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阁老此次做得太冲动了,当真不该无缘无故冤枉天子亲卫!”
……
程壎的案子已经搞得人尽皆知,王越更是为此押上了前程,在得知程敏政持旨而来的时候,亦是纷纷前来围观。
来了!
一个围观的刑部郎中看到里面有了动静,当即便欣喜地提醒道。
围观的官员看到程敏程果然将程壎带了出来,当即便知道此次的胜利者是程敏政,而王越很可能要灰溜溜离开京城了。
程敏政现在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好向自己夫人交差,面对围堵的官员显得有所不满,当即便让人排开人群。
程壎看到围着这么多官员,却是站在台阶上临时加戏道:“都察院的前身是御史台,仅是监察和纠劾百官,然今都察院成立搜查厅,屡屡挟天子令而收监官员,令人人畏之。今吾为天子亲卫,竟被其诬蔑捕入牢狱,都察院已管天子亲军事,恳请诸位大人务必防大明再生纪纲之祸!”
“都察院似乎真的管得太宽了!”
“程百户所言在理,当限制检查厅!”
“若是长此以往,都察院还真是一大隐患!”
……
在场的官员听到程壎的这个指控,亦是不由得警惕起来,甚至纷纷进行附和。
王越作为皇帝的宠臣,以东阁大学士兼掌都察院事,可谓是大权在握。在王越任上成立的搜查厅,可以说是第二个锦衣卫机构。
若是搜查厅的地位在锦衣卫之上,甚至对锦衣卫的成员随意抓捕,那么还真的要防止王越以此谋逆了。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程壎的借题发挥,最重要的目标其实是借此请求皇帝限制住都察院的权力,甚至是废除搜查厅。
天下百官以前最恨的是锦衣卫和东厂,只是锦衣卫默默被策反后,而今都察院的搜查厅反倒成为了眼中钉。
厉害!
躲在人群中的一个黑袍人看到程壎如此表现,对程壎这位锦衣百户再度高看一眼,更是暗暗决定将程壎定为重点培养的组织成员,甚至将来推举程壎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正是这时,一位身穿三品官服的青年官员拍马而来,身后跟随一大帮如狼似虎般的捕快。
围观的群体见状,当即纷纷避让。
“宋澄,好狗不挡道,你想要做甚?”程敏政看到宋澄挡在自己的前身,当即便寒着脸道。
宋澄的目光落到程敏政旁边的程壎身上,显得一本正经地道:“程百户,劳烦你跟本府尹到顺天府衙一趟吧!”
啊?
在场的官员看到宋澄竟然前来抓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程壎这才刚刚走出都察院大门,结果现在要被顺天府尹宋澄捕往顺天府衙,简直就像是都察院和顺天府衙一起联手戏耍程壎。
“皇帝的手谕在此,我看谁敢放肆!”程敏政当即高举手谕,显得十分不满地对抗宋澄道。
宋澄望向程敏政手中的手谕,便从怀中掏出手谕道:“程寺卿,你的手谕是让都察院放人,但下官的手谕是让顺天府抓人,难道你是要抗旨吗?”
“这……怎么会这样!”程敏政看到宋澄的手谕,顿时傻眼了。
宋澄不想多费口舌,望向程壎语出惊人地道:“程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是没有想到王守仁还活着吧?”
“没死,不……不,绝对不可能没死!”程壎顿时傻眼了,却是连连摇头否认道。
落在那茫茫大海中,亦是幸好自己得到经过的海船相救。以王守仁三人的生存能力,哪怕侥幸流落到海岛,他们亦是早已经饿死了。
宋澄将程壎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微微一笑地道:“程壎,若事情不是你干的,你为何听到王守仁没死竟如此慌张呢?”
咦?
在场围观的官员听到宋澄的这番论调,亦是纷纷反应过来,显得十分疑惑地扭头望向程壎。
“宋府尹,你是想要故意讹我!只是王守仁被凶徒李言闻刺死抛尸于海,卑职这般反应不是很正常吗?”程壎发现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顿时沉着脸道。
宋澄知道单凭这点还不能定罪,便大手一挥道:“来人,将人押回顺天府衙大牢!本府尹亦要试一试,究竟是他能够瞒天过海,还是本府尹查得水落水出?亦或者本府有使人死而复生之能!”
一放一抓,程壎仍旧还是囚徒,此次仅是由都察院衙门转移到顺天府衙。至于程壎的命运,再度变得扑朔迷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民情似火,公主如水
时间已经来到二月下旬,京城的天空仍是阴沉沉的。
虽然程壎的案子引起广泛关注,但随着东征军已经由山海关北上的消息传回,很多人的注意力纷纷转到这场战事上。
时至今日,由于儒家早已经深入人心,致使亦是影响华夏军队的思想。
只是过于仁慈的儒家手段,注定很难做出劫掠等恶行,所以通常打仗需要牺牲经济利益,致使明朝打仗是一种烧钱的行为。
“国虽大,好战必亡。”
“此事当从长计议,征伐非上国也!”
“今长城稳固,共享太平之福岂不美哉?”
……
对士大夫阶层而言,即便耗资两百万白银加固长城亦比花费二百万军费征伐要划算,不过时代终究在悄然发生改变。
“当真以为大明软弱可欺,因何要增加恩赏?”
“这帮女真人贪得无厌,咱们大明自当伐之!”
“如此扬威大明之事,哪怕朝廷要加税,我亦认了!”
“听闻海西女真跟我们交换棉布总想着强买,早就该让他们知晓大明军队的厉害了!”
……
面对这一场军事行动,京城越来越多的百姓不仅没有厌战的情绪,反而显得十分支持,甚至不惜奉献自己。
从郊外的赵老四,到城内刘英等百姓,现在大明出现一种空前团结的氛围。特别大明军队的战力越来越让人信服,致使主战的舆论慢慢来到了上风。
虽然军队已经北上,但此次是一场远征的战役,故而大家想要得知最终的战果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一个小部落,自然是马到成功!”
“听闻是联合蒙古骑兵一起作战,战事根本没有悬念!”
“以现在大明军队的实力,哪怕是拿下整个北元都不在话下!”
……
大明王朝这些年制定下强军的方针,又有“明君在朝,悍将在外”,致使普通百姓对这场战事持着乐观的态度。
原本书生群体是京城军事舆论的主力军,但宛平和大兴县的县试如期举行,当即便将大部分的目光吸引过去。
科举,在这个时代始终是头等大事。
不过时代终究在悄然发生变化,文举自然是科举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武举亦是已经慢慢崭露头角。
不仅地方的军户子弟能够通过武举考取武进士的功名,只要天生大力士或武艺了得的人,亦是可以成为武生。
在弘治四年的二月,多了一大帮想要借助文举或武举出人头地的年轻人,而武状元俞元赞和武生林飞扬成为很多年轻人的榜样。
王府街,驸马府。
京城是皇亲的集中地,虽然皇室的宗藩要分封在外,但公主这个群体比较特殊,她们往往都力求能够留京生活。
公主始终是肉身凡胎,而且她们在皇宫往往有牵挂,所以自然是想留在京城的繁华地,要不然留在京畿亦行,其次是留在北直隶,再不济亦要到江南的繁华之地。
一顶轿子从中门进到前院,而后从轿子走出一个姿色平平的中年妇人,但身上的衣着彰显其身份不凡。
嘉善公主是明英宗朱祁镇第三女,因从小跟时任太子的宪宗一起生活,故而得到这位大哥的疼爱。
在出嫁之时,宪宗亲自为嘉善公主物色驸马,致使嘉善公主成功留在京城,并成为时下地位最高的皇姑。
嘉善公主年过四旬,虽然相貌不出众,但皮肤白皙,特别眼睛明眸如皓,可惜嘴巴太大,儿时便有了大嘴的外号。
刚刚从皇宫出来,便直接来到驸马府,还带了从皇宫带出来的糕点。
前几年她母妃还在的时候,每次都能够满载而归,但可惜而今已经是天人永隔。只是跟其他皇子和公主相比,她已经知足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在花亭饮酒吟诗作乐,高举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显得无比的潇洒和洒脱。
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浓眉大眼,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特别眼睛透着一种自信,在年轻时必是美少年郎。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嘉善公主的驸马王增。
王增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他的爷爷因功封靖远伯,后在夺门之变获授兵部尚书,致使王府在京城算是顶级权贵。
他是王家的嫡系次孙,从小便十分聪慧,早年在国子监成绩优异,被当时的国子监丞孟宪认为是状元之才。
原本以大明皇室的择婿标准,怎么都轮不到王增这一位伯爵的正统一脉,但偏偏出色亦是一种过错。
命运弄人,在王增轻松取得生员功名的时候,其才貌竟然被皇家所看中,然后便决定将他招为驸马。
王增既是人生赢家亦是人生输家,虽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驸马生活,但亦是注定此生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
现在已经二十余年过去,王增虽然无缘于仕途,但却活跃于文坛,致使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存在一位才子驸马。
“驸马,你吟的这首诗真好!”嘉善公主深知自己驸马是天底下最杰出的男儿,面对这首诗亦是讨好地赞道。
王增的眼睛闪过一抹鄙视,却是没有打算解释美丽的误会:“今日入宫如何?”
“本宫……”嘉善公主从来都没有公子架子,便准备跟以往那般准备汇报情况。
王增将酒壶递给旁边的贴身侍女,显得有所不满地强调:“这里没有外人!”
“是,奴家到了仁寿宫见了王太后,受邀跟她玩了一局麻将,从她们口中才知晓皇帝的诗才竟然十分了得,跟相公都是才子!特别那首‘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简直好极了!”嘉善公主扫了一眼在场的两位侍女,便换了自称将皇宫的见闻说出来。
虽然她跟现在的皇帝并不亲近,但亦是一直以自己皇家血脉为荣,对自己的皇侄亦是十分的关心。
一直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又不好读书配不上自己驸马,而究其原因是自己血脉压根没有读书的天赋。
现在意外得知皇家血脉竟然出了才华出众的皇帝,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侄,心里是甭提多高兴了。敢情不是自己的皇家血脉没有“才情”,仅仅是自己没天赋罢了。
“你比我懂诗?”王增听到这句话却是强装镇定,而后充满不屑地评价:“这种诗作平平无奇,诓骗你这种不懂诗词的小白还行,但在诗词名家眼里,这种诗只会哗众取宠,其实是狗屁不通!”
从古至今的诗文都是如此,人言占了很多的份量。哪怕再普通的诗文,各路大家一起吹捧,那亦是当世佳作。
至于皇帝这首令人心惊胆战的绝世好诗,只要他们这帮诗词大家一致狂踩,那亦是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只是大家都说皇帝的诗好,还有早前所作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听闻是现在新科进士官的箴言!”嘉善公主想到仁寿宫的场景,显得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