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刊最新一期是不是出了?”
“快,给我一本,我要最新一期的!”
“听说了吗?会试会参考上面的内容出题!”
……
一大帮书生涌进皇家书行抢购《明》刊,虽然两钱银子看似不少,但他们终究已经是举人的身份,还是能够承担得了这些开销。
当然,最重要是现在盛传会试很多题目跟时下的资讯有关,而《明》刊将是十分重要的一份参考资料,故而出现了一波抢购潮。
正是如此,现在全国的舆论控制权不再是士大夫所独有,朱祐樘正通过《明》来引导着全国的舆论风向。
城北呈现众生百态的热闹,而城南则呈现权力波澜下的安静。
现今的皇帝登基一年有余,虽然仍旧还是比较年轻,但现在掌舵的帝国蒸蒸日上,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公然唱反调了。
自太祖和太宗后,大明受封的勋爵是越来越少,只是现在弘治朝第一位爵位出现,而且还是极罕见的因军功封爵的文官。
大时雍坊,新建伯府。
随着大门打开,一个轿子从外面进来,而后在前院缓缓地落下。
“爹,你终于回来了!”王守仁跟随父亲回到京城,现在正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显得十分热情地迎出来。
王华留着漂亮的胡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从翰林修撰到新建伯仅仅花费不到一年时间。
虽然按大明的规定:文官不能封公侯,只能封伯爵,且前提必须立有军功,不得预九卿事。
现在自己被封新建伯,其实断了自己官居九卿的路子。只是自己的年纪和资历摆在这里,哪怕任由自己熬下去亦很难到达那个位置,还不如获得这一个世袭伯爵更加划算。
王华心知此次到地方能够有如此出彩的表现,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是一个很慎重且聪明的人,但更重要还是得亏自己这个聪慧且勇敢的儿子。
父子两人刚回到书桌,王守仁便忍不住好奇地打听起来:“爹,陛下刚刚召你入宫都说了些什么?”
“茶!”王华想到刚刚面见朱祐樘所感受到的那股无上皇威,显得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管家将茶盏刚刚送到门口,闻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爹,陛下今天是不是在钓鱼?”王守仁的眼睛一片雪亮,充满着好奇地打听。
王华接过管家送过来的茶盏,却是白了儿子一眼淡淡开口:“这鬼天气还怎么可能钓鱼!”
“也对!陛下跟你都说了啥,有没有给您安排新职位?”王守仁望了一眼冰天雪地的庭院,又是继续好奇地打听。
王华轻呷了一口茶水,这才悠悠地开口:“陛下对为父进行褒奖,亦是询问了一些为父的意愿!”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多了一些暖意。
都说当今天子残暴,只是自己数次面圣,这位天子给自己的感觉是一个十分体贴的帝王,对自己亦是十分的器重,甚至还带着一丝尊重。
管家听到有关自家老爹的去向,顿时亦是好奇地望向王华。
“爹,你快说嘛,陛下终究给了你什么职位?”王守仁的眉头微蹙,便是着急地追问。
王华捧着手里的茶盏,便淡淡地开口:“陛下知道为父不想再到地方任督抚,所以特许为父留京,明年便会出任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
管家听到这个职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按着正常的词臣升迁,王华从翰林修撰恐怕要十几年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职位,但仅仅到地方任职不足一年,而今竟然是以新建伯的身份出任国子监祭酒,可谓是隆恩浩荡了。
“爹,你应该选到地方继续担任督抚,再不济亦可出任总兵官。”王守仁得知自己父亲要留京,不由得失望地道。
王华轻呷了一口茶水,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道:“陛下亦是提到了你!”
“提到我?”王守仁的眼睛微亮,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鼻子。
王华郑重地点了点头,却是知晓自家儿子已经入了皇帝的法眼,便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特许你进学京卫武学和国子监,让你亦要好好努力学习,将来参加武举和文举!”
“还不如给我一个军职或锦衣百户呢!”王守仁发现陛下是要将自己塞到学堂中,顿时有些失落地嘀咕道。
王华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当即便板着脸训道:“陛下特许你进两院同修文武,对你可谓是隆恩浩荡,你竟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我王家没你这般混账的东西!”
管家亦是感受到皇帝对自家公子极是重视,眼神复杂地望向王守仁。
“爹,孩儿刚刚失言,定会勤加学习,一定不负陛下期许!”王守仁自知失言,便是急忙进行表态。
刑部衙门,大牢。
随着一声铁链的响动,一个牢门被打开,牢头对里面披头散发的囚犯冷冷地道:“刘大人,上路吧!”
刘大夏看到日期终于来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无奈的惨笑。
原本他认为自己占着大义,哪怕是当今天子亦不敢杀自己,何况自己在朝中还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同僚。
特别在得知大明对安南动兵的时候,他却是知道自己扬名的机会来了,甚至还准备在大明兵败如山倒后上疏痛斥皇帝。
事与愿违,安南的黎朝并非是铁桶一块,却是给这位年轻的皇帝通过军事打击和政治分化的政治瓦解了黎氏政权。
刘大夏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还是望着墙壁所留的自辩疏道:“止刀兵,植农桑,这才是明君所为!天子大举刀兵,今虽胜安南,然祸患无穷,百姓苦之始也!”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百姓苦不苦,不是你说了算!大明雄师征讨黎朝,西南边境的百姓便得安宁,而今年京城的杂税减少,特别种棉花卖上了好价钱,我的几个邻居今年过年都准备吃肉了。”牢头看到此人还有指责当今天子,当即便冷哼一声道。
刘大夏的脸色顿时一寒,当即训斥道:“鼠目寸光的匹夫焉知治国大道,可恨老夫空有才华而不得施展!”
“天天吃肉的人却装着忧国忧民,结果西南百姓受异族欺辱,却装着视而不见。要是真由你这种人治理,那才是华夏的悲哀。”狱头早已经看清这个时代,当即便怼回去道。
刑部的官员前来提人,只是对这个匿藏着安南档案的原兵部郎中并没有好感,便是板着脸将人押上囚车。
若不是刘大夏一直匿藏《安南档案》,大明此次用兵兴许不需要伤亡这么多将士,这个伪君子其实该凌迟处死。
“沽名钓誉罢了,这好官也得看他做了什么?”
“别的不知道,我今年的棉布收成好,今年能多买两斤肉过年!”
“瞧你得逞,我家娘子在联合织布厂做工,今年每人都发了五斤猪肉过年!”
“咱们陛下为了西南边民不被欺负而兴兵,结果这老货竟然从中作梗,分明就是一个奸臣!”
……
京城的百姓看到押赴刑场的刘大夏,虽然刘大夏在士林拥有很高的声誉,但围观的百姓压根不买账,却是想要亲眼看着这位奸臣行刑。
啪!
刘大夏原以为自己被推上断头台会有一帮百姓为自己鸣不平,但听到周围百姓的反应后,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更像是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事情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明明是大明难得的直臣,是要阻止皇帝兴刀兵而营造天下太平的贤臣。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希望明军在安南的战事是一败涂地,那些贪生怕死的武勋被黎家打得跪地求饶。
刘大夏知道这些低贱的百姓如此反应根本不重要,当即便是大声地发言道:“老夫没错,史书会给老夫一个公道!”
只是话音刚落,无数的烂菜叶和半干粪便纷纷飞向了刘大夏。
他们确实不能左右史书,甚至史书仍旧会将刘大夏塑造成为弘治朝的三君子之一,但不妨碍此次对这位伪君子的那份厌恶。
噗!
随着刽子手扬起砍刀狠狠地砍下去,一道鲜血高高地溅起,刘大夏的脑袋滚落在雪泥地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富裕后的财政预算
刘大夏被处斩并没有引发京城的舆论声援,毕竟黎朝政权被明朝的军队轻松推翻,这还是一件让京城百姓所自豪的事情。
特别此次事情的对与错几乎是一目了然,刘大夏的做法或许符合主和派的“审美”,但通过隐匿安南档案的方式已经触犯了律法。
现在安南的战事已经有了结果,事情证明刘大夏此次的做法确实是误国误民,而今被推上断头台是咎由自取。
正是如此,主和派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对刘大夏的事情连屁都不放一个,甚至压根不认识刘大夏这号人。
京城的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这里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又或许正在酝酿着新的风暴。
刘大夏的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虽然以清流为首的主和派选择对刘大夏的事情隐让,但这其实是他们的一次战术后撤,此次事件已经默默埋下一颗种子。
不管是刘大夏被推上断头台,还是张贞的死谏慢慢平息,其实不是因为这伙人已经忘记,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朝堂的争斗从来都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一个漫长的争斗过程。
像当年这帮清流对付王越和汪直那般,在王越和汪直捣毁满都海大本营并没有跳出来,只是事后再慢慢收拾汪直和王越。
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为刘大夏叫屈,亦没有人为张贞唱名,反倒显得十分的不正常。
朱祐樘其实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但亦是只能提高警惕,偏偏他还需要分神好好地治理这个国家。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实亦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上次他明知道有一股力量将刘大夏隐匿的安南档案转移,只是想要掀出幕后黑手的时候,却是发现特务机构锦衣卫和东厂并没有后世所传的那般无所不知。
不得不承认,其实后世夸大了锦衣卫和东厂收拾情报的能力。
腊月十五日,如期举行了一场望日朝。
文武百官显得一团和气般,在奉天殿中恭恭敬敬地拜跪天子后,便纷纷散朝回家享受半日的假期。
在弘治的铁腕治理下,现在京城各个衙门都是高效运作,而今胆敢偷懒耍滑的官员慢慢被清理,现在的京城可谓是井井有条。
由于大明官员假期增多,很多的官员反倒开始挖掘自己的爱好,特别闲时爱好钓鱼的官员明显增加。
时值寒冬,紫禁城的屋顶和树木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那几棵苍劲的古松头顶积雪。
宫后苑,御景亭。
刚刚在钦安殿拜祭真武大帝后,朱祐樘今日的心情显得很好,便来到这座亭中欣赏这座紫禁城的雪景。
今日并没有刮风,在这里从高向下张望,虽然不能将整座紫禁城尽收眼底,但亦能看到东西三宫的热闹。
北妃提着弓准备前去练箭,青月出门前往仁寿宫搓麻将,藩金铃则是在自己的庭院中练舞,而东西三宫有琴声和琵琶声传出。
朱祐樘其实很少白天呆在紫禁城里,而今坐在这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夯实后宫充满了烟火气息。
只是上苍并没有因为他是穿越者而格外关照于他,即便他每天晚上十分努力折腾自己的女人,但奈何谁的肚子都没有动静。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亦不是所有的耕耘都能有收获。
不过终究还是十八岁的人,而今似乎亦不需要过于着急这个事情,伟人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正是胡思乱想之时,一个高贵的身影来到了宫后宛,宛如这里突然多了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