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站在旁边的牛蒙蒙看着朱祐樘筷子上的羊肉水晶饺,肚子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显得很不好意地低下了头。
朱祐樘听到这个动静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注意到一排宫女只有牛蒙蒙害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便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覃从贵亦是听到了动静,却是严厉地瞪了一眼牛蒙蒙。
朱祐樘知道这下面的宫女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便指着那盘羊肉水晶饺盘道:“牛蒙蒙,你对孤十分忠心,这盆羊肉水晶饺便赏给你了!”
“啊?”牛蒙蒙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显得难以置信的模样。
覃从贵却是不太喜欢这个性格显得大大咧咧的宫女,当即便提醒道:“你还不谢太子爷的恩赏?”
“谢太子爷的赏赐!”牛蒙蒙一度怀疑自己听错,这时便急忙进行谢礼。
一盆羊肉水晶饺,对太子爷几乎是每日能吃到的菜肴,但对她却是许多没有吃过的油腥,却是她梦寐以求的食物之一。
牛蒙蒙在接过那盆羊肉水饺,当即便将一只羊肉水饺塞进嘴里,肉墩墩的脸蛋显得更肥了。却是突然发现覃从贵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便急忙端着那盘羊肉水饺闪出了门外。
在场的宫女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宫廷礼仪都是跟谁学的?
哐!
饭厅所发生的事情自然逃不过太子妃的眼线,得知朱祐樘竟然不满伙食后,张玉娇当即便将手中把玩的瓷瓶摔得粉碎。
“太子妃,那个牛蒙蒙着实可恶,我看她就是想勾引太子爷!”一个年长的宫女打着小报告,当即进行添油加醋。
只是话音刚落,旁边的宫女小紫当即训斥道:“休要乱说!有太子妃在,她那丁点姿色,怎么可能如此不自量力勾引太子爷!”
“是,奴婢失言!”打小报告的年长宫女当即认错。
张玉娇对这名打小报告的宫女大手一挥,等这名宫女离开,便对身旁的宫女小紫赌气地道:“你让太子殿下今晚继续呆在书房,老娘还不伺候他了,让他今后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是!”小紫深知张玉娇的强势,当即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只是这个事情又能怪得了谁?若是太子爷今天没有问起库银的事情,且离那个叫牛蒙蒙的宫女远一些,那么今晚他就能跟太子妃重归于好了,结果可惜了……
朱祐樘并不知晓自己错过跟张玉娇重归于好的机会,当夜杵立在院中朝乾清宫的方向张望良久。
按说,此时应该将他这位太子召进乾清宫相伴了,但偏偏世人似乎将他这位太子遗忘了。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他这位太子是真的可有可无,亦或者傀儡皇帝现在还不需要登场。
第六章 太子入宫
次日天刚蒙蒙亮,乾清宫再度热闹起来。
以内阁首辅万安为首的重要朝臣被传召,隔着那一道厚厚的珠帘,他们对龙床上的朱见深行君臣之礼。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而今陛下驾崩在即,很多官员亦是流下了眼泪,甚至还要狠捏大腿哭得再伤心些。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荣面对这帮伤心欲绝般的大臣,便轻声地传达圣意:“陛下说了,以防天下动荡、京城突生变故,请各位大臣移步东暖阁跟太后相商防务之事!”
帝国权力的交接无疑是重中之重,而今最重要的无疑是京师的布防了,朱见深确实是一个十分清明的君主。
“臣等领命!”万安希望朱见深康愈的幻想破灭,显得十分悲切地叩首。
此次被召进宫里的重臣是首辅万安、次辅刘吉、礼部尚书周洪谟、兵部尚书余子俊、礼部左侍郎李孜省和翰林学士徐溥等,已经代表着文官集团的中坚力量。
万安正要带着在场的官员前往东暖阁,却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地道:“太子?对,太子殿下!即刻传召太子殿下前来伴驾!”
“刚刚太后已经派人前去东宫了!万阁老,请吧!”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厂督陈准戏谑地望了一眼万安,却是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吉看到这个后知后觉的上司,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这位首辅还当真是已经老糊涂了。
年过七旬的万安意识到自己确实冷落了太子,不由得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垂头丧气地前往东暖阁。
此事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那么必定会惹恼新君,届时自己的位置恐怕是真的不保了。
圣意来到东宫,这座位于偏东南角的平静东宫府邸亦是泛起了小小的波涛。
虽然都知道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但除明太祖和明太宗外,明仁宗朱高炽的寿命是48岁,明宣宗朱瞻基的寿命是37岁,明英宗朱祁镇是37岁,明代宗朱祁钰是29岁,而当今圣上今年已经是40岁。
若按这个规律,那么当今圣上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了。
这里的太监和宫女都算得上是从龙之人,在意识到太子爷很可能继承大统后,终于明白谁才该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覃从贵是太子府主事太监覃吉的干儿子,得知宫里来人来,却是第一时间跑到内宅向朱祐樘通禀这则消息。
朱祐樘的脸上显得无忧无喜,便停下手中的毛笔,眼睛顿时变得坚定起来:终于来了!
自己的出现终究没有产生蝴蝶效应,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然是如期而至。
却不知是张玉娇还在睡梦中,还是府里的太监和宫女已经醒悟谁才该是这个宅子的主人,看待朱祐樘的眼神毅然变得不同了。
朱祐樘在接到圣意后,当即便前往内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刻的京城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氛围。
虽然成化帝在文官集团的眼里已经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对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而言,成化帝给他们带来了安定和人身保障。
除了边关的稳定外,由于成化帝重用宦官打击地方的贪官污吏和恶绅,从而让他们百姓有冤可伸。
若不是时任兵部车驾司郎中的刘大夏仗自己后台硬,一把火烧了郑和下西洋的材料和文档,致使成化帝修建宝船下西洋的计划破产,不然而今大明都可以跟西洋进行贸易了。
正是如此,得知成化帝即将驾崩,京城的百姓都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朱祐樘跟随传旨太监来到奉天门广场,从右边的东角门进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广场正沐浴在朝阳中的奉天殿,顿时感受到了属于这时代皇家庄严的肃杀之气。
尽管前世参观过故宫,但此刻站在这里却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特别这里显得更加崭新和浓郁的时代气息。
朱祐樘跟着传旨太监沿着宫道一路前行,很快穿过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而后来到了乾清门前。
尽管同在紫禁城,但这座皇城太大,外朝和内廷宛如两个世界。
“太子爷,请跟随奴婢进去吧!”梁芳亲自来乾清门前迎接,对等候在这里的朱祐樘恭敬地说道。
朱祐樘知道眼前这位便是掌管宫廷财权的御马监掌印太监,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跟随对方走进乾清门。
乾清门跟乾清宫有着一条笔直的甬道相连,甬道两侧设有汉白玉石雕栏杆,两边的露台陈放铜龟、铜鹤各二,日晷、嘉量各一,宝鼎四个,东西两侧文石台上置社稷江山金殿。
这里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四合院,左边算是东厢房,右边算是西厢房,而甬道的那一头正是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的乾清宫殿。
由于乾清宫建在汉白玉石台基之上,走到甬道尽头的中央是一面丹陛,左右两侧是汉白玉台阶。
朱祐樘穿过长长的甬道,在踏上台阶后,便进入乾清宫的正门。前厅设宝座,宝座上方悬“敬天法祖”匾,是皇帝接见大臣的场所之一。
乾清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自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建筑占地面积约一千四百平方米。乾清宫作为后三宫(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中的第一座宫殿,其规模远超常人的想象。
朱祐樘跟着梁芳绕过前厅,不久便来到后面一间寝室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只是此时珠帘直垂,压根看不清龙床中人的容貌。
“长子樘敬问父皇陛下圣安!”朱祐樘面对着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亦是规规矩矩地跪礼。
朱见深此时已经变得十分虚弱,却是由梁芳传话道:“圣躬安!太子殿下,陛下让你进来答话!”
朱祐樘走进里间,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成化帝。只是明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但头上已经染了许多的白发,五官已经显得无比枯瘦。
朱见深已经多日没有进食,此刻嘴唇龟裂,只是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出现,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尽管眼前的儿子不是自己理想的接班人,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以这种宽仁的性格想必能让文官集团安心帮着共治朱家的江山。
朱见深握着朱祐樘的手,显得言真意切地道:“朕疾不可为矣,今后诸事可跟皇太后相商,咱们朱家的江山便能交给你了!”
东暖阁,此时空气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太后,今勒令十二侯加强督军即可,临阵调将乃兵事大忌!”
“非也!今京城人心浮沉,十二团营军心动荡,京城不安则天下乱!今更要调任可信之人,可保京师安稳!”
“元辅大人,原十二团营提督汪直在军中威望甚高,传言他最近已潜回京师,谋逆之心不可不防也!”
……
由于周太后打算重新任命十二团营都指挥使,此举当即遭到以内阁首辅万安为首的官员反对,但这项决定却得到次辅刘吉为首官员的鼎力支持。
虽然万安和刘吉是正统十三年的同年好友,在内阁更是共事多年。只是两位权臣如今是渐行渐远,特别万安投靠万贵妃成为媚党,而爱惜羽毛的刘吉已经慢慢成为清流的领袖。
现在眼看着成化帝就要崩天,双方的矛盾自然而然地激化。
周太后借着汪直潜回京城的传闻,当即一锤定音地道:“今陛下病重,防有奸人作妖,十二团营理当重新调配都指挥使!钱公公刚刚提交一份调遣名单,哀家认为没有问题,若诸位臣工没有异议,便由兵部提交陛下定夺吧!”
兵部尚书余子俊听到周太后提及到自己掌管的兵部,于是明白自己为何被叫进皇宫,敢情这朝堂步步都是棋啊!
在十二团营的具体操练中,毅然是由各营的都指挥使完成。现在十二团营提督钱义听从周太后,若是周太后再掌控十二名都指挥使,那么便彻底操控这支京军了。
只是如此任命,历来精明的陛下会同意这项调令吗?
“臣谨遵大后懿旨!”刘吉扭头望了一眼万安,当即便带领自己的人表示支持。
第七章 帝崩
乾清宫里间寝室的炉壶升起袅袅的青烟,整个房间充斥着檀香味。
梁芳看到陛下和太子正在交谈,便轻轻地退到珠帘外面,同时将闲杂人等全部打发离开。
跟那些已经开始寻思后路的太监不同,他如今只是单纯地希望陛下能够好好跟太子道别,最好不要带着遗憾离开。
虽然这位皇帝不符合史书上的明君,但他却是知道成化帝并不是糟糕的君主,而是一个有着主见的好人皇帝。
或许正是这一个原因,哪怕成化帝明知道重用他们这些阉人会遭到史书的唾弃,但他还是坚持重用创建西厂整顿官场贪腐问题。
只是世间都是如此这般不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位好人皇帝壮志未酬身先死,而今将由这位单纯的太子爷掌舵,大明王朝的前景恐怕不能乐观了。
朱祐樘的情绪终究受到身体原主人的影响,对病床上的朱见深情真意切般地道:“孩儿望父皇康愈!”
“父皇已经油尽灯枯,今后朱家的江山便靠你了!只是你心志不坚,性情过于纯真,天下何以致治?朱家江山何以永昌?”朱见深显得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却是忍不住担忧。
在现在这个时代,哪怕是贵为一国之君,但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着实是太难了。
即便自己想要彻底掌握朝局,结果还是被迫向文官集团妥协。不仅无法效仿成宗下西洋,而且还被迫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汪直贬到南京,自己更是落得一个心灰意冷的下场。
自己这个儿子如此的单纯,压根不懂人心险恶,甚至相信文官虚构垂拱而治的那一套,必定会被那帮文臣玩得团团转。
朱祐樘看到朱见深眼睛中的那份遗憾,当即便是认真地表态道:“父皇,孩儿不会让你失望,一定会掌控这个朝堂,为朱家王朝开创一个崭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