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武生的表现明显要好得多,虽然没有谁将鱼饵不当钱般抛下湖中,但几乎每一个武生都能够中鱼,木盆或多或少有收获。
单从收获总量来看,武生其实要强于武进士。
“哈哈……这条草鱼说什么都有十几斤,谁能跟我比,武魁非老子莫属!”
当李裕走出最北边的那个钓位的时候,一个身材异常结实的中年男子举着一条大草鱼嚣张地炫耀道。
一直盯着的吏部官员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在看到李裕来到这里,当即便将事情的经过向李裕汇报。
李裕上下打量这个全身湿辘辘的中年男子,嘴角亦是抽搐几下。
很显然,现在的鱼竿压根无法支撑起十几斤的巨物,何况在场所有考生所采用都是统一的竹竿,又有什么理由钓起这种巨物呢?
只是武举这最后一场考试像是中了邪般,武进士和武生都出现不走寻常路之人,偏偏都搞到了可观的渔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帝迎新婚,强龙出海
随着一个铜锣声“哐”地响起,这场比试宣告正式结束。
“我钓了五条!”
“哈哈……我钓了六条!”
“我也是六条,但比你的大,状元非俺莫属”
……
一帮武进士和武生拿着自己的渔获走向登记处,不少人对自己的渔获显得沾沾自喜,特别一个青年男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正当一些钓得多的武进士或武生洋洋得意之时,突然听到左右同时传来一阵惊呼,不由得纷纷扭头望了过去,旋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见一个年轻人端着满满一盆鱼获走来,而另一边的中年男子则背扛一条十几斤的巨物宛如得胜归来的将军。
单从鱼获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的渔获甩了其他人一大截,这场有关武状元和武魁的比试似乎没有了悬念。
“作弊,姓俞的一定作弊,他怎么可能钓起来这么多!”一位背景不凡的青年男子见状,当即进行质疑道。
旁边的武进士站出来证明道:“你钓不到不代表人家钓不到!我跟他隔着两个钓位,亲眼看着他一条条钓起来的,根本没有作弊!”
此话一出,亦是得到附近钓点的考生附和,唯有那个跟俞姓年轻人最近的考生沉默,但人家确确实实是一条条钓起来的。
“你是在质疑本场比试的公允吗?”一位兵部官员的脸色骤然一变,对那个挑事的刺头沉声询问道。
那个青年男子虽然自恃有几分背景,但却是知道自己的背景在这些进士官员面前不值一提,而武进士的含金量还真不太可能让堂堂吏部尚书舞弊作假。
之所以刚刚进行怀疑,主要还是对那个姓俞年轻人的渔获感到深深的不解,毕竟短短的时间能将木盆钓满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听到旁边考生的证实,又面临这位兵部官员的施压,虽然仍旧不明白怎么能钓到这么多鱼,但还是主动认错。
吏部尚书李裕将所有考生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评估着这些考生是否能堪大用,便让人将大家的渔获统计清楚。
鱼饵不要钱般乱抛,这天底下哪有人这么钓鱼的呢?
除了……
算了!
等着陛下圣裁吧!
那两个不走寻常路之人想要笑到最后,其实他这位吏部尚书说了都不算,此事还得紫禁城那位做决定。
跟文举相比,武举的关注度确实是低一大截,甚至很多京城百姓压根不知道现在正在举行武举考试。
至于本届恩科的武状元是谁,似乎都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事。
从这里亦是可以看得出来,大明重文轻武并非说一说而已,亦不怪后面的熊廷弼在湖广获得武解元后竟然还会选择弃武从文。
隔日,皇宫传召一位武进士和一位武生进宫。
从午门跟随小黄门进入,眼前豁然开朗,五座汉白玉金水桥横亘河道上,前面的广场则是一座雄伟的门楼。
武进士俞元赞跟朱祐樘其实有些渊源,其祖籍凤阳府,始祖俞敏跟随朱元璋打天下,以开国功臣袭皇州卫百户。
由于他从小习文,加上天资不算差,故而考取泉州府的生员功名。只是想要角逐举人功名几乎不可能,故而他参加了本届恩科武举。
得益于文考成绩优越,加上他从小勤于练习骑射,所以在此次恩科乡试、会试的表现不俗。
作为一个小小的世袭百户子弟能够走进紫禁城,这已经实现了祖辈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小门人在前面领路,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不由得停下脚步,显得疑惑地扭过头,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若说俞元赞心里还算有些底气和见过世面,但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连咽口水都费劲,走起路来更是哆哆嗦嗦。
作为最底层的百姓突然被召进皇宫面圣,林远扬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好了,甚至连走路都突然间不会了一般。
“我扶你!”俞元赞退了几步,伸手扶住林远扬道。
他跟一些眼高手低的武进士不同,对这帮武生并没有偏见。
恰恰相反,在此次会试比试过程中,他对这些有血性的底层百姓有了全新的认识,亦觉得大明军队确实需要补充这些新鲜血液。
林远扬看到伸手过来扶自己的俞元赞,先是微微错愕,而后便感激地笑道:“谢谢!”
武举地位低下的表现其实是全方面的,不仅没有金銮殿上唱名,而且召见他们的地点并非奉天殿,而是在华盖殿。
华盖殿,这是三大殿中央的宫殿。
朱祐樘来到殿中的龙椅坐下,望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由于两人年纪和肤色的差距,一眼便知晓谁是武进士,谁又是武生。
后世早已经证明,想要真正实现强国梦,仅仅抓经济发展还是远远不够的,却还需要稳抓军事建设,而人才无疑是重中之重。
“草民扬州纤夫林远扬拜见陛下!”林元扬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显得十分激动地跪拜道。
他原是扬州府境内一个依靠拉纤赚取微薄收入糊口的穷人,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能够前来京城参加武考。
现如今,他更是稀里糊涂地有幸见到了这位天子,这位在扬州府底层百姓中广受好评的大明新君。
朱祐樘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便淡淡地开口道:“林远扬,朕听闻你的那条大鱼不是钓的?”
俞元赞一直觉得自己疯狂撒鱼饵的做法不太妥,只是得知林远扬的做法后,嘴角不由得微微地抽搐了几下。
“草民昨日看着两条大鱼一直在草民眼前游过,便爬上旁边的柳树用身体去砸鱼!其实草民以前拉纤的时候,看到运河上出现一些蠢鱼,便会用石头去砸,但草民不砸皇宫的石头,所以只能用草民的身体,可惜跑了一条!不过草民将鱼砸晕后,便用鱼钓挂到鱼的嘴里,而那条鱼是用鱼线拖上来的,所以应该算是草民钓到的吧?”林远扬平日喜欢与人攀谈,而今显得表达清晰地汇报事情的经过道。
刘瑾的嘴角不由得轻轻抽搐一下,眼前这个还真是一个莽夫,哪能这样干的?哪怕是砸晕鱼后再挂鱼钓,那亦不能算是钓上来的。
朱祐樘并没有急于表态,便扭头望向了林远扬旁边的俞元赞。
“微臣以为兵者,诡道也!今我方粮草充足,而敌寇匿于山林,当以诱之,再行歼之!今鱼饵虽有所耗费,但跟渔获相比,实为不亏也!”俞元赞发现朱祐樘望向自己,亦为昨日的不当之举解释道。
朱祐樘自然知道这是狡辩之词,便淡淡地表态道:“你们两人的做法虽有取巧之嫌,然于国而言,胜利即正义!汝等今后领兵,朕不会在意汝等的手段,然有一条当谨记!”
“请陛下明示!”林远扬跟着俞元赞急忙表态道。
朱祐樘的目光落在两个人身上,显得十分认真地告诫道:“汝为大明利器,朕允你们为胜利不择手段,但大明利器不得伤我中国之民!”
“微臣(草民)谨记!”俞元赞和林远扬都感受到朱祐樘的爱民之心,当即便是表态地道。
朱祐樘知道追逐胜利还得有底线,对两个人告诫完毕,便递给郭镛一个眼色。
郭镛宛如朱祐樘的蛔虫般,当即便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武进士俞元赞文有兵韬谋略,武能骑射杀敌,钦点为新科武状元,授职漕运正千户,钦此!”
“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俞元赞看到武状元真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当即便感激地道。
情况相似,林远扬虽然做法不当,但同样被朱祐樘授予武魁的功名。
朱祐樘虽然很希望眼前这两个被选出来的武状元和武魁做好表率作用,但亦明白事情不能期待太高,而今最重要还是确立武学的选才方式。
特别新增武生这个功名,其实是开辟了一条新的晋升通道,给天底下读不起书的华夏子弟一个做大将军的机会。
像本朝开国第二功臣常遇春,虽然常遇春不识字,但征战一生未尝败绩,常自称能以十万大军横扫天下。
即便现在明朝将领从小学了四书五经,读遍了兵法,还能写得一篇锦绣文章,但有谁能跟不识字的常遇春相提并论呢?
正是如此,他这个帝王要扫清士太夫阶层所设的门槛,力争能从不识字的群体中找到另一位常遇春。
“草……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远扬得知自己成为武魁和漕运副千户,显得感激涕零地道。
自己活了将近半辈子,年少时不免有将军梦,特别自己从小的力气便远超常人。只是现实很骨感,他这一身天生的力气只能用来拉纤。
却是谁能料到,今年竟然遇到了这一场际遇,自己竟然从微不足道的纤夫得到了武魁的功名,而且还成为了漕运副千户。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像是做了一个梦。
朱祐樘望着这两个经自己恩科选出来的人才,亦是进行勉励道:“你们两人是朕恩科所选的武状元和武魁,今后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朕的脸面,还望汝等能成为将士表率,报效于大明朝廷!”
“草……微臣谨记!”林远扬和俞元赞当即回应道。
朱祐樘看到事情已经完毕,便准备离开。
“陛下,草民有一请!”林远扬看到朱祐樘要离开,却是突然着急地道。
俞元赞不由得扭过头,显得困惑地望向林远扬。
朱祐樘虽然有意栽培武将,但亦是保持着威严地道:“何事?”
“陛下,草民本是纤夫,原本是不打算参加武举的!只是我女儿年初被选中,而后还要送到京城,所以我不放心才报了武考来京!现在我女儿被送进宫里,草民想要跟我女儿见上一面,还请恩允!”林元扬宛如一个小话痨般,便将自己的企图说出来道。
事情倒是有些戏剧性,他本来是不打算参加武考,毕竟自己没有背景,且还需要拉纤养家,所以并不打算做这么奢侈的事情。
只是他的女儿突然被地方官府选上,而且还要送到京城。
他虽然有好几个儿子,但偏偏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心里始终是放下不去,所以凭自己天生神力,便跑到县衙很轻松地舞动那八十斤大刀。
原本仅仅是想要通过官府报销吃食和路费赴京找女儿,结果他女儿被送进了皇宫,所以压根见不着自己的女儿。
咦?
刘瑾没有想到这个莽夫竟然是误打误撞混上武魁,更是没有想到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竟然有一个被选进皇宫当秀女的女儿。
郭镛站在旁边,当即便是训斥地道:“放肆!宫里有宫中的规矩,你今已是大明的漕运副千户,岂可如此坏宫廷的规矩不成!”
“我不是要坏规矩,只……只是我不太放心我女儿,怕……她过得不好!”林元扬连连解释地道。
郭镛维持皇家的威严,又进行训斥地道:“皇宫里面的宫人不愁吃穿,还有月钱可拿,你有何理由要担心?”
“公公教训得是,是……是我犯糊涂了!”林远扬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主动认错地道。
朱祐樘给刘瑾一个眼色,便选择直接返回乾清宫。
现在三百秀女的角逐还在继续,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并非皇后的人选,而今张罗迎娶伊克锡郡主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