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都海哈屯,不是说好谈判人员都不带武器吗?这才见面就亮刀子,咱们还谈不谈了?”陈坤将手举了起来,却是望向满都海询问道。
满都海还是想要好好地判断,显得有所不满地吩咐道:“巴图蒙克,将刀子给我!”
达延汗不敢忤逆满都海的意志,只好将自己珍重的刀子交给满都海,只是看到满都海接过刀子便丢向下面的灌木丛,心里不由得微微一疼。
在这一刻,他却是恨透了这个肥胖的大明官员。
徐琼和陈坤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却是知晓眼前这是一个做事有魄力的女人。
满都海是一个重实务的人,当即便是开门见山地道:“我再申明我们大元的条件!一则将伊克锡放回来,二则将一万马骡还回来!”
随行的大同副总兵陈坚听到满都海仍旧还是这两个无理的条件,心里不由得怒火中烧,却是愤愤地说道:“要这么算的话,你们这些年抢掠我们大同边民的财物又该怎么算?”
咳!
礼部尚书徐琼咳嗽了一声,显得不满地瞪了一眼陈坚道:“本使有此,焉有你说话的份,闭上你的嘴巴!”
“徐大人,陈总兵说得不无道理!若真要算的话,那真要好好算一算,不能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陈坤却是维护着陈坚,却是明显带着敌意地道。
“陈总督,陛下派本官前来谈判,本官自有分寸!”徐琼又是训斥一句,而后像是变脸般地微笑道:“满都海哈屯,不瞒您说,本使奉命前来是想要弄清一件事情,不知你们北元今后跟大明是要战还是要和呢?”
达延汗已经意识到通贡互市的重要性,当即理所当然地道:“你们今后跟我大元通贡互市,本汗可保你们大同边境安宁!”
“我大同宣府精兵十几万,还要你来保我大同边境安宁,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陈坤冷哼一声,却是战意高昂地道。
达延汗感觉自己被落了面子,便是进行威胁道:“信不信我现在就率兵杀进大同,本汗看你拿什么保卫大同边境安宁!”
“好,一言为定,本督奉陪到底!徐大人,你听到了,这是他们北元要战,你可以回去向陛下交差了!”陈坤爽快同意,而后望向徐琼道。
“陈总督,休要唯恐天下不乱!”徐琼训斥了一句,而后对满都海陪笑地道:“满都海哈屯,通贡互市可以谈,但你们若是这般威胁的话,本使恐怕亦是不能为力了!”
“巴图孟克,此事由我商议!”满都海对达延汗告诫了一句,而后望向徐琼道:“使者大人,我们大元想求和,亦是想要通贡互市,不知你们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们陛下的意思在檄文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不会容许大元皇帝存在!自古华夏帝王临御天下,比中国居内以统四方,小王子不可称帝!”徐琼望向满都海,眼睛充满真诚地说出立场道。
虽然此次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想到那份激情洋溢的檄文,想到现在蒸蒸日上的大明,亦是不由得立场鲜明地道。
尽管此次是为了议和而来,但皇帝在临行前亦是有所叮嘱,大明同样不畏战,亦可以通过武力方式解决蒙古之患。
达延汗一直以自己的血脉为荣,却是不打算让步地道:“本汗乃黄金家族之后,因何不能是大元大可汗!”
“这天下有我们陛下一个就已经足够了,你敢自称!”陈坤显得理所当然地回应,而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
达延汗终究是十四岁的少年,说着便伸手拔刀想要砍人,结果才发现自己的刀已经被满都海丢掉了。
“满都海哈屯,此次之所以闹得如此田地,实则你们要负主要责任!若你们按早前的规矩来,大明亦不会不许你们通贡,但你们自称大元皇帝已经触碰到我们大明的底线!现在你仍是坚持如此的话,这场谈判恐怕无法继续下去了!”徐琼当即借题发挥,望向满都海表明立场道。
满都海知道此事确实是达延汗听信桶哈的提议,以大元皇帝自居确实触犯了大明的底线。
如果大明由主和派作主,他们可以对这个自称是眨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大明朝廷恐怕是由作战派主导。
虽然他们进犯大明会让大同等地灾祸连连,但北元自身的根基还不够稳,现在想要在跟大明王朝作战的同时一统蒙古,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即便她拥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这面旗帜,但自己力量不够强的话,那些豺狼之人必定会趁机抢掠地盘。
其实现在是他们北元需要求着跟大明通贡互市,只有这样才能换来足够的物资,而大明确确实实是不畏战。
即便眼前商议的人,这位新任的宣大总督明显就是一个主战派,却是巴不得他们此次谈判断裂而开战。
满都海在一番权衡后,便决定作出让步道:“我们大元可以做出让步,不会再自称大元皇帝,咱们现在便通贡互市!”
“我们大明可以封巴图孟克为北顺王,封你为北顺王妃,亦会在大同一年开一次马市!”徐琼的心里暗自一喜,当即便抛出方案道。
满都海发现明廷比自己所想要开明,这个方案比自己期待的要好,却是有所怀疑地道:“开市的事情你能做主?还有,你们什么时候将伊克锡放回来?”
“原本我们朝廷是打算跟你们北元开战,只是陛下得知伊克锡公主容貌绝代,在看过伊克锡的画像后,便决定要封伊克锡为贵妃,所以才决定对你们早前的过错既往不咎,愿结为万世之好!”徐琼当即笑盈盈地道。
满都海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小老头。
达延汗正盘算该如何弄死面前这个死胖子,闻言亦是震惊地瞪起眼睛道:“你们皇帝要娶伊克锡?”
“准确来说,是要纳伊克锡为贵妃!”徐琼脸上的笑意不减,便进行纠正地道。
达延汗早已经将伊克锡当成亲人般,当即便是威胁地道:“你们皇帝肯定是疯掉了,我们不可能同意,即刻将伊克锡还回来,否则我们开战!”
“满都海哈屯,我们陛下是诚意满满!若不是陛下看到伊克锡的面相一见倾心,此次恐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大明其实已经夯实边仓准备大战。现如今,这一场和亲其实对大家都好!”徐琼深知要给对方消化的时间,显得苦口婆心地道。
满都海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两个官员,终于意识到这场谈判其实一个精心布置的小阴谋。
他们先是故意商谈通贡封市,而后再谈及要纳自己女儿为妃,让自己无形中落入了他们所设定的选择题。
只是现在给她所做的选择确实不多,大明终究不再是软弱的大明,而蒙古想要一统却需要大明的支持。
满都海疼爱自己的女儿不假,但亦是知道自己所肩负统一蒙古的使命,却是认真地询问道:“你们皇帝品行如何?”
“作为臣子岂敢妄议天子!只是您应该能感觉到,我们大明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徐琼点到为止道。
“若是现在真要战的话,本督可以保证,你们别说是要一统蒙古,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血脉是真的绝了!”陈坤很拽地说道。
达延汗再度怒目瞪向这个面目可憎的胖子,很想将这个胖子弄死。
“满都海哈屯,如果为难的话,可以回去好好地想一想!”徐琼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便准备结束谈论地道。
“是战是和,我们都奉陪到底!”陈坤迎着达延汗敌视的目光,显得毫不畏惧地表态道。
他虽然是跟徐琼联手唱双簧,但大明现在的强大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故而压根不担心满都海选择开战。
满都海看着徐琼等人离开,又是跟达延汗同乘一骑返回汗帐。
虽然她是很想将女儿救回来,但现在的局面确实不利,毕竟大明方面是铁了心不受她所率领的三万大军威胁。
偏偏地,大明方面并不是打算杀害自己的女儿,反而那个有血性的大明皇帝是要纳自己女儿为贵妃。
正是如此,虽然她来的时候是不惜血洗大同亦要将自己女儿带回去,但现在却是感到犹豫不决了。
在这边还在商谈议和的时候,一支由宣府而来的车队驶进了北京城。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奸党?抄家
高大的城墙,耸立的城楼,气派的箭楼、角楼,身穿甲胄的士兵,还有那宽大的护城河,无不彰显着这座都城的非同凡响。
一个嘴里叨着稻草的红衣少女坐在马头前面,一条腿还悬空在外,只是看到京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双漂亮的黑漆眼珠子便定住了。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可爱漂亮的鹅蛋脸,红唇薄润,皮肤白皙,举止间透着几分豪气,而头上前面的小辫子显得潇洒。
此人不是别人,自然便是让满都海不惜倾巢而出想要营救的伊克锡公主。
伊克锡虽然没有逃跑,但脸上始终透着不服气,举止间亦是带着几分不屑,此时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大明都城。
“伊克锡公主,这座便是咱大明的都城,面前这一座城门是阜成门!”负责赶马车的是一个老太监,此刻透着几分自豪地介绍道。
伊克锡看到前面的城门上方果然刻着“阜成”两个字,只是现在仍旧处于震惊中。
虽然她从小便听说他们大元大都被明廷改造成世界第一大城,亦有人比划着告诉她京城有多大,但那终究是听说。
现在亲眼所见,看到这高耸入云的城墙,还有两侧似乎无限延伸,让她清楚地感受到心灵遭受到的那种强烈碰撞,这才意识到大明都城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反观她们大元,虽然拥有浩瀚广阔的大草原,拥有数之不尽的羊群,亦拥有能够遮风挡雨的蒙古包,但跟大明王朝差得太远太远了。
守城的将领看到队伍进城,当即例行公事地道:“停车,我们要检查!”
“通通给杂家让开!”老太监王通将挂在腰间的令牌亮出,当即透着几分威风地命令道。
守城的将领看到这个赶马车的老太监竟然有令牌,深知这是办皇差的宫里人,当即急匆匆地给这支队伍放行。
现在终究是一个农业社会,城里和城外宛如是两个世界般。
在队伍进城的时候,他们仿佛是从湖光山色来到了繁华的都城,从泥泞的弯道来到了笔直的青砖大街。
由于恩科秋闱在即,现在士子纷纷云集于京城,致使常住人口大幅增加,现在的街道比以往都要更热闹。
青砖街道的行人多且嘈杂,两边的侧街店铺弥漫着古色古香的气息,远处楼影绰绰,宛如是一张徐徐展开的画卷般。
人声马声铜锣声,人香花香酒醋香。
伊克锡虽然少了刚刚在城门前的那份直击心灵的震撼,但看到眼前如此安居乐业的场景,看着衣着艳丽的大明人,却是突然间爱上了这里。
驰骋草原固然快意,但能够在这里游逛商铺,想必亦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伊克锡公主,京城最热闹的是地方是鼓楼一带,以后你有机会可以逛一逛!”王通继续赶着马车,又是进行推荐道。
鼓楼?
伊克锡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但旋即猛地摇了摇头。
她终究不是以大元使者身份前来京城的客人,而是一个替自己老师送回骨灰被抓的俘虏,现在已经算是彻底失去了人身自由,甚至性命堪忧。
至于想要到鼓楼那边游玩,且不说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心情,而今大明定然不会允许自己这个俘虏乱跑。
“伊克锡公主,坐稳了!”王通小心翼翼地驱赶马上调转方向,同时善意地提醒道。
得益于自己的消息灵通,却是知道这个蒙古少女的画像让陛下一见倾心,而今是想纳这个蒙古少女为妃。
面对着如此讨好新女主人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而是想要争取现在留下更多的好印象,好将来自己能有点依靠。
马车纷纷地拐进另一条笔直的长街,眼前仍是一望无际般的街道,而这条街道比刚刚那条街道还是热闹。
伊克锡并不清楚王通有这么多小心思,此时注意力全都放在临街店铺的商品琳琅满目,却是充斥着一种诱惑。
虽然这条街道的马车不少,但眼前这位亲自驾车的太监似乎很有身份和地位,迎面过来的马车纷纷避让,亦有人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伊克锡从小就是胆大的性子,却是没有理会这些充满诧异的目光,显得我行我素地打量两边店铺的招牌。
所幸,她从小向往汉人的文化,亦有着汉人的老师沈莫,故而能够认出那些店铺名称,唯有对那个崭新的“锁具店”有所疑惑。
只是路终究到了尽头,在一片雅静的住宅区七拐八弯后,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面,而她则被安排软禁在这里。
时值六月,京城的天气多变,一场大雨如期而至。
“公主,大明皇帝会不会处决我们?”随行的侍女塔娜一直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危,此刻显得害怕地询问道。
伊克锡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便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是我老师教过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而自己已经成为了俘虏,即便现在自己再如何担心亦是无济于事,反倒不如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
“这里太闷了!”
“他们想怎么样嘛?”
“再这么关下去,我非要疯掉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