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好好跟你们玩一玩,哪怕损公肥私的即位恩都可以有条件通过,毕竟自己执政的首要目标是清理盐弊。
只是这些人都以为自己这个皇帝是傻子好欺负,既然妄想将盐政的大蛋糕护着,那么便休怪自己这个皇帝挥棍打人和掀桌子了。
郭镛手持佛尘蔑视徐溥等人,便对奉天门前的文武百官唱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内阁首辅万安等官员纷纷跪礼,恭送着这位大明皇帝离开。
此时此刻,很多官员都不敢再轻视这位少年天子,谁都不想步户部尚书李敏的后尘。
“完了!”
李敏跌坐在地,双目无神地望向奉天门。
带冠闲住,虽然是保着官位停职,但朱祐樘对他的定义却是“你既负先帝恩泽,亦非朕之良臣”,又怎么可能还会允许自己重回户部呢?
朱祐樘之所以让自己“带冠”,恐怕是这位少年帝王的权术,仅仅是免官的一个过渡方式,从而避免他们清流势力的强烈反弹。
一念至此,他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高位,结果现在通通变成了泡影。
“元辅大人,陛下此次怕是当真不颁行即位恩了,现在该怎么办?”刘吉从地上起来,对身旁的万安询问道。
万安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幸灾乐祸地望向徐溥那边道:“有人玩砸了,此事与我们两人有何干系?”
即位恩无疑是一步很高明的棋,若是徐溥真将此事办成了,那么满朝文武都会念徐溥的好,自然顺理成章成为文官集团当之无愧的领袖。
只是现在却玩砸了,陛下原本都已经点头同意颁布即位恩,结果徐溥为达目标竟然敢于封驳旨意,亦不怪新君掀桌子了。
虽然徐溥确实成功阻止陛下超发三十万盐引,但到头来却一点好处都没替文官集团捞到,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前即位恩能给徐溥带来多少文臣的拥戴,那么现在便遭到双倍数量文臣的记恨,甚至已经有人在背后骂祖宗了。
刘吉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此事终究是陛下跟徐溥的纷争,他们压根不需要掺和到里面。不论是哪一方败阵,对他们都是利大于弊。
“咱们回去吧!”万安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广场中的刑部尚书杜铭,便对刘吉邀请地道。
刘吉敏锐地捕抓到这一点,终于知道万安对徐溥是有怨念的,显得不动声色地拱手道:“遵命!”
或许是徐溥步步紧逼的缘故,内阁的两位阁臣的关系似乎有所修复。
礼部左侍郎倪岳看到事态已经完全不受控,不由得对徐溥担忧地道:“徐学士,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即刻前往乾清宫面圣!”徐溥的脸色一沉,当即便做出决定道。
到了这一刻,若是想要事情得到平息,那么只有让朱祐樘改变立场。除了让朱祐樘继续推行即位恩外,亦要朱祐樘取消对李敏的带冠闲住。
礼部左侍郎倪岳显得目光复杂地望向徐溥,原以为这位太子旧师是恩宠有加,但此次恐怕亦乾清宫的门都进不去。
新君登基其实已经有些时日了,但能够被召到乾清宫的官员却是屈指可数,而徐溥从未有幸踏足,此次更是不可能被陛下接见。
北京城的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只是这片天地明显更加的敞亮。
眼前这座奉天门更显金碧辉煌,门前的石狮表情更显狰狞,而居住在这座皇宫的主人更让人生畏。
由于早朝已经结束,一千多名文武官员慢慢散场,正三五成群地朝着午门走去,而今天朝会给他们提供了不少谈资。
户部十三司看到陛下竟然将户部尚书李敏拿下,而接任者必定是户部左侍郎李嗣,致使他们隐隐间看到了一条光彩夺目的升迁之路。
若说以前还可能对户部的铁三角马首是瞻,但从现在的朝局来看,他们最符合利益的做法却是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盐政的争端,他们自然不会再信奉停止滥发盐引便可以解决一切,而是深刻地意识到地方官商勾结的危害。
“司直兄,恭喜高升广西司郎中!”陈坤主动凑了过来,对着冷若冰霜般的刘忠进行祝贺道。
刘忠一直不喜欢这个左右逢源的同科陈坤,却是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便大步朝着午门方向走了过去。
陈坤倒亦不生气,脸上仍旧是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
他知道整个户部仅仅只有刘忠最为清廉,而今陛下明显排挤结党的文臣,而刘忠这种忠心又能干事的孤臣很容易受到陛下的重用。
“这便是天威吧!”
谢迁看着那把宝座,不由得喃喃自语地道。
他目睹今日朝会的全过程,对那个唯唯诺诺且优柔寡断的太子记忆越来越模糊,而一个英明果敢的帝王形象越来越鲜明。
不论以前他是怎么想的,若是现在仍旧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当傻子,那么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若想要在新朝中出人头地,仅仅依靠自己的东宫旧人身份和官场资源已经不够了,最重要的却是圣眷。
今天的风有点冰凉,他的心情很是失落。
谢迁知道自己昔日在太子府的表现恐怕不能让陛下满意,加上自己还是徐溥的门生,自然更不可能受到重用了。
正准备离开之时,却是看到刘瑾再度匆匆走向张升,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五味杂陈。同样是东宫旧人,但待遇已经是差若天壤了。
谢迁心中的嫉妒宛如疯狂滋长的野草,却是眼不见心不烦,正想要迈步离开之时,结果张升对着刘瑾点了点头后,竟然带着刘瑾朝着他这边走来。
搞什么飞机啊?现在得到陛下的荣宠就不能低调些吗?还带着人过来向自己摆显,你张升还是人吗?
张升并不知道谢迁此时的内心所想,显得一本正经地询问道:“谢兄,我记得你精通诗作,可是如此?”
“这个自然!”谢迁鄙视地望了一眼张升,显得十分骄傲地道。
跟着出身贫寒只懂得埋头苦读圣贤书的张升不同,自己从小家境优渥,在十四岁的那年便知道青楼朝哪面开,更是用一首诗俘获了老鸨的身子。
张升的眼睛微亮,当即便邀请道:“谢兄,可愿随我一起面圣?”
谢迁捕抓到对方是有事求自己的模样,当即便准备拒绝,只是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
张升以为谢迁是在犹豫不决,当即便有所不满地道:“谢兄,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莫是不愿替君分忧?”
“我愿意!”谢迁的喉咙干涩,却是好不容易吐出三个字道。
第四十章 美人迎归,君问何人
他如何不愿意呢?
寒窗苦读十几年,入仕为官又过十余载,为的不正是得到陛下的重用吗?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张升不仅没有借机排挤自己,反而要将自己引荐给陛下,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的动机。
张升看到谢迁答应下来,像是解决了一个问题般,便转身对刘瑾道:“刘公公,请带我们两人前去面圣吧!”
“两位大人,这边请!”刘瑾知道陛下十分看重张升,当即指向西角门那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这一幕暴露在很多官员的眼里,只是恩宠从来都属于少数人的,他们除了羡慕还能怎么样?只能是羡慕再羡慕。
荣宠轮流获,何时到我家!
乾清宫,此时早已经忙碌起来,里里外外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朱祐樘乘坐龙辇慢悠悠地归来,想到临走前那些官员脸上失望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舒畅。
这些官员真以为自己这位帝王就得任由他们摆布,为一个贤君头衔就会对他们言听计从,却不知何时才能清醒一些。
若帝王十分理性而清醒的人,底下的臣子都是一帮做白日梦的蠢猪,那么同样是一个让人头痛的事。
“陛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是在东暖阁传膳吗?”一袭蓝裙的高挑女子突然迎上来,对朱祐樘盈盈见礼道。
这个女子的骤然出现,宛如乾清宫多了一位女主人般,致使整个乾清宫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为何如何面熟?”朱祐樘上下审视这位突然出现的绝世美人,却是不由得暗暗困惑地道。
事情便是如此的古怪,一个自己明明见过的人,但愣是想不起对方姓甚名谁,甚至都已经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对此人的记忆竟然是一片空白。
牛蒙蒙从里面匆匆走出,正是大声地询问道:“尔雅姐姐,陛下是不是快要……”在说到这话的时候,她突然见到龙辇上的朱祐樘,当即便匆匆见礼道:“奴婢恭迎陛下!”
“尔雅?”朱祐樘听到牛蒙蒙这么一嚷嚷,顿时是如梦初醒。
早前他所见到的尔雅都是半光着身子,给自己印象最深的则是她雪白的好身段,而今突然穿得如此整齐的尔雅反倒显得十分的陌生。
按说,少穿衣服更诱人才对,只是这个女人似乎恰恰相反。
原本就已经长得花容月貌,现在穿着一套简单得体的蓝色长裙,却是彰显出一种女王般的气质,似乎都足以冠绝后宫。
尔雅今日算是第一天正式就任乾清宫管事宫女,面对突然沉默的朱祐樘不免忐忑不安,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十分镇定地抛出第二套方案道:“陛下,若是食欲不振,奴婢建言请太医号诊,龙体不容差池!”
“朕无恙!传膳东暖阁,让人到内阁将王越的卷宗给朕取来!”朱祐樘很快便恢复过来,同时下达指令道。
“奴婢遵旨!”尔雅施予一礼,当即便进行安排道。
尔雅现在不再是衣不蔽体的暖床丫环,而今一跃成为乾清宫的管事宫女,身份和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现在自然能够指挥乾清宫里的宫女。
一些人确实是天生的领导者,尔雅不论是身材和气质都透着一种主母的气质,而安排起事情更是得心应手。
在她的操办之下,不仅东暖阁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做事的效率明显有所提升,起码上菜的速度和安排明显更合理了。
朱祐樘看到终于出现在桌面上的鲜肉,即便早上不宜吃过于油腥的食物,但还是将筷子伸向了羊肉盘,便开始大块地朵颐起来了。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凭借自己不错的洞察力,当即便发现了一些异样。原本负责给东暖阁维护白天檀香的一名宫女,毅然是换了人。
“主子,负责檀香的那名宫女跟外面往来过密,奴婢已经擅作主张将她暂时看管起来了,不知陛下是要审问还是直接调查即可呢?”尔雅注意到朱祐樘的目光,当即便站出来解释道。
朱祐樘夹起一块孜然羊肉放进嘴里,知道自己身边很难避免眼线,当即便做出决定地道:“既然忠诚度不够,亦无须为难于她,将她调出乾清宫即可!”
“奴婢这便去操办!”尔雅得到朱祐樘的同意,当即便转身离开道。
朱祐樘看到尔雅雷厉风行的模样,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不错的帮手,清理眼线却是连梁芳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牛蒙蒙拿着最后的汤过来,却是忍不住对朱祐樘道:“陛下,我问过尔雅姐姐了,她并不怪我!”
“啥?呃……人家那是大度!”朱祐樘被这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搞糊涂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
牛蒙蒙当即摇头,而后认真地辩解道:“才不是!尔雅姐姐说陛下本就应该三宫六院,想要纳谁就纳谁!太子妃想要害她,那是太子妃的心胸不够宽广,所以她并不怪我!”
“好了,昨天的事算你没做错!只是说话要小心点,像今天这话传到承禧宫,当心人家给你穿小鞋!”朱祐樘很欣赏牛蒙蒙直爽的性子,但还是认真地告诫道。
牛蒙蒙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又是望向左右的宫女和太监,却是警告地道:“你们不许将这话传出去!”
覃吉看着这里有着十余号人,顿时感觉有些困难。
“奴婢知道了,保证不会再乱说这种话了!”牛蒙蒙看到事情算是解决了,便向朱祐樘认真地保证道。
“你的小花是一只狗对吧?”朱祐樘喝了一口粥,显得好奇地询问道。
“才不是,小花是一只猫!”牛蒙蒙的眼睛一瞪,当即宛如拨浪鼓般地纠正道。
“猫?这样吧,你将那只猫带到朕这里喂养,省得今后你天天往外跑!”朱祐樘发现自己猜错了,当即便善意地准备收容那只流氓猫道。
牛蒙蒙的眼睛当即微微一亮,便认真地求证道:“陛下,真的可以吗?”
“君无戏言!”朱祐樘当即便是表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