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间,他始终有着一种担忧,即便自己人生已经摆脱原有的悲情色彩,但始终无法摆脱掉绝嗣的命运。
“陛下,你有心事?”伊克锡看到朱祐樘躺到床上,便将暖洋洋的身子主动靠过来关切地询问。
朱祐樘闻着她身上的体香,亦是感受到她肌肤的灼热,伸手轻搂着她的身子发出感慨:“朝政历来都是如此!若不是这里出了事,便是那边需要着手解决问题,没有一天不让朕忧心的!”
“臣妾的母亲亦是这样,蒙古各部落纠争不断,时常为了草场大打出手,所以臣妾亦是时常见到她皱着眉头!”伊克锡显得体贴地将耳朵贴在朱祐樘的胸前道。
朱祐樘心里微微一动,便认真地询问:“爱妃,你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臣妾的母亲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位父亲,从小对臣妾便很严厉……”伊克锡很喜欢朱祐樘身上的味道,便将自己的观感说了出来。
朱祐樘听到伊克锡的倾述,却是更加确定史书对满都海是大大低估了,便做出一个决定道:“朕最近得到消息,你们蒙古遭受到大寒流,牛羊死伤近半!”
“啊?”伊克锡的眼睛一瞪,显得十分的惊讶和担忧地望向朱祐樘。
朱祐樘迎着少女的目光,却是透露几分暖意道:“既然你是朕的妃子,朕不好完全置之不理,所以打算以你的名义给你们本部捐两千件锦衣!”
“当真?”伊克锡支起自己的身子,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
朱祐樘忍不住暗暗咽了咽吐沫,知道这个少女心里还是关心族人的生死,便伸手掐了掐肉肉的脸蛋:“君无戏言!”
“陛下,现在臣妾都已经是你的妃子了,你……你因何还对臣妾还这么好?”伊克锡的鼻子一酸,显得感动地询问。
朱祐樘迎着伊克锡的眼睛,显得一本正经地道:“虽然咱们是政治联姻,但正是因为你是朕的妃子,所以朕自然要对你好了!”
“陛下,躺着!”
“啥?”
“今晚你别骑了,让臣妾动吧!”
……
伊克锡虽然已经嫁到大明,但不可能跟蒙古方面彻底割舍。
现在突然得知蒙古的灾情,得知自己的族人正在风雨中苦苦求生,甚至一些熟悉的人死在这场寒流中。由于亲身经历过草原上的寒流,所以她比常人更明白族人的不易。
现如今,朱祐樘主动送去两千件棉衣进行赈灾,如何不让她感动呢?
伊克锡知道最好的报答,自然是给予这个男人最想要的。
朱祐樘静静地躺在龙床上,看着这个异域的美人卖力地服侍自己,心里生起了几分心虚。明明自己动机不纯,但结果却成为了被感激的对象。
只是床单扛下了所有,却是差点被朱祐樘扯破。
今晚的月亮很圆,白雪中的乾清宫宛如画卷般,却是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异域女子不太协调的声音。
到了冬季后,大家的生活节奏仿佛突然间变慢了,但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停歇。
随着北京城的积雪变得越来越厚,时间已经来到了年底。
跟北京城的百姓相比,京城的官员却是变得更加的忙碌,因为有太多的事情积到年底,而且他们还得开始展望弘治三年。
西苑,御书房。
随着北京城的天气越来越寒冷,朱祐樘现在亦是穿得十分厚实,却是来到这里主持一场最高会议。
作为帝王,有时候不说胜于说,不表态胜于表态,这样才能给底下的臣子创造更大的心理压力和产生更强的威严。
朱祐樘深谙帝王之道,故而每次召开最高会议都坐在上面的阁楼静静地喝茶,任凭底下的臣子吵吵闹闹。
万安等重臣已经到场,正是坐在下面的椅子上,而这里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由于今天事关明年的预算,所以户部尚书李嗣的脸一直是紧绷着。
内阁首辅万安脸上的老年斑又多了几个,显得老诚恃重地定下基调:“朝廷哪方面该削减开支,哪方面可以增加收入,各个衙门明年要花多少银子做事,大家在这里都议一议吧!”
“礼部是清水衙门,但明年的会试和殿试要举行,加上各个祭祀活动,预计要一百万两!”
“朝廷早前便已经定调强军,明年的目标是实现武器更新换代,所以预算起码三百万两!”
“我们工部已经叫停很多非急需的工程,但治理黄河和开发建州是刻不容缓,预算起码五百万两!”
……
这场最高会议刚刚开始,几个衙门纷纷开口要钱,而每个要的钱是一个比一个离谱,单是前面三个衙门便已经高达九百万两。
由于海外白银还没有大规模涌进来掠夺大明物美价廉的商品,所以现在白银的价值很高,九百万两甚至高于后面的九千万两。
只是不管实际估值怎么样,而今大明的太仓不可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银两。
户部尚书李嗣是一个好脾气的小老头,但此刻瞬间黑着脸:“你们当真以为户部是一座金山吗?即便是一座金山,那亦不够你们这般讨要!”
“李尚书,明年的抡才大典不搞了吗?”
“李尚书,更新武器这是今年六月定的基调!”
“治理黄河刻不容缓,开发建州更是功有千秋!”
……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与其将难题留给自己还不如抛给别人,当即咄咄逼人地表态道。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而后默默望向阁楼之上。
谁都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始议事,结果直接陷入了死局。
韩幼英的大长腿正朝着朱祐樘跪着,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送到朱祐樘面前,亦是好奇朱祐樘会如何表态。
朱祐樘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香茗,仿佛下面所发生的争执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显得落针可闻。
咳……
万安没有听到阁楼上那位皇帝发话,便知道皇帝并不打算参与话题,先是轻轻咳嗽一声,然后带着教训人的口吻道:“你们别光顾着讨要钱,先议一议,咱们该如何增加财政收入!”
这……
刚刚吵得最凶的礼部尚书徐琼顿时闭上了嘴巴,默默地扭头望向旁边的人。
这个问题无疑让人头疼,盐政已经整理完毕,粮税亦是取得了极大的成果,甚至市舶司今年都有不错的收成。
偏偏地,帝国的税收明明已经远胜于成化朝,但现在朝政的财政显得捉襟见肘。
在这个前提下,现在朝廷想要再增加财政收入无疑是件困难的事,甚至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吏部尚书李裕和工部尚书贾俊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苦涩地轻轻摇头,心里已经没有增加财政收入的良策了。
这根本是无解之法,谁让你好大喜功连续两年打仗?
刑部尚书何时新将众人的眉头紧锁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冷冷一笑,却是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阁楼上的那一位。
征战,历来都是烧钱的游戏。
结果呢?这位皇帝登基仅仅两年,南征安南黎朝,北推建州女真,哪怕再丰厚的家底都会打精光。
现在可以说是自食苦果,而今还不懂得休养生息,竟然还想要开发建州和更新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
户部右侍郎吴裕注意到何时新的异常反应,便站出来认真地道:“粮税和盐税事关民生,今朝廷处置乃最佳之法,故下官以为不可再妄动!然崇文门关税去年岁入不足万两,何故也?经下官暗查,乃崇文门税官职卑言轻不敢得罪于人,对权贵的货物均默许通行,这已是历代税官的通行法则。故崇文门税官当升格为六部衙门直接负责,由刚直郎中或侍郎来负责,此举可保崇文门关税无损!”
咦?
正在喝茶的朱祐樘不由眼前一亮,发现这个户部右侍郎确实是一个用心做事的青年官员。
崇文门税关是明朝京城收税的总机关,由于崇文门京城九门中外地商品进入最多的门,故而朝廷在这里对进城的商品征收关税。
若是能够加强崇文门的关税管理,同时对其他八门进城的货物进行严格管理,那么确实可以完成对京城商品关税的征收。
“崇文门的关税收入确实是太少了!”
“每日那么多商品进城,怎么连一万两都征不到呢?”
“这里情况正是吴侍郎所说,一个小小税官怎么能拦得住权贵的货物呢?”
……
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虽然没想找到增加财政收入的方式,但眼界无疑是具备的,而今听到崇文门关税这个话题,当即便议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万安在皇帝不吭声的时候,往往会主动引导会议的走向,便认真地询问:“吴侍郎,你认为哪个部门合适?”
“元辅大人,兵部不是想要更新武器吗?那便交由兵部吧?”户部右侍郎吴裕的心里早有定策,当即便抛出方案道。
咦?
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意识到这个安排十分巧妙,却是纷纷扭头望向兵部官员。
现在兵部哭着要钱更新武器装备,现在朝廷给了崇文门关税的负责权,若是收不上来税银便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了。
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刑部尚书何时新早已经感受到户部右侍郎吴裕对自己的敌意,现在看到吴裕如此出彩的表现,心里显得不舒服地鄙夷道。
朱祐樘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直接进行参与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吏部尚书李裕等官员都知道这是一个替朝廷增加财政收入的好办法,当即便齐声回应道。
帝王,最好是下面的官员一起做决定,而后自己再敲锤。即便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亦是君臣一起承担。
朱祐樘看到所有人都同意,而自己心里亦是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便一锤定音地道:“准奏!兵部举荐税官人选,吏部进行核查,而后交由内阁集议!”
即便是一个税官人选,最好的做法是各个衙门都能参与进来,这里可以减少决策上的错误。特别崇文门税门关系整个京城商品关税,人选上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臣遵旨!”万安等相关官员当即恭恭敬敬地表态道。
朱祐樘的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却是知道崇文门的关税其实是杯水车薪,便认真地询问:“诸位爱卿,汝等可还有增加朝廷收入的良策?”
第三百一十二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这……
在场的众官员不由面面相觑,倒不是他们不想为帝国添砖加瓦,而是这几乎是不可能解决的难题。
可笑,还不打算放弃!
刑部尚书何时新看来朱祐樘仍旧还想要增加财政收入,心里顿时一阵发笑地道。
“陛下,可还记得在潜邸之时,臣跟陛下说过何为轻税赋吗?”礼部右侍郎周经鄙夷地扫了一眼周围人,显得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地望向阁楼上的朱祐樘道。
周经是天顺四年的进士,年纪轻轻便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历翰林侍读、中允等职,更是一度进入东宫充当日讲,即名义上的帝师。
由于刘健在今年犯下政治错误而被朝廷罢官,礼部右侍郎丘濬接任刘健的位置,而周经则出任礼部右侍郎。
终究不可能每个清流都天生想要跟皇帝唱反调,周经面对这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亦想要彰显自己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