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的国力太强,加之工业革命后,钢铁厂如雨后春笋般冒,钢铁不缺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缺火炮和训练的弹药。
因此大宋的炮组成员都经验非常丰富,校准能力也要远远优于缺乏有效训练,缺乏实弹训练的西夏炮兵。
没办法,西夏贫瘠,火药的原材料都需要从辽国进口,而辽国到手都已经是二手货了,大宋先从日本进口,再转卖给辽国,漏到李元昊手里已经非常少。
这就导致李元昊虽然砸锅卖铁弄了一些火炮,但训练起来也必须节衣缩食,连训练出一个稍微好点的炮组队员都非常艰难,更别说优秀。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夏的炮兵能够熟练地把炮弹打出去就算不错了,误差率非常高。
反观大宋炮兵,误差率就低了许多。
他们瞄准的方向要么是城门楼,要么是下面城门,大量的炮弹轰击城门,城门很快就被打出了很多个大洞,已经摇摇欲坠,一推就倒。
城头上的西夏军吓坏了,上面乱作一团,有的急忙吹哨,有的四处找掩体,还有的直接抱头鼠窜。
偏偏雨势虽然变小,可雷声还在,那一声秋雷,掩盖了很多东西。
但这掩盖也没有掩盖多久,野利旺荣昨天晚上没有睡得太死,他本人就住在了北城门的城楼上,誓死要与宋军在北面那处山峦死磕到底。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宋军唯一的突破口,哪怕他把城里的弹药打光,哪怕城里的火炮全部炸膛,他也得守住这块阵地。
北城门的城门楼内,野利旺荣盘坐在席上,面色略微有些憔悴,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舆图,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喜欢把周围的地形记下来。
“宋军一贯的策略就是占据山峦,在山上通过提高地势增加火炮的射程,最远甚至能够射出十余里。”
“只要我把北面的山峦控制住,不让宋军把火炮装上去,对我们形成居高临下的炮击优势,那么他们就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惜了,当初大王就应该把人全都撤回城里,虽然在山上安营确实阻挡了宋军两日,却也根本阻挡不住,白白折损了那么多人马,要想抵御宋军,还是得靠火炮。”
“不过这大宋的火炮确实比我们大夏的强太多,不止做工精良,而且居然全都是用百炼钢打造,承受火药的力量比我们用熟铁打造的火炮强得太多。”
“唉,若是大王早年没有跟宋国交恶该多好。我大夏本来就国力贫瘠,又连年征战下,就怕要不了多少时间,国内又是一片民不聊生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野利旺荣正一边观察着地图,想着该怎么阻拦宋军上山。一边自怨自艾,担忧西夏前景的时候。
忽然他就感觉到盘膝坐着的席上传来一股股微弱的震动声音,让他颇为诧异。
外面惊雷还在炸响,身下震动不停,野利旺荣忍不住对身边的副将说道:“去外面看看,是他们擅自放了火炮吗?”
火炮后坐力大,放炮的时候让地面略微有些震动倒也正常。而且雷声也掩盖了炮声,谁也分不清楚邈川城上是不是有人在向着远处山峦开炮。
但野利旺荣已经吩咐过,如果发现山头有宋军活动,必须通知他去观察一下。
毕竟一旦山头出现几个宋军他们这边就放炮,那多搞几次火炮的消耗就会非常大。为了防止宋军有骗炮的可能,他每次都要亲自确认才能够向山头发射炮弹。
若是擅自发射,肯定是要受到他军法处置。
副将从城门楼里走出去,四下扫视,两侧炮台都没有人动。虽然他们都设置了棚子来遮雨,可大雨还是对他们造成了影响,没有人敢擅自开火。
但就在副将诧异的功夫,他扭过头看向南方。距离他约一点五公里外的南城门方向,似乎尘烟四起,即便下雨也无法阻隔这烟尘。
而且那边乱作一团,许多士兵正在四处逃窜,让北城门上的众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砰砰砰砰!”
隐约间南城门方向又是一阵轰鸣声音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副将已经听了出来,这是火炮的声音。
他顿时感觉到不妙,连忙跑回了城楼内向野利旺荣报告道:“不好了天都大王,宋军好像在南城门外用火炮轰击城池。”
“什么?”
野利旺荣大惊失色,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急忙忙冲出了城楼。
他也迅速观察到了南城门方向的变化。
隐隐绰绰的轰鸣声音不断响起,每听到一分,就让他的心情下沉一分。
“快,立即集合队伍,往南城门方向驰援。”
野利旺荣知道宋军一旦破城,肯定会冲入城里厮杀,他们也只能被迫打巷战。
城内只有不到三万守军,跟城外超过四万,而且手握火枪的宋军打肯定是打不了,因此一定要把城门附近守住才行。
然而从北城门去南城门,显然距离更远。
特别是还要临时集结队伍。
等野利旺荣带着仓促集结来的一万多人马往南城门赶的时候,南城早就沦陷,大批宋军冲入城内,正在四处开火。
“砰砰砰砰”的火枪射击声音不绝于耳。
雨天是不能用火枪的,不过宋军的设计有防水盖,而且打火装置是靠燧石,不是火绳,自然就没那么多限制。
在一声声枪响下,西夏士兵溃不成军,特别是在紧凑的巷子里,人一扎堆简直变成活靶子。
宋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西夏军根本不能阻挡,乱战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大量西夏溃卒就从西城门的方向逃窜出去。
“督帅,敌人已经溃败。”
还未到晌午,差不多是上午辰时末,巳时初的时候,经过一个半时辰的战斗,西夏军终于崩溃。
斥候飞速前来向张亢禀报着战果。
张亢眯起眼睛问道:“现在城内的形势如何?”
“敌人在南城门的防守崩溃,现在正在往西门方向逃窜。”
“放他们离开。”
“是……”
斥候兵有些诧异,但还是听从了命令。
旁边秦凤路副都总管范恪对张亢的命令很是不解,问道:“督帅,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张亢看了范恪一眼,问道:“还记得我们的任务目标吗?”
范恪答道:“破灭西夏,收复青塘。”
“收复青塘,是为唃厮啰在收复,还是在为我大宋收复?”
“这……”
范恪睁大了眼睛,刹那间明白了张亢的意思,他随即迟疑道:“这是朝廷的意思还是?”
如果是朝廷想吞并青塘,那就好说了,他们只是在奉上头旨意办事。
若这是张亢自己的主意,那就得商榷一二。
毕竟万一朝廷那边并不想落得一个吞并盟友的名声,他们擅自做主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会被问罪。
“没有政制院的旨意,我安敢如此?何况你以为为什么朝廷会召同州防御使赵有禄来?”
张亢淡淡地一句话,让范恪恍然大悟。
是了。
邈川城是坐落于湟水南岸的一座城池,北城门外就是湟水,湟水对岸便是那片小山。
宋军来的方向是东方,而攻城方向是南城门。
那么西夏军只能往西跑。
西边是哪里?
青塘城。
如果西夏军不往西跑,宋军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追击?
虽然现在唃厮啰政权高层情况非常糟糕,唃厮啰重伤,听说伤口感染,到现在都生死未卜。
唃厮啰的幼子董毡被西夏军俘虏了,现在不知去向,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但唃厮啰政权还有部分兵马,由大将安子罗等人率领。
若是在这里歼灭了西夏人,安子罗等人就可能顺手接管青塘和邈川,如此一来青塘还是归于吐蕃人。
可若是继续追击就不一样了。
同州防御使赵有禄是唃厮啰的长子瞎毡,已经归顺了大宋。
此时大宋以继续歼灭西夏军的名义,连续收复兰州、邈川、青塘等城池,再立瞎毡为青塘之主。
到时候给瞎毡一些好处,比如让唃厮啰的后代享受荣华富贵,跟李继捧一样的待遇,他就可以以青塘之主的名义将青塘献给大宋。
如此一来,大宋就名正言顺地把青塘收复回来。
毕竟这一次唃厮啰政权本身也被李元昊打得残废,上层几乎被一网打尽,下层也死伤惨重,很多小部落的人都跑了,人心分离得厉害。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大宋不把瞎毡弄过来,那么很大可能就是青塘政权被唃厮啰的那些手下将领占据。
而如果把瞎毡弄过来,大宋又不管的话,瞎毡内忧外患,根本守不住青塘。
所以大宋这个策略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武力冲突,也没有吞并盟友的坏名声,唃厮啰的后代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大家各自皆大欢喜,也算是大家共赢的一个局面。
“朝廷这个计策真是高啊。”
范恪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道:“政制院诸多相公真是高瞻远瞩,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定下乾坤韬略。”
“政制院的相公们远见岂是你我能看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从朝廷的旨意,乖乖办好差事,可不能弄砸了丢了相公们的脸面。”
张亢笑了笑,随后说道:“好了,你亲自去城里一趟,让将士们先别这么急着追击,放个口子让西夏人逃出去。”
“是。”
范恪应下,随后亲自进入城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地面一片湿润泥泞,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大量的西夏人从西城门逃出去,往青塘方向蹿去了。
宋军顺势接管了城池,大量宋军涌入城内,开始进行一定程度的休整。
西夏人逃走的时候什么都不带,宋军可不行,打仗需要非常多的后勤补给,别看大军四万,后方还有安子罗一万多青塘兵加征召的五六万民夫帮忙押送物资呢。
光辎重车辆就在东城外堆积如山。
所以在西夏人逃走之后,他们也没有马上追击,而是稍微休整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大量辎重都搬运到城里之后,张亢才遣先锋军继续出发。
很快数日后,宋军的先锋军就抵达了青塘城。
此时青塘城聚集了接近两万左右的西夏残兵,但逃出来的野利旺荣根本就没有死守的打算,得知宋军追来,立即带着物资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