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鼐看到叶淇的儿子竟然如此不懂规矩,虽然知晓叶淇对自己儿子十分溺爱,但还是忍不住苦涩一笑。
淮安知府孙翀等官员显得心领神会地交换一个眼色,却是默默地观察叶淇。
叶淇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当即气不得一处地骂道:“滚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休要在这里给老子丢人现眼!”
叶荣添刚刚一直在这里自斟自酌,现在已经喝得有些醉意,轻瞥了一眼叶淇,便端着酒壶朝着里屋而去。
咦?
周鼐看到叶荣添离开的背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周总督,请入座!”叶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便邀请着周鼐就坐道。
周鼐终究是官场中人,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整个人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坐了下来。
叶淇刚刚坐下,看到叶荣添朝自己的新房走去,心里当即咯噔一声,顾不得跟周鼐打招呼便匆匆跟了上去。
任何时代的人都少不了一颗八卦之心,叶淇刚刚离开这里,淮安知府孙翀便向周鼐直接道明了一切。
叶淇新纳的如夫人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而是淮南楼的一名青楼女子。
话说叶淇在辞官回来后,终究是人老心不老,偷偷逛起了青楼,更是看上了一名叫碧玉的青楼女子。
事情便是如此凑巧,刚刚从京城归来的叶荣添压根不知晓自己父亲跟碧玉的情况,致使叶氏父子同时看上了这个青楼女子。
就在叶荣添正准备娶回家的时候,结果被告知已经被自己父亲捷足先登,昨晚还缠绵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小妈。
虽然叶家极力将此事隐瞒,但哪里抵挡得住淮安百姓这颗八卦的心,所以此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周鼐得知事情的原委,看到叶淇正拎着叶荣添的耳朵将人揪出来,想到今后没准还有其他桃色之事发生,笑容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老爷,有贵客到访,您恐怕得去亲自相迎!”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过来,显得十分欣喜地汇报道。
咦?
淮安知府孙翀等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而今他们可以说是整个淮安城最有门面的官员,如何还有需要叶淇相迎的人?
叶淇端坐在首座上,却是涌起同样的心思,语气透着几分倨傲地道:“谁?如何还要老夫去相迎?”
“老爷,南京守备太监!”管家当即报上对方的来头。
叶淇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充满困惑地道:“汪直?这个阉竖怎么从南京城跑过来?”
“叶侍郎,汪直已经被调到南荒之地,现任南京守备太监是东宫旧人覃从贵!”淮安知府孙翀的眼睛微亮,便进行纠正道。
东宫旧人?
叶淇得知不是那位人人喊打的太监汪直,而是一位潜邸的太监,想到自己没准可以通过这条线重返朝堂,当即便匆匆起身。
“走,咱们一起前去相迎!”周鼐的心思同样活跃起来,当即便邀请其他官员道。
淮安知府孙翀等官员都有这个心思,便是纷纷跟随周鼐一起出去相迎。
虽然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地方官员,但谁不想往上爬?若能抱上这位太监的粗大腿,一旦这位太监重返京城,没准他们便能飞黄腾达了。
一支手持火铳的军队出现在这里,自从汪直担任南京守备太监后,南京神机营像是脱胎换骨般,毅然是江南最强的战力。
身穿斗鱼服的覃从贵兴师动众而来,走进叶府大门便看到前院堆放大量的礼品,便瞥向那一本记录送礼的名册。
叶淇带着一众官员已经从里面匆匆迎出来,当即如沐春风般道:“覃公公,这是什么风将您吹过来了?老夫有所远迎,还请恕罪!”
“叶侍郎,不过是纳妾而已,用得着办得如此隆重吗?”覃从贵拿起那份厚厚的名册,显得皮笑肉不笑地道。
咦?
周鼐原以为覃从贵和叶淇是旧识,但看到两人的对话,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叶淇感受到对方似乎是来意不善,但还是选择陪笑地道:“原本不隆重,但覃公公驾临,即便不隆重亦已经变得隆重了!”
虽然对方是来者不善,但对方毕竟是自己想要巴结的人,仍旧笑脸相迎道。
覃从贵深深地打量眼前的小老头,记得这一位在京城还是清流官员,怎么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只是现在自己心里只有皇帝,而眼下只有皇差。
覃从贵可不管对方是在办喜事还是丧事,显得话里有话地道:“你这话说错了!杂家到了,你叶家想要隆重都不行了!”
“覃公公,你这话是何意?”叶淇没想到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只是泥人都有三分火,当即板着脸道。
周鼐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眼睛同样充满着茫然。
若说叶荣添进行捣乱还情有可原,但眼前这一个分明是太监,怎么还跑过来争风吃醋了呢?
“杂家奉旨前来抄家!”覃从贵迎着众人疑惑地目光,显得语出惊人地道。
啊?
此话一出,淮安知府孙翀等官员全都愣住了,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年轻太监。
周鼐得知对方的来意,当即便怀疑地道:“覃公公,你不是开玩笑吧?”
“杂家是闲得慌还是怎么的?有空大老远从南京城跑过来这里开玩笑?听旨!”覃从贵不再废话,当即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道。
随着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叶家已经是大难临头,显得恭恭敬敬地跪到覃从贵的面前。
叶淇没想到大喜转为大悲,哪怕还有心思听圣旨,眼睛突然一黑,整个人便栽倒在地,只希望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噩梦。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分配不公,罪在烹鱼?
四月的雨宛如枪林弹雨,正狂暴地偷袭整个北京城。
南郊几间染坊首当其冲,在看到夏雨突如其来的时候,便匆匆将晾晒在竹架上的布匹全部收起来。
北京城内的百姓同样如此,有经验的百姓看到东边滚滚乌云的时候,便纷纷跑回家里将衣物收起来,避免晾晒的衣物被雨淋到。
虽然他们显得有些狼狈,但如果走进他们内心的话,他们其实很喜欢这个样子。毕竟跟家徒四壁相比,而今他们终究是有值钱的衣裳等物。
虽然国朝未见真正的盛世,但京城百姓的生活状况明显有所改善。
在宋澄的主政之下,整个顺天府百姓缴的税是不增反减。随着很多不公平的税赋被遏制,虽然这种农业社会不可能使人人富裕,但很多家庭都可以给自家小孩买回一个肉包子解馋。
其实这时代的百姓要求并不高,亦不见得人人向往文人笔下的盛世,他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城的小孩出生率明显出现抬头趋势。
北京城纺织业得到迅猛的发展,虽然皇家织布厂的产量一直在提升,但棉布反倒显得越来越紧俏。
谁都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但海外总有着赶不完的订单,而现在京城的布票变得越来越抢手,以至于北京城能够衣着体面的百姓变得越来越多。
虽然很多文人都说大明出了一个暴君,特别最近又要斩杀一批权贵,只是很多老百姓知道他们的日子比前些年要好上不少。
至于刚刚被朝廷从高利贷泥潭中拯救出来的百姓,虽然现在是一穷二白,但亦是已经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以前他们憎恨过国家这个词,只是经历此次事件后,他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对紫禁城那位皇帝更是愿意效死。
或许现在还不是文人笔下所描绘的盛世之景,但很多百姓已经心满意足,亦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甚至有人开始主动要养更多的小孩。
城东,东升客栈。
傍晚时分,这场夏雨终于放晴,几个从吏部衙门领到官服的人走进前堂,致使这里慢慢变得热情起来。
徐鸿等广东新科进士再次聚到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因为他们终于得到了“工作分配”。
按说,在鸿胪寺培训三日后,他们新科进士便可以上岗。
只是朝廷突然决定整顿金融,却是临时决定“抓壮丁”,将他们所有新科进士都派遣到户部衙门协助办差。
朝廷整顿金融所衍生出来的事情太多了,除了清查一百家金融店铺的账本外,还要追溯大量的案件,偏偏所有事情几乎都压在他们新科进士身上。
除了一甲三进士受不了这份辛苦,早早主动申请入职翰林院外,其余五百九十八位新科进士都是没日没夜地干活。
整整忙碌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新科进士这才堪堪协助三个衙门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不过他们的生活倒是十分充实,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却是帮助冤魂昭雪,同时将一大帮不法之人绳之于法。
虽然他们很忙碌,但并没有人叫苦。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得到了磨炼,而且正在做着最有意义的事情,故而后来都是乐在其中。
只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些犯罪的权贵和催收人员通通都要处斩,而他们明天开始便要各奔东西。
“我得到二十张票补!”
“我得到四十张票补,比你多一倍!”
“哈哈……我得到一百张票补,此次路费不用愁了!”
……
徐鸿等五人刚刚入座便有人忍不住亮出自己的布票,由于此次他们所有新科进士得到户部的布票补助,等同于是给他们塞银两,致使大家显得十分开心地报出自己得到的数额。
其实在明朝初期,所有官员任职都是朝廷报销,但随着官员越来越多,现在官员的路费都是自费,这亦是为何很多官员需要京债的原因之一。
只是朝廷似乎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通过票补的方式,既是给予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的报酬,亦是给外放官员提供了路费。
值得一提的是,皇家钱庄已经开展布票和白银的兑付业务,即任何人都可以拿着布票前去兑换白银。
“一百张?你这是要到京山县担任知县,其中的八十张算作是路费补助吧?”高魁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反应过来道。
徐鸿看着自己仅有二十张布票,显得苦涩地道:“应该是这样了!我留在京城,结果户部仅仅给我二十张布票!”
“呵呵……我比你多十张布票,户部大概是知道你找娶了富家千金,所以要再扣了你十张布票!”高魁亮出自己的三十张布票,便揶揄地笑道。
现如今,他们五人的工作分配已经正式出炉:杨宽出任淳安知县,陈寿出任京山知县,翁鹏则是淮安府推官,高魁顺利进入都察院任职,而徐鸿则是进了兵部。
得到一百张票补的是前往湖广京山县的陈寿,得到票补最少二十张的是留在京城兵部的徐鸿,至于其他则是居中数。
“诸位大人,要不要上菜了?”张掌柜将灯点亮送过来,然后讨好地询问道。
徐鸿望了一眼门外,便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先等一等,张遂到了再上菜!”
他们六人在北镇抚司的大牢算是患难见真情,现在同朝为官亦保持着这一份情谊,此次在这里是要一起吃饯行宴。
“好咧!”张掌柜现在客栈的生意因他们六人而兴,自然十分痛快地道。
海宽抬头望了一眼外面,却是充满着困惑地道:“张遂怎么还没过来呢?”
“你们知道张遂分配到哪里吗?”高魁突然神秘地询问。
陈寿当即白了一眼道:“这事还用猜吗?张遂的成绩摆在那里,吏部必定安排他进入六部,我猜是吏部!”
“错了!”高魁很肯定地摇头。
翁鹏参与进来道:“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