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围的蒙面人看到头领中弹倒地,当即便是惊慌地围了上来。
“撤!”汪直意识到刚刚被小猴子射杀的并不是山贼,这伙拥有精良武器和战斗力的蒙面人分明就是卫军,当即便选择撤退地道。
在逃离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一支插在草地上的箭矢,便将这支箭一并带走。
“兄弟们,千万别让他们逃了,我们要为大当家报仇!”那边的蒙面人看到汪直要撤离,当即有头领站出来指挥道。
咻!咻!咻!
后方的弓箭手显得训练有素,在看到神机营将士已经暴露出来后,当即便纷纷对这帮人进行射杀。
噗!噗!噗!
由于现在天气闷热,加上此次是在大明的腹地执行任务,故而神机营的将士都不愿意披甲,此刻却成为活靶子般纷纷倒地。
砰!砰!砰!
神机营在逃跑的时候,亦是不忘记对逃兵回击。
汪直从来没有打过如此狼狈的仗,看到仅剩的二百人又折损过半,当即是恨得咬牙切齿。
噗!噗!噗!
倒不全是神机营的将士倒下,随着神机营的将士不断往后面射击,亦是有不少追过来的蒙面人倒地痛苦呻吟。
只是蒙面人终究是占着人数的上风,加上神机营的人数过少,手中改良版三眼火铳的杀伤力大大下降。
“汪公,卑职愿下辈子再为您效力!”神机卫百户李昊决定借着地形断后,便对汪直言真意切地道。
汪直上了马,看到忠于自己的部下要死在这里,心里暗暗发誓让这些追杀的人和幕后指使通通下地狱。
没逃出多远,便已经传来李昊惨死的声音,追兵的速度比预想要快得多,这伙蒙面人绝对不是什么山贼。
亦算是天不灭汪直,在逃往前面的山头的时候,道路的前面竟然出现一座废弃的旧桥,而旧桥又被破柴人铺着木板可以通行。
汪直率领残部弃马过桥,赶在追兵到达前毁桥。
虽然逃出了生天,但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所率的三百神机营将士竟然只剩下最后几十名残兵。
汪直从十六岁便开始正式领兵,年纪轻轻就掌控西厂,结果在大明的地界中竟然遭到自己人伏击,忠于自己的部下纷纷战死,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窝囊之事。
“安陆卫,老子不灭你誓不为人!”汪直紧紧地攥着那一支从战场捡来的箭矢,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地道。
原本要一天半的路程,结果汪直及神机营将士带着满腔愤怒赶路,次日清晨便已经来到了安陆城。
“什么?你们遇袭?”刘忠得知汪直所率的一千神机营将士竟然在安陆州地界遇袭,亦是大为愤怒地道。
其实上次他遭到的情况比刘忠还要惊险,当时亦是锦衣百户李虎冒死带着他杀出重围,依靠河边的渡河船才侥幸逃过追杀。
不过那时他遇到的规模亦是要小上很多,当时他所率领的一百多名护卫,而遭到的人马只有近三百人左右。
当然,他其实亦是说不清当时对方来了多少人,总之那个时候他感到非常惊慌,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要死在那里了。
“你虽是南京守备,但管不到湖广地界,并无权清点我们安陆卫的将士!今陛下大婚在即,而听闻西山现金凤,本指挥使已指派安陆卫全部将士前去抓金凤,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汪直找到安陆卫指挥使孙隆想要彻查安陆卫将士,结果遭到指挥使孙隆的严词拒绝。
安陆卫指挥使孙隆是一个体型肥胖的中年男子,一双单眼皮小眼睛,身上透着一身痞气,根本不像是一个带兵的将领。
只是这便是大明军队常有之事,跟很多世袭的武勋一般,地方卫所同样有很多世袭的指挥使、同知、千户和百户。
这些人仅仅依靠着血统,加上多熬几年的资历和运气,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高高在上的卫指挥使。
刘忠隐隐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而今孙隆打着这个名义,还真不好强迫孙隆将安陆卫召回,不由得扭头望向汪直。
汪直知道此次遇袭跟安陆卫脱不了干系,而今只有迅速查明他们将士缺员情况,这样才能以此为突破口揪出幕后之人替阵亡的神机营将士偿命,亦能为陛下揪出湖广的毒瘤。
面对这位指挥使的阻拦,汪直冷冷地道:“本钦差不是跟你商量,即刻按杂家的命令去办,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少拿身份来压本指挥使!不怕实话告诉你,本指挥使在朝中有人,若敢阻挠本指挥使替陛下抓金凤,你就等着再回去做你的奉銮……”孙隆冷哼一声,却是完全不将汪直放在眼里地威胁道。
砰!
一个小猴子般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举起了火铳,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枪口当即冒出了一股青烟。
噗!
刚刚还在嚣张的安陆卫指挥使孙隆的眼睛瞪起,显得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飞来的铅弹,却是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间炸裂开来了。
啊?
刘忠看到中弹后仰倒在血泊中的孙隆,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却是震惊地望向这一位大明狠人。
第二百零二章 帝敲百官,牟斌言忠
他一直都听闻王越凶狠,砍官员的脑袋宛如砍瓜切菜,在扬州城更是创造一日斩尽百官的光辉战绩。
自己早前选择斩杀安陆知州丘静,从而打开安陆州清丈田亩的局面,其实是想要效仿王越的狠厉。
只是现在看来,不管自己狠杀安陆知州,还是王越在扬州一日狂斩百官,似乎都没有眼前这位狠人这般杀伐果决。
正三品的安陆卫指挥使,且孙隆在朝堂有靠山,结果汪直仅仅因为对方不愿意配合便直接击杀,这才是真正的大明第一狠人。
鲜血染红了地面,但汪直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便对手下淡淡地吩咐道:“孙隆已死,将安陆卫的同知给杂家叫过来!”
安陆卫同知李辉被叫过来,在看到地上孙隆的尸体后,当即便吓尿了。
好在,这个同知并没有孙隆那般嚣张,在汪直的压迫之下,当即屁滚尿流地奉命办差,将派遣前往西山抓金凤的安陆卫将士通通叫回来并清点人员和伤员。
虽然在伏击战中,汪直所率的神机营死伤二百多人,但蒙面人的伤亡并不小,特别那位疑似安陆千户的人更是中弹而亡。
正是如此,只要认真核查安陆卫的人员及伤亡,那么真相便是呼之即出。
京城,一座被阴云所笼罩的都城。
按地方官员的秉性,他们上疏弹劾汪直造反的奏疏八成又是地方利益群体诬蔑汪直的可耻行径,毕竟王越和刘忠都经历过相似的遭遇。
吏部尚书李裕等人起初同样是这般猜测,虽然汪直做事不讲情面,的的确确是大明第一狠人,但唯独对大明忠心不贰。
“汪直无端斩杀安陆卫指挥使孙隆!”
“汪直对安陆卫百户以上进行严刑逼供!”
“汪直不理湖广总督刘忠劝阻,将刘忠囚禁!”
“汪直下令安陆城四门紧闭,今已有自立迹象!”
……
事态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汪直无端斩杀安陆州卫指挥使孙隆后,竟然收押大量安陆州卫将领。
如果上面两项还勉强算是职权范围之内,汪直将堂堂湖广总督刘忠囚禁,更是夺取安陆州城的控制权,这确实是已经踩线了。
只是从刘忠的强烈反应来看,恐怕并不是真心要造反,而是他在安陆卫中并没有找到他所期待的罪证。
“即便汪直没有造反之心,但分明是持宠而狂!”
“斩杀卫指挥使,软禁湖广总督,夺城而主,此乃造反也!”
“陛下,请即刻下旨令湖广巡抚平此贼,大明之城不可入反贼之手啊!”
……
随着事情扩散开来,在得知汪直犯下如此恶行的时候,以礼部左侍郎刘健为首的官员纷纷上疏请愿道。
一时间,汪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七月初八,奉天门早朝。
由于汪直确确实实犯了错,而今礼部左侍郎刘健为首的清流官员又按捺不住了,却是想要在这场朝会中给汪直致命一击。
按说,若汪直此次复起能够规规矩矩的,他们其实还真拿汪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现在这个狠人竟然做出如此反叛朝堂的事情,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管是为了新仇,还是为了当年的旧怨,他们都有理由对汪直落井下石,将这个死太监直接砸死在井中。
“今日的早朝恐怕又不得安宁了啊!”
吏部尚书李裕等高官来到午门前的时候,明显感到刘健等清流官员正在摩拳擦掌,只是此次确确实实是无法袒护汪直。
终究而言,汪直这种做法已经是踩线了,甚至他们都要劝陛下处理汪直。
“上早朝喽!”
随着午门城楼传来鼓声,一个太监对候在外面的文武百官喊道。
由于现在一个月才三次早朝,加上有着严格的考勤制度,致使现在一千多名文武百官都是悉数到场。
在金水桥前整理妆容,而后便是排着队伍来到了奉天门广场。
东方早已经大亮,在他们恭候着朱祐樘驾临的时候,却发现仅有荣升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郭镛出现在这里。
郭镛面对众官员疑惑的目光,便对大家朗声道:“陛下今已前往奉先殿!”
啊?
礼部左侍郎刘健等官员听到这话不由得傻眼,却不明白朱祐樘不前来主持早朝,而是无端跑到奉先殿。
不等大家询问缘由,郭镛继续说道:“传陛下口谕:昨晚转辗难眠,思今湖广非属大明王化之湖广,故今日祭先祖以告失湖广之罪,诸臣同检己过!”
这……
礼部左侍郎刘健等官员的眼睛不由得一瞪,却是没有想到朱祐樘竟然来了这么一手,让他们准备的攻击顿时消失于无形。
若真按朱祐樘所说,大明如果真失去湖广的治理之权,跟汪直那点事情相比,汪直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了。
“不错!事有先后,钦差遇袭,岂可不了了之?”
“若算上刘忠遇袭的话,湖广已是第二回钦差遇袭了!”
“国朝至今一百余年,从未有如此猖狂之地,湖广之事当深究!”
“汪直的罪要论,但今岂是论汪直罪之时,当诛行刺钦差之乱党!”
……
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当即领会到了朱祐樘的意图,亦是明白陛下的处事更有章程,当即便纷纷表态道。
紫禁城,奉天殿。
这里盛放着历代皇帝的灵位,当然不可能出现建文帝和景泰帝,故而只放着六位皇帝的灵牌,而最新的灵牌自然是宪宗。
朱祐樘来这里上了一炷香,虽然知晓帝王死后其实已经化成一方泥土,但还是保持着一种恭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