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周太皇太后确实是在意自己的小儿子,当即狠狠地威胁道。
李公公不敢接话,但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人家自然是敢于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皇帝还真没有什么不敢干之事。从最初诛杀庆云侯府便可见其魄力,若是真的畏惧太皇太后,便不会有那么多人被推上断头台了。
现在皇帝借着何尚宫的口供,加上从何府搜出来的书信,便已经可以杀掉崇王,而天下万民便不会说皇帝不是,甚至还为皇帝的行径鼓掌。
周太皇太后是一个聪明人,于是放缓语气地作出最新决定:“即刻前去西苑传话,让皇帝过来见哀家!”
原本她是打算跟皇帝斗到底,但看到事态牵涉自己小儿子崇王身上,她亦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已经打算跟皇帝和好。
若是惩治自己女儿重庆公主还好,偏偏此次皇帝瞄准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只好是忍下这口恶气进行妥协,他日再寻找机会痛击皇帝。
李公公应了一声,便亲自前去传达太皇太后的这个决定。
由于数日以来断断续续的下雪天,如今的紫禁城银装素裹,很多地方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唯有被清理出来的宫道。
内宫跟外朝是分属两个不同的区域,作为外朝的宫人想要到内宫区域十分困难,而他们清宁宫的旧人更是难上加难。
李公公还没有到达内宫区域,便发现几个太监朝自己走来,突然变得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李公公,你虚报账目涉嫌贪墨,跟我们到东厂走一趟吧!”覃安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不容抗拒地道。
李公公当即意识到自己成为皇帝要除掉的小卒,便是愤怒地指着覃安的鼻子道:“你们放肆?杂家乃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噗!
覃安一个箭步上前,朝李公公的脸部猛地挥出一拳。
李公公的身形矮瘦,当即感受到一股来自拳头的巨大冲击力,整个人向后仰倒,然后重重地落在那雪地之中。
“你当真分不清大小王,连东厂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吗?”覃安揉了揉自己用力过猛的拳头,便是冷冷地道。
李公公捂着流出鼻血的鼻子,当即意识到这是一场报复行动,于是指责对方道:“你……你这是挟公报私!”
“谁是公?谁又是私?你下辈子投胎还是别选这么一个猪脑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覃安对身后的随从大手一挥,显得十分冷漠地道。
李公公的心里涌起一阵惊慌,显得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东厂是想要弄死杂家?凭什么?”
“你贪墨的罪证便已经足够,何况你……站错了队,更不该害死贾阁老!”贾安上前压低声音,而后又重重地朝着李公公的脸上踹了一脚。
却不知李公公是真傻还是假傻,明明他的手脚不干净,而今竟然敢站队太皇太后,更是不知死活地送去海鲜汤。
单是李公公间接害死贾阁老,李公公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现在谁敢办太皇太后用心办差的宫人都将大祸临头。
李公公抬眼看着脚底朝脸部踹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愚蠢地做错了队伍,知道自己此次是必死,顿时眼前一黑。
汝宁府,由蔡州改置而来。因断汝河上源之水经郾城入颍河,使得汝南水患大减,人民稍得安宁,故得此名。
英宗复辟后,封第六子朱见泽为第一代崇王,而崇王城正是坐落在汝宁府中。
崇王朱见泽是一个大胖子,虽然年仅四十五岁,但比大明几位皇帝不知要强上多少,已经算得上是长寿之人。
因每日都要呆在汝宁城哪里都不能去,这天天混吃等死,又不像宁王那般夺取天下的野心,倒是成了二百斤的大胖子。
崇王朱见汉坐在精雕细琢的檀木椅上欣赏着歌舞表演,只是浑身上下没有外界所幻想的优雅王爷形象,正在大口地啃着猪肘子。
只是他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在前来封地之时,她的母后让当时的皇帝哥哥大加赏赐。虽然王府的规模无法增加,但殿内装潢得金碧辉煌,这里的摆件玉器、瓷器琳琅满目、光彩夺目,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价值万金的名家字画。
“王爷,请慢用!”侍女们穿着统一的华丽服饰,从殿内穿梭而来,为朱见泽奉上了一份份佳肴和香醇的美酒。
崇王朱见泽吃得满脸油腻,对这些姿色上乘的侍女并没有兴趣,在这里继续大口地干着饭,同时不由得想到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来信。
由于他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导致王府的花销太大,所以他打算通过太皇太后向皇帝讨要一些赏赐,从而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滋润一些。
只是书信送到京城都已经有半个月,按说这个时候早已经到了京城,而且应该有了回信,但迟迟没有消息。
崇王朱见深的左眼皮突然跳动,最近总是心绪不宁,隐隐感觉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王爷,大事不好了!”一个公公快步走进来,显得十分惊慌地道。
朱见泽继续咬着猪肘子,显得浑然不在意地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当今太皇太后乃本王的母后,如今皇帝乃本王的亲侄,本王能有啥事?”
“王爷,刚刚北京城那边传来一则消息,传闻太皇太后将皇帝的寝宫烧了!”刘公公是王府的掌事太监,显得十分地震惊道。
朱见泽顾不得继续啃手中的猪肘子,猛地抬头震惊地道:“皇帝被烧死了吗?”
“这个倒没有!”刘公公连忙摇头否认。
朱见泽将手中的猪肘子放下,那双满是油渍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将站在殿中的舞女们打发离开:“皇帝没被烧死,这算啥大事!”
“王爷,虽然皇帝没被烧死,但您想要赏赐的事情怕是泡汤了!”刘公公看着案中的山珍海味,显得苦涩地道。
由于朝廷已经开始对宗藩的禄米进行改革,导致宗藩群体的收入大减,而崇王府偏偏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导致一度需要太皇太后接济。
现在皇帝和太皇太后交恶,那么他们崇王府想要增加赏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见泽的眉头紧蹙,旋即便是大手一挥:“你再到书房瞅一瞅,哪幅字画能卖上好价钱,给本王都卖了!”
原本他已经是入不敷出,但奈何自己背靠着太皇太后,而当年太皇太后从内库取出一批古字画,而今成为自己的重要收入来源。
“王爷,《溪山行旅图》虽然作者不详,但有人愿意出价一千银元求购!”刘公公的眼睛微亮,当即说出一幅指定的字画道。
朱见泽不晓得字画的具体价值,于是大手一挥:“卖了!那些字画挂在书房看着碍眼,还是这猪肘子香!”
刘公公的嘴角抽搐几下,深知眼前的王爷就是一头只懂得吃吃喝喝的猪。
正是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中的歌舞表演。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经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司所查,何尚宫为证人,何府书信为凭,崇王朱见泽指使他人放火烧毁乾清宫,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今革除崇王爵位,削除崇王城,一干人等押回京城宗人府侯审!”
朱见泽听完圣旨的内容,整个人瘫坐在地,脸上写满了惊慌:“本王冤枉啊!”
“朱见泽,是否真是冤枉,到了京城再说吧!带走!”覃从贵亲自前来,当即大手一挥道。
随着覃从贵一声令下,东厂的番子当即上前,而后便是缉拿崇王府的所在成员,最后在崇王府的大门贴上了封条。
跟以前顶多削去王爵的情况不同,此次是直接削掉王府,以崇王朱见泽一脉的成员全都成为了戴罪之身。
“母后,你害苦皇儿矣!”朱见泽看到自己全家的遭遇,却是突然望向京城的方向,当即便是大声哭泣道。
种种的迹象已经表现,由于母后跟皇帝相斗,自己这个远在河南的王爷竟然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第五百五十章 聋瞎贵后,终现演技
寒冬腊月的北京城,此时已经被白雪所覆盖。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真正实现了安居乐业,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迎来国债和股票的双重投资收获,而后是一年一度的春节时光。
在弘治皇帝的执政下,不仅国力不断增强,由于海外的资源持续输入,现在普通百姓的幸福指数同样在上升。
特别是土豆、红薯和玉米等高产农作物推广种植,现在全国的粮食产量不断创新高,人口更是一举突破了一亿大关。
据粗略统计,受到天花疫苗的影响,现在地球的总人口已经降到四亿人,所以全球每四个便有一个是大明人。
若加上附属国的人口,而今有近半的人口已经归在大明王朝的麾下,而大明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霸主。
紫禁城,关睢宫。
“滚!统统滚出去!”
正当外界的百姓其乐融融的时候,周太皇太后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显得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来。
寝宫里面的宫女和太监纷纷跑出来,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敢触这个疯女人的霉头。
原本周太皇太后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现在彻底失势后,整个人更是宛如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包。
“林公公,咱们现在怎么办?”
“留个人在门口候着,咱们几个回去歇着!”
新调到这里的林公公刚刚又挨了周太皇太后一脚,此时显得没事人般地拍了拍屁股准备走人。
其他几个默默交换眼色,而后纷纷跟上。
虽然他们现在负责照料紫禁城最难侍候的主,但皇后那边已经给他们增加了津贴,所以心里倒不算是特别的难受。
特别他们现在已经默默抱团,倒不需要过于担心太皇太后的怒火,只需要老老实实照料好周太皇太后的一日三餐即可。
“朱祐樘,哀家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当年真不该选你,就该让你跟那个女人一起死!”周太皇太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是将怒火指向皇帝道。
她虽然眼睛还看得见,耳朵亦听得到,但现在忠于自己的太监和宫女已经一个不剩,通通被逮进了东厂大狱。
她在这个皇宫已经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太皇太后,别说外界的情况不得而知,哪怕皇宫中的事情同样不知晓。
原本她还想打听崇王的情况,但压根没有自己儿子的半点音讯,以致她都不得不担忧皇帝将自己小儿子直接处死了。
正是如此,她现在已经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儿身上,只希望自己女儿重庆公主给自己带来有用的消息。
等待,竟然成为堂堂太皇太后每日最重要的事情,而时间一天天过去……
深冬的皇宫,寒风凛冽,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冰渣,无声地割过每一个角落。
周太皇太后居住的关睢宫别说地暖,哪怕房子都不是十分的密实,甚至可以听到外界的动静。她能听到风吹过檐角的微响,偶尔从庭院中飘来的枯叶落地的轻碎声。
虽然她从未做过皇后,但皇贵妃的身份亦是让她在天顺朝成为紫禁城的中心人物之一,特别当时自己的亲儿子是当朝太子。
到了成化朝,她母凭子贵成为了两宫太后之一。
她所住的清宁宫是门庭若市,朝臣、外戚和儿媳嫔妃络绎不绝,拜谒之声在宫门此起彼伏,当时是那般的风光。
原本经过她一手带大的弘治皇帝本该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已经会被她牢牢控制,但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失势的开端。
来到弘治朝后,她这位太皇太后成为了皇帝夺权的重点对象之一,后来又遭到皇帝的疏离,如今更是彻底决裂。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下旬。
周太皇太后仍旧一天天地数着日子,如今她本人及所居住的关雎宫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寂寥得让人窒息。
即便现在已经是春节将至,这本应该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时候,她这座太皇太后所居住的寝宫依旧冷冷清清。
她跟外界已经断了音讯大半个月,现在完全不清楚是重庆公主等人并没有前来拜见,还是自己已经彻底被皇帝和皇后软禁了。
“太皇太后,奴婢可不能随意出入宫门!”
“那封书信已经托人送往重庆公主府,奴婢亦不晓得因何至今没有回信!”
“太皇太后,即便你今日真要打死奴婢,奴婢亦不敢将您抬去强闯乾清宫啊!”
……
林公公为首的宫人面对周太皇太后的各种命令,仅仅遵守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超出能力范围外则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