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座金矿山刷新了他们对黄金的认知,对黄金亦有了新的认识。以前一锭小小的金元都可以跟花魁逍遥一晚上,但现在那锭金元变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我的乖乖,这里的黄金有多少啊?”
“不管有多少,这黄金跟你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我看你是心里惦记着这座金山,所以才这么说!”
……
即便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世子,面对如此惊人储量的金矿山,那颗贪婪的心忍不住蠢蠢欲动,但所有人都不敢表态出来。
终究而言,眼前这座金山属于大明皇帝之物,归为整个大明王朝所有,谁敢指染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林远扬率部归来恰好看到这帮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对旁边的俞元赞困惑地询问:“陛下因何带一帮累赘过来?”
“你觉得陛下是昏君还是明君?”俞元赞知道眼前的公子哥确实是累赘,却是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道。
林远扬连想都没想,显得信念无比坚定地道:“陛下登基以来的种种作为,自然是一位千古明君!”
且不说前期整治盐政打击奸商和整顿金融业解救底层百姓,单是安顿河南的百万灾民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明君。
虽然有暴君的模样,但那亦是利国利民的暴君。此次执意开采金矿,远渡重洋来到吕宋岛找到大金矿,更是显得英明无比。
当然,最重要还是皇帝改变武举的选才范围,让底层的百姓有了新的希望,不然他现在还在运河拉纤为生。
“我不清楚陛下所想,但陛下这般安排,自然是有其深意!既然咱们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要办妥此事,不可让这帮公子哥再有差池!”俞元赞对着北面拱了拱手,显得满脸认真地告诫道。
在这一路上,他其实亦有相似的疑惑。
只是他得知这个事情是陛下特意安排,甚至高高在上的工部左侍郎陈政亦是随行坐镇,当即意识到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他一直感激陛下的深造之恩,亦是时时刻刻想要报效朝廷,即便不清楚陛下的真正意图,亦得尽心尽力地做好此事。
林远扬知道张鹤龄的死跟他们确实有点关系,当即认真地保证:“嗯,我会加强安保,一定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人出事了!”
“未免夜长梦多,你尽快安排这帮公子哥参观余下的四座金矿,然后即刻将他们通通送回去!”俞元赞知道张鹤龄的死可大可小,当即认真地吩咐道。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远扬亲自陪同这帮公子哥参观余下的四座金矿。
其余四个金矿区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只是两个是露天矿金矿,另两个则是半露天金矿。
虽然露天矿给人带来直接的视觉冲击,但半露天矿亦让人想入非非,故而每个人对金矿的储量产生了不同的观感。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猜测,这五座金矿的储存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偏偏周围恐怕还存在没有发现的金矿。
“这里全都是金子,但可惜没有一块是我的!”
“要是能拿一块回去该多好,可惜此行只能空手而归了!”
“你看到张仑了吗?我看到他偷偷藏了一小块在衣服里面!”
……
王守仁等公子哥参观完最后一座金矿,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遗憾,特别有人还注意到张仑偷偷拿了一小块。
任何事情都需要比较,若是大家都是空手而归倒没什么,但偏偏那位英国公府的张仑偷拿了一小块。
偏偏地,人家的身份和地位摆在这里,没有谁这般不长眼去举报张仑。
王守仁这些年走南闯北,不仅是在赣南帮助父亲剿匪,而且还在推翻黎朝战役率部杀入王城,故而身份和地位很超然。
他并没有揭发张仑,更是找上了钦差工部左侍郎陈政道:“钦差大人,我等不辞万里而来,有幸见得金矿山实为人生之幸。只是空入宝山空手归,人生未免有憾,故请允我等国子监学员拿取一个鸽子蛋的金矿石归来留念,还请恩允!”
“本钦差替陛下做主,你们每个月可以携带五斤以下的金矿石回去做纪念!”面对王守仁的请求,陈政显得十分豪气地道。
“啊?真的!”
“这样太好了!”
“哈哈……我要选一块最大的!”
……
在得知陈政的豪气做法后,那帮刚刚还无比失落的公子哥像打了鸡血般,纷纷涌向了矿区挑选他们所心仪的金矿石。
在场绝大多数的公子哥都是出身于富裕之家,自然不缺这五十两重的金矿石,之所以这般兴奋,更多是想亲自带一块回去做纪念和显摆。
“钦差大人,这样真没问题吗?”俞元赞和林远扬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
陈政正在喝茶,显得语出惊人地道:“不瞒两位,此事不是本钦差慷慨,其实这是皇帝的意思!”
在此次南下之时,他有幸跟皇帝进行了一场长谈,所以已经制定了一套面临不同情况的应对方案。
现在看似应了王守仁的请求,但其实这是皇帝临行前的交代,却是想让这帮公子哥将一些金矿石带回京城。
“啊?”
俞元赞和林远扬得知竟然是皇帝的安排,心里显得十分震惊,却是更加肯定皇帝安排这位公子哥前来吕宋必定是有所谋划。
只是皇帝在谋划什么,这大概永远是一个谜团了。
虽然是按原路返回,但来时的形势是逐渐走高,加上此行有阿埃塔人帮忙携带行李,所以归途的速度明显要快上许多。
约半个月后,他们顺利回到吕宋城,而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十月份。
张遂出任吕宋巡抚后,第一项重要工作是推动广东的移民工作,不仅安排迁居的百姓开拓土地种田,而且通过雇佣的方式让百姓帮忙修路。
面对探明金矿归来的钦差大人,他显得十分认真地询问:“钦差大人,不知陛下可有什么指示呢?”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金矿,而且这里的金矿恐怕不止五处,接下来你们便大胆干吧!”陈政知道张遂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官员,当即投去赞许的目光道。
张遂知道不能听陈政几句话便乱来,显得有所担忧地询问:“陛下真会同意这样做吗?这修路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已经刚修好二里路,但而今巡抚衙门的钱银眼看就得见底了!”
“既然金矿已经找到,不管修路的前期投入要多少钱,英明的陛下定然会拨款采金。你们当务之急并不需要着急采矿,而是将吕宋城到矿区的道路修好,最好这条路能通马车,磨刀不费砍柴功嘛!”陈政知道张遂还是有所顾虑,便是十分肯定地道。
在这个时代,最困难的往往是运输问题。
以漕运为例,漕粮的损耗足足是八成,大明为了将运粮的费用转嫁到商人身上,更是将大部分盐利拱手相让。
现在金矿处于密林和山区中,不仅是采到的金矿要运出去,而且大量的物资需要持续不断地运送进来。
以目前的交通条件,依靠人员将物资运送进来的效率太低,而且很可能无法满足大规模作业的需求。
如果他们采到了黄金后,结果一趟仅仅只能运出来一百斤黄金,那么这点产出压根是入不敷出。
正是如此,现在想要很好地完成此次的采矿大计,那么最好的做法是砸钱修建一条能够运输物资的道路。
“既然钦差大人这么说,那么我们吕宋巡抚衙门便放开干了!”张遂不是婆婆妈妈的性格,亦是拿出魄力地表态道。
虽然前期的投入确实不是小数目,而且还需要朝廷给他们拨款,但金矿便摆在这里。只要他们大明能够坚持采矿,回报必定远超他们的投入。
至于物资的补给方面,他知道朝廷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源源不断送过来支持他们修好这一条路。
仅仅在吕宋住了一晚,陈政次日清晨便带领大家乘坐海船返回大明。
“没有!”
“没有!”
“人肯定不在船上了!”
“若是不在船上,那还能在哪里?”
……
行船当晚,事情朝诡异的方向发展,明明一行人全部乘坐海船一起返回大明,结果当晚又消失了一人。
这一位消失的公子哥同样是外戚——长宁伯周彧的孙子周贵。
若说张鹤龄是一个意外,那么接着的周贵离奇失踪或淹死于海上,却是证明这支队伍很可能存在杀人魔。
陈政隐隐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但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却是选择乘坐另一艘海船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按着早前的规划,他并没有选择原路返回京城,而是选择前往广州城。
到了广州城后,他第一时间通过塘报系统将所发生的一切上报,亦是向陛下汇报他们确实找到大金矿的事实。
“老爷,不知何时启程返京呢?”仆人看到自家老爷上报后,竟然在广州城住下来一般,便忍不住询问。
陈政每日流窜于广州城的市井中,时而认真打听当地的物价,宛如一个退休老人般道:“不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凶徒在畔,帝有嗣忧
时逢深秋,海流由南往北。
返京的舰队行驶在茫茫大海上,即便这帮公子哥再如何目中无人,此时此刻都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国人的盲目自大和不思进取,很大程度正是由于闭关锁国所导致的。
只是朱祐樘当政后,一切都悄然发生改变。
原本用于科举应试的国子监悄然转变为培养帝国人才的摇篮,此次更是将各个学科的优秀学生派往吕宋打开眼界,更是见识了海洋的浩瀚。
舰队由吕宋岛的北部朝东北方向航行,在靠近福建区域的时候,经由台湾海峡穿过,然后沿大明的海岸线一路北上。
大明的海禁政策由来已久,而今这个时代缺少停泊的海港,所以舰队基本上都需要在近海处过夜,而相对安全的海湾成为过夜的首选。
这一日黄昏,舰队停泊在一处海湾上。
夕阳下,波光粼粼,几尾鱼儿跃出水面,几只白色海鸥正在船桅上盘旋,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王守仁身穿生员服饰,挺着腰板站在甲板上。
虽然他的脸上仍旧稚嫩,但浑身透着跟年纪不符的成熟,只是左眼皮莫名跳动几下,致使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
长宁伯周彧的孙子周贵神秘失踪后,他猜测这个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甚至觉得跟张鹤龄的案子有所关联。
在一个公子哥的引领下,一个年轻人被带到此处,一起沐浴在这片夕阳的余晖中。
年轻人约莫十八岁,整张脸显得十分清秀,双目炯炯有神,皮肤白皙,整个人显得削瘦,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在此次出行中,不仅有着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而且还有国子监各科优秀的学子同行。
王守仁在出行的国子监生员中算领队般的存在,对被领过来的年轻人询问:“李言闻,听闻你发现张鹤龄的死有蹊跷?”
“……是!”李言闻稍作犹豫,便认真地点头道。
王守仁顿时来了精神,当即上下打量着这个跟自己有几分渊源的湖广籍学子:“你都发现了什么?”
“那日我检查张鹤龄的尸体,张鹤龄是被那把菜刀捅了不假,但他的口唇和指甲发绀,脸形不正。呃……发绀,这是黑里透红的颜色,所以这符合医书所载被捂死的特征!”李言闻感受到王守仁的着急,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王守仁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船医科的天才,却是微微蹙起眉头:“当时你怎么不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