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有正规军。
可他也有啊。
大宋分为禁军和厢军,禁军主要驻扎于北方边境,另外在四京以及淮南淮北和江浙等地有屯驻禁军。
各州府则地方军队以厢军为主,不过亳州同样有禁卫军存在。
平日里郭承祐一直拿禁军以及厢军当作自己的私军,出入由禁军保卫,这些在史料当中多有记载。
所以郭承祐手里就有两千多的地方厢军和数百人的一营禁卫军。
当下郭承祐毫不犹豫地道:“走,现在就去酂县。”
他换好官服,又令手下去调兵。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亳州厢军和禁军就已经就绪,急匆匆地向着酂县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赵骏已经带人抄了王大地主的家。
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大量还没睡觉的百姓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这位王大地主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家中搜到的罪证一箩筐,来往书信、假造的账本以及大量金银珠宝、钱财宝物、地契田产等等。
很多都是巧取豪夺而来。
而且这家伙还喜欢炫耀,直接在书信里跟朋友聊起他怎么套路农民,让农民把土地乖乖吐出来。
如果佃户没钱交租,逼着他们卖儿卖女,一桩桩案子,径直这么摆在面前。
“宋朝地主官员们的罪恶,还真是不加掩饰啊。”
看着手头上的罪证,赵骏只能感叹。
就像历史上韩琦查王随、陈尧佐、韩亿、石立中四名宰相,突破口同样也是他们的信件一样。
北宋人干起坏事来,怎么就这么喜欢在信里说呢?
第180章 给我滚下马来
抄家持续了一整夜。
当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整个酂县县城的百姓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天好像变了。
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王家,此刻被一群士兵给占据。
县衙的县令不知道去了哪里,主簿和县尉只能带着衙役们远远地看着,不敢有所动作。
根据史料可以得知,宋代一个普通县主要官员就是县令、主簿以及县尉,其余吏员大概有二三百人,包括衙役。
但这二三百人有很多都是县衙各房书吏、孔目、押司、勾当一类的小吏员,真正的衙役捕快基本也就几十人,根本不能与赵骏的禁卫军抗衡。
所以对方只能干看着,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赵骏把一箱一箱的东西搬出来,并且已经在全城寻找苦主,让百姓把消息扩散出去,让受到压迫的百姓过来告状。
虽然眼下消息传得比较慢,估计县城附近外村庄百姓知道消息,至少得中午后去了。
而县城受到压迫的百姓,碍于王家权势,还不敢贸贸然过来,可这样下去,他们也顶不了多久。
所以现在酂县的官员就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去管吧,不敢管。
不去管吧,人家这完全是越级了,当着他们的面把王家给抄了,完全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搞得好像他们才是管理本地的官员一样,酂县上下官吏一时间都无比愤恨。
可赵骏懒得管官吏们不高兴,因为他现在自己也很不高兴。
看了一下王家干的事,里面不仅牵连到了酂县本地官吏,还有他弟弟王载,以及亳州很多地方官,如石县令、郭知州,乃至不少已经调走的亳州官员都有往来。
这样的利益输送持续了很多年,最早的时候还没那么猖獗,因为当时王家还只是酂县的一个普通地主,拥有的土地和财富远不像现在那么多。
直到天圣三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王虔的弟弟王载考上进士开始,有了弟弟在官场上十多年的经营,王虔生意越做越大,俨然已经成为了酂县本地最大的黑恶势力,巧取豪夺,无恶不作。
光在他手底下的人命案子,从查出来的就有十三条之多,没查出来的还不知道多少。
可以说这酂县王家罪大恶极,把王家满门抄斩肯定有无辜者,但将王虔和他的那些家丁奴仆纷纷砍头,那估计是让整个酂县都大快人心。
等到第二天清晨,赵骏抄家都累了,昨天一晚上没休息,揉着一对黑眼圈从王家府邸走了出来,他打算找地方休息一下。
门外已是人山人海,来看热闹的酂县百姓络绎不绝,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装修奢华的王家府邸宅院围了起来。
赵骏出来被这盛况倒是吓了一跳,接着打个哈欠正准备吩咐士兵开道,便在此时外围人群一阵骚乱,有人喊道:“是太守来了。”“快让开,快让开。”“走走走。”
顷刻间人潮纷纷散开,一队队士兵冲了进来,见此情形,赵骏周围的禁卫军也都纷纷过来保护他,他带了一营五百人,刀出鞘、弩上弦,一面面盾牌挡在了赵骏身前,同时各种哨声吹响,城外骑兵涌动。
见到这阵仗,百姓们连滚带爬地跑开,街道上刹那间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郭承祐骑在马背上,带着亳州厢军和禁军过来,环顾四周,随后目光看向了被团团包围的赵骏方向。
两边一下子进入对峙阶段。
晚来一步?
郭承祐见到赵骏已经把王家抄家,顿时皱起眉头。
他是昨夜子时得知的消息,随后丑时三刻就已经出发,三十六公里路,催促着将士们快走,花了三个多时辰,最终还是没有赶上。
不过也没有关系,人已经给堵住了,东西也跑不掉。
想到这里,郭承祐把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催马越众而出,他也算将门出身,自然有一手马术,上前呵斥道:“谁是刘彬?”
无人回答。
郭承祐一时大怒,看着赵骏的方向道:“刘彬,见到本知州,还不出来迎接?”
他的态度很不客气。
赵骏报的颍州指挥使,是地方禁军头目,郭承祐手底下就有好几个,分别是厢军的都指挥使以及禁军的都指挥使,在他面前还真就是小官而已。
但赵骏在人堆里打了个哈欠,从腰间取出腰牌递给黄三郎道:“去,把他的地方厢军军权拿过来!”
“是!”
黄三郎取了腰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道诏令,走出去高喝道:“亳州厢军接旨!”
一瞬间整个场上都是一片寂静。
黄三郎走到对面厢军和禁军面前,理都不理郭承祐,把手中的丝绸诏令高高举起来,怒视诸多厢军道:“尔等要造反吗?这是天子诏令!”
不管真假,在这一刹那亳州厢军和禁军们都慌了,连忙把手中的武器收了回来,一旁郭承祐都目瞪口呆,不敢有所动作。
黄三郎见此情形,这才满意地打开手中的诏书道:“宋授政制院知院、宋国公赵骏敕。制曰:宋国公赵骏奉诏巡视天下,地方厢军、禁军,一律听从调遣,凡有事状,具名以闻,特敕!”
“宋……宋国公……政制院知院?”
郭承祐张大了嘴巴。
黄三郎又掏出赵骏的腰牌道:“政制院知院令在此,所有人,即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官家临行前下诏,但有伤到知院分毫者,灭其族。听到没有,今天谁敢伤知院一根汗毛,你们这里所有人,都灭九族!”
“叮叮叮叮叮叮!”
各种武器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不是这些人摄于赵骏威势,而是此刻城外的骑兵队伍也杀了进来,清一色大宋神武禁军甲胄。
禁军也分三六九等,有些禁军连铠甲都没有,武器装备很差。
而有些禁军不仅全副武装,身上的甲胄一套要58贯,甚至还配备了战马,强弓劲弩,双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赵骏的护卫除了船上的二百多名皇城司禁卫以外,又有神武卫两营,一营八百人,都是步卒。另外一营是骑兵,有三百多人,而且还是禁军中最精锐的那一批。
三百多骑兵穿着最好的战甲,拿着最好的兵器包围过来,别说亳州那些战斗意志不高的厢军,就连比他们稍微强一点的亳州禁军,也都发憷。
这下即便圣旨没出来,大家都不敢质疑赵骏的身份了。
几个厢军都指挥使和亳州指挥使,连忙听从指令,把武器装备扔下。
在黄三郎的呵斥以及周围赵骏护卫禁军的威逼之中,士兵们一个个蹲在地上抱头不敢动弹。
很快赵骏的亲卫就冲上来给他们缴械。
赵骏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一晚上搞来搞去,真是又累又困。
原本以为要睡一觉,然后等运河那边疏通了,自己坐船,军队押着一干犯人和罪证去谯县处理郭承祐,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郭知州,一大早,带着那么多军队,气势汹汹地过来找本知院。”
赵骏走到近前,抬起头看向马背上的郭承祐,笑着说道:“你这是打算造反呢?还是打算谋害上官啊?”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让郭承祐当时心惊胆战,但忽然想起自己后台,便镇定心神,说道:“原来是知院,不知道知院光临亳州,下官未能迎接,请知院海涵。下官是听酂县县令说酂县有兵匪作乱,这才领兵前来平乱。”
“哦?”
赵骏扫视了眼地上那些蹲着的厢军和禁军道:“你没有枢密院的调兵手令和虎符,谁给你的胆子调动那么多兵马?”
“既然是平乱,那自然是以快为主,兵贵神速这句话,难道知院没有听说过吗?”
郭承祐虽然隐约听说过赵骏的厉害,但一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二来他的后台可是当今皇帝,作为赵家女婿,且又是东宫侍从官,可以说算是赵祯的元从,对于外臣他自然怡然不惧。
可他显然是找错了人,赵骏冷笑一声道:“兵贵神速倒是没错,可你一来没有查清楚对方身份底细,二来把厢军禁军当成自己卫队,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还敢叫嚣?”
郭承祐显然是当着滚刀肉,呵呵笑道:“朝廷法度自有朝廷法度在,但知院也别死抱着法度。若今晚真是兵匪来作乱,城里还不知道死多少人,知院能够担当起这个责任吗?”
“哦喉?”
赵骏想了想,竟然罕见地点点头道:“你说得竟有几分道理,本知院信了,那就免你调动兵马的罪名吧。”
“多谢知院!”
郭承祐在马上拱手一礼,面露得意。
谁不知道他的背景?
纵使权倾朝野的宰相,不也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吗?
然而赵骏却继续道:“调动兵马的罪名免了,那就说说你贪赃枉法,为图名画,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的事情吧。”
赵骏身边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出来,目光怒视着他道:“知院,就是此獠。我张贤弟一生积德行善,在亳州多有声望。他为了那副画,竟捏造罪名,把我贤弟害死,请知院为我贤弟做主!”
田昌也算是与那位亳州富豪张家是过命的交情了,换了别人,就算是攀上了权贵,面对另外一个权贵,也不一定敢这么做。
因为官官相护的本质,其实还是利益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