十分的凄惨。
“杂家是南京守备太监汪直,汝等若敢从贼,按律夷三族!”汪直面对这帮试图漠视皇权的扬州卫将士,显得云淡风轻地道。
声音跟很多太监般带着尖锐,只是温柔中带着决然,此人像是一个带着一些感情的无情杀人机器。
刚刚仅是那位千户一吼,亦是不管那些犹豫的扬州卫是做何种选择,他这边便已经进行射击,显得既果决又霸道。
这……
在场的将士被刚刚的一轮扫射打懵了,而今得知对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汪直,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虽然西厂已经被撤多年,汪直亦是在朝堂消失了许久,但生活在这个时代,谁人不知道西厂厂督汪直的威名呢?
当初西厂初立,而“三杨”已经是文官集团的楷模、文人的典范,殊不知在福建风光大半辈子的杨家早已经成为毒瘤。
杨荣的孙子杨泰和曾孙杨晔依仗着杨荣的荣光,在当地残害百姓和滥杀无辜,致数十人死亡,而百姓投状无门。
汪直知悉此事,后又得知杨晔携金来京上下打点官员欺瞒此事,当即下令将杨晔和相关知情人抓进西门进行严刑拷打,最终获得了杨家的犯罪事实。
成化帝在得到汪直所呈交的供状后,即便面对的是声名赫赫的三杨之一的杨荣家,亦是下令进行抄家,更是斩了罪行累累的杨荣的孙子杨泰。
虽然汪直只是做了一件惩奸除恶的事情,但由于处理的对象是文官楷模杨荣之家,所以汪直的名声是又臭又火,成为文官集团最为痛恨的太监。
只是不管大家如何看待汪直这个人是忠是奸,单从汪直以前所做的事情来看,确实无愧“汪狠人”之名。
现在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不是汪狠人汪直,又还能是何人?
那个千户看到自己的手下动摇,当即便是质疑道:“我看你分明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休要在此招摇撞……”
砰!
又是一声铳响,汪直旁边一个持冒烟的三眼铳的将士显得面无表情地举着铳。
噗!
刚刚的千户话还没有说完,当即便中弹倒地,由于是正中要害,整个人在涔涔而流的鲜血中作了最后的挣扎便咽气了。
汪直看着倒下血泊中的千户,仿佛是看见一只死狗,又是徐徐望向手持着武器的扬州卫将士,眼睛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投降!”
“我投降!”
“请公公饶罪!”
……
众将士的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当即丢下手中的武器不敢再进行反抗,纷纷向这位杀伐果断的汪狠人跪下求情道。
“罢了,将几个有军职的抓起来进行审问,查找杨康的同党进行惩治!”汪直看着跪在地上的扬州卫将士,显得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
本以为可以借机练一练自己的神机营,结果还是高估了这支扬州卫,都还没有正式交锋就已经投降了。
旁边的两个统领当即拱手,接着开始清缴这一千人军队的武器,同时对跟杨康关系密切的军官通通逮捕论罪。
陆松所率领的钦差卫队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只是看到汪直如此雷厉风行地解决杨康,不由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狠人。
虽然他们的身份尊贵,汪直刚刚亮出身份大概能够震慑住杨康,但哪有汪直的做法来得痛快,而皇权亦要鲜血来维护。
若是人人都像汪直如此一言不合便亮刀枪,那么这天下便不会有这么多漠视皇权的人,这两京十三省才能真正成为王化之地。
“完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
李之清等人刚刚才看到脱身的希望,结果没有想到汪直竟然带兵出现,更是迅速解决了杨康,顿时心如死灰地喃喃道。
杨康可以说是他们的最后一张王牌,毕竟到最后还是拳头说话。
只是谁能想到,汪直竟然从南京亲自率兵而来,更是雷厉风行地除掉杨康。
他们所谓的底牌,却是毫无招牌之力,甚至下场比他们还要惨。
王越看到朝着自己过来的汪直,亦是微微一笑地拱手道:“汪公公,多年未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风采仍旧啊!”
跟那些排斥宦官的文臣不同,他对宦官群体并没有太多的偏见,甚至对这位行事有主见的太监汪直很是欣赏。
在当年,不说那些贪生怕死的重臣,哪怕时任兵部尚书余子俊强烈反对。所幸,在汪直的支持下,由汪直出任监军、而自己为提督,最后得以率精骑连夜奔袭至威宁海。
世上都说奇袭威宁海是自己的功劳,但汪直在那场战事同样是功不可没,若不是幸得汪直的支持,自己压根没有领兵出战的机会。
“王公,你亦是没有变化,好端端的钦差给你玩得像行军打仗般,当真是一妙计接着一妙计啊!”汪直看到这个昔日的故友,亦是微笑着回应道。
王越想到自己刚刚差点被李之清当场识破身份,显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扬州的水太深了,若是我顶着钦差的身份直接过来,所见的恐怕全都是忧国忧民的清官,而不是一窝蛇鼠!”
“这个倒是!当年都说杨家是贤相之后,必是家风严明的书香之家,愣是不信杨家子孙残害数十名百姓人命之事!这些读书人每个都能说出一堆大道理,遇到什么样的上官便能成为什么样的官员,但背后行事其实都是苟且之事。”汪直仿佛早已经看穿,望向李之清等人不由得数落道。
李之清、杨明远和张溙山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揭开,却是知道辩解无益,便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张溙山原本以为自己铁面御史的声名能够拯救自己,只是看到王越那双厌恶的目光,却是知道自己亦是难逃此劫。
王越跟汪直有着特殊的感情,便是发出邀请道:“多年未见,今晚咱们当秉烛夜谈!”
若是当年汪直不是被文官勾结内监联系逼走的话,自己被冤以作诗怨望,汪直定会替他说话,而不至于落得满朝上下无人为自己鸣冤的窘境。
“甚好!”汪直亦是欣赏王越的才情和担当,便是轻轻地点头道。
黄昏下,扬州城被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听说了吗?李之清被抓了!”
“何止李之清,关在里面都超过二十个官员了!”
“我的乖乖,咱们扬州城一共才几个官员?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就是要一网打尽,这帮官员不仅仅是贪墨,却不知做了多少不法之事!”
……
扬州城的百姓得知李之清等大大小小超过二十名官员被送到大牢中,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而是纷纷鼓掌叫好道。
严格意义上说,扬之清这些人贪的是朝廷的钱,当地的百姓不该如何痛恨。
但奈何这些人仗着有钱到处购宅买地,从而开始挤占普通百姓的生产资料,甚至普通百姓到官府有理亦是无处可诉。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那些原本在扬州城耀武扬威的人,现在通通都被关到牢里,而做这些事的正是钦差王越。
“此次落到王越的手里,那帮人怕是通通掉脑袋了!”
“这个事情还很难说,涉及的人员太多,保不准上面有人保呢!”
“倒亦是如此,李之清能在杨州风光这么多年,朝中必定有大靠山!”
……
虽然都知道此次将李之清等人绳之于法的是王越,但很多百姓仍旧不相信王越,而是担忧李之清会被背后的靠山保下来。
他们所处的是由文官所统治的时代,而这些文官的关系偏偏又是错踪复杂,事情到了上面,李之清没准会被背后的靠山所营救。
尽管朱祐樘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王越亦是一心想要替民除恶,但这个时代终究被文官集团掌控太久。
像当年的杨家,如果不是朱见深随意要办,如果不是汪直抓了杨荣的曾孙杨晔拷打,事情可能就像后面的松江徐家被朝中的重臣保下了。
夜幕降临,小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但喧嚣声明显低了一个档次。
今天被抓的不仅仅是李之清等官员,在船上参与认购盐引的盐商通通下狱,这些人亦算是为虎作。
至于他们存放在江都钱肆的银两,已经被张采第一时间带队查封,那里雪花花的银两将会归为国库。
受到大批盐商被抓的影响,今晚的青楼自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宴请太监到青楼,大概只有王越才做得出,只是这个事情怪不得王越,而是汪直主动提出来扬州梦青楼瞧上一瞧。
跟着那些已经了无生趣的太监不同,汪直很喜欢舞蹈。
由于两位大人物到此,其他人自然是纷纷避让,诺大的大厅只有两人对饮,而台上正是精彩的舞蹈表演。
汪直端起酒杯看着台上的表演,却是突然开口道:“王公,你此次奇计不断,又不惜犯险上了船,怕是已经有了收获吧?”
“扬州的进士官皆可尽斩!”王越想到船上的情况,眼睛闪过一抹狠厉地道。
汪直停下送到嘴边的酒杯,却是充满期待地道:“既然如此,那杂家要留下来瞧一瞧你王砍头的威名,此次砍头杂家一定要凑这个热闹!”
“求之不得!”王越已经将汪直视为老朋友,便是表示欢迎地道。
汪直喝了一口酒,却是说出自己的担忧道:“只是你这一刀真要斩下,阻力不比我当年要斩杨荣之孙要小啊!”
“汪公公,何出此言?”王越的眉头微蹙,当即便是困惑地道。
汪直将杯中剩下的酒倒在桌面上,而后用手指沾着酒水写了一个字。
王越看到完,就是不由得暗自一叹。
汪直从袖中掏出丝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道:“要我是你,手里有着宝方斩马剑在手,现在砍了便一了百了,不然怕是夜长梦多!”
“此次人数太多了!且陛下的智谋不弱于先帝,而今这些官员窃取盐利一事已经证据确凿,我觉得不会真会宽恕谁!”王越端起酒杯,而后话锋一转地道:“我见过南京营的神机营的军貌,但如今确实是脱胎换骨,还有你那三眼铳似乎也更厉害了!”
“杂家留在南京做守备太监可不是一个闲职,陛下对杂家亦是寄以厚望呢!”汪直将丝帕放回袖中,便是一本正经地道。
王越亦是停下送到嘴边的酒水,便是好奇地道:“陛下有特别的指示?”
“操练南京神机营,打造大明第一火器军,研制名为燧发枪的火器!”汪直迎着王越的目光,当即便是透露道。
皇帝在将他召回京城后,由于十二营的事情已经解决,在征求自己的想法后,便是委任自己为南京守备太监。
跟着北京城有所不同,南京京营主要负责在大、小教场操练南京诸卫所轮班官军,这些都是流动的兵源,但南京亦保住太祖时期留下来的神机营。
正是在皇帝秘密提供资金和军械支持下,而今的南京神机营才能脱胎换骨,正朝着大明第一火器军的方向努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礼耕藉,帝播新种
二月的京城,春意渐浓。
随着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京畿一带的农田多了许许多多农夫的身影,勤劳的人们已经开始着手春耕事宜,甚至用春种培育春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