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到狄青身边的时候,就看到狄青依旧如一座铁塔般耸立在城头上,用望远镜眺望着远方。
最近这段时间辽军也总是夜晚攻城,所以他们才每次都被打到城下。
甚至城墙上满是炮弹。
辽军昨天有一批火器辎重到了,偷偷在城外布置炮火。
若不是宋军的炮火厉害,炮手更厉害,通过敌人火炮半夜发出的火光判断到了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进行反击轰炸,现在榆关也凶多吉少。
“狄帅。”
呼延守用走过来说道。
“受伤了?”
狄青回过头看到呼延守用身上的血污。
“一点小伤,就虎口震了一下,这些血都是辽人的。”
呼延守用咧嘴一笑,露出黄黄的牙。
“还能战吗?”
狄青问道。
“容末将休息一个时辰。”
呼延守用正色道。
“许你休息四个时辰。”
狄青指着北面的山峦道:“看到那山了吗?”
呼延守用扭过头看去。
此刻天微微亮,借着东方的日出,他看到远处那山峦憧憧。
那山便是后世山海关北面的角山,距离榆关5公里。
辽军也曾经试图在角山上架设火炮,但他们费尽心思把火炮运上去才发现,根本打不到。
太远了。
角山最高海拔512米,但地势陡峭,少有平地,很难放置大规模炮兵阵地。
即便在最高点架设火炮,能够增加的射程也打不到5公里之多,并且精准度惨不忍睹,最终也只能作罢。
“看到了。”
呼延守用说道。
“刚才我们的斥候来报,敌人在那山西侧的山脚约十里处有一片营地,我怀疑那是敌人用于攻击广宁的营盘,等你休息好了,带人去把它端掉,王奎会配合你。”
狄青说道。
王奎是定海军指挥使,这次大宋海军只出动了三支,两支来了榆关,另外一支去了高丽。
毕竟现在大宋七支海军其中四支在南方,不仅要驻扎在安南,还在继续往南探索吕宋之类的地方,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把南方舰队调过来。
所以如今狄青的兵力其实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不过宋军在淮南还有一支海军,为泰州镇海军,目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要不了多久榆关就会增援。
“是。”
呼延守用应了一声。
随后狄青看到他两腿还在发软,笑道:“怎么,怕了?”
“怕是不可能怕的,呼延家自从跟随太祖太宗以来,都是这生里来死里去,下官自是不能丢了先人脸面。”
呼延守用拍了拍大腿笑道:“就是好些日子没有近身厮杀了,刚刚忽然被辽军杀到城上,下官也是吓了一跳,差点被人一刀攮死,现在还觉得有些后怕。”
“哈哈哈哈哈。”
狄青也笑了起来,说道:“不畏死是件好事,却也不要太过鲁莽,能用枪解决就不要近战。家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切勿让他们落泪。”
“下官知道了。”
呼延守用应了一声,但随即又面色如常。
说是这么说,可武将沙场拼搏,又怎么能不知道其中凶险,只是不得不用命罢了。
何况相比于一些死掉的弟兄们,他已经是很幸运的,及时用武器格挡,保住了一条性命,不然的话,现在也只是一具尸体。
城下血腥味扑鼻而来,天色蒙蒙亮,辽军果然如潮水般退去。
不止是榆关。
广宁那边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
辽军两面夹击,至少得有五六万大军,在各处安营扎寨,不时袭扰。
虽然宋军提前封锁了榆水,让东西辽军不能集合,集中力量攻破一座城池,但悬殊的人数差距还是让宋军非常不好应付。
毕竟排队枪毙的战术肯定是人越多越好,宋军兵力分散得太严重,即要看管船只,看住河道,还得守住两座城池,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或许也正是这份轻视,让辽军有些懈怠。
下午时分,呼延守用在船只的掩护下,带着威远炮等系列小型野战炮,成功突袭了辽军一处营寨,为广宁争取不少时间。
并且白天的时候狄青甚至亲自带着数百人杀出城里,突袭了辽军另外一处营寨,杀敌人百余众而归。
这次进攻给予辽军一定程度的打击,让他们在这一日晚上果然消停了许多。
但谁都知道,辽军不可能放弃榆关。
因此后面的战事之后愈加惨烈。
第366章 弃子攻杀
申时末酉时初,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轰隆的暴雨如期而至。
此时不管是位于幽燕的范仲淹还是位于二百多公里外榆关的狄青,都能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雨天只会让宋人依仗的火器威力大幅度下降,火药容易受潮,存储和装填都要小心。虽然火枪有防水设计,可风雨还是会让火枪出现各种问题。
比如燧石的点火成功率下降,火药因受潮导致燃烧不充分,让火枪哑火,或者哪怕子弹射出去,受风雨影响,让准头出现大幅度偏差。
而且不止是火枪,火炮受到的影响也同样不会小。因此在这茫茫大雨之中,宋军野战的能力将会受到严重的削弱。
此刻榆关外,天色阴沉如墨,仿佛没有阳光,明明才下午时分,却灰蒙蒙的像是已经临近黄昏。
如果站在榆关上往外面看的话,就会看到距离城池约五六里外,连绵起伏有十多座辽军的营盘。它们并非连在一起,而是错落有致,各自分布。
营盘人数少的有三四千人,多的有一万之众,光榆关以东经过宋军粗略估计,至少就存在了六七万辽军以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辽国的后续部队全部被阻拦在了榆关以东,大量的辽军、火药、物资堆砌,他们趁夜进攻,给予宋军极大的麻烦。
滂沱大雨之中,远处辽军大营忽然从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起来,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弓上弦刀出鞘。
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
新任辽国东京留守兰陵郡王萧万里,继承的是他兄长萧匹敌的爵位,萧匹敌早年被萧太后陷害而死,耶律宗真继位后为其平反,由于萧匹敌无后,便重用了他的弟弟萧万里。
此人今年不过才四十岁,但曾经跟随上任东京留守萧孝穆讨伐叛乱的渤海人,不仅表现得骁勇善战,而且颇有勇略,很有智谋,深受萧孝穆的器重。
他观察到宋军白天野战虽然强悍,可夜晚作战却不尽人如意,这才拟定了多次夜袭的策略,给狄青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若非狄青同样骁勇善战,虽然是以少量兵力硬抗十倍以上的辽军,但却丝毫不落下风,恐怕这次来袭的宋军已经被辽军从榆关上逼退,回到了船上了。
“大王。”
述律啜里吉穿着蓑衣,冒雨纵马而来。
马蹄践踏泥水四溅。
他到萧万里身边随后翻身下马说道:“大王,宋人的船只开了。”
“码头的船只吗?”
萧万里问。
“是的。”
述律啜里吉说道:“斥候看到他们启航出海,不知所踪。”
“马上天就要暗下来了,此时出海不是找死?”
萧万里不解,目光看向东侧。
远处东海上同样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在暴雨天气出海是什么下场,即便不是渔民都清楚。
所以很难理解宋军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会不会是绕到我们后方去,偷袭我们的兵马?”
述律啜里吉说道。
“不好,他们必然是要先往西去,袭击齐国王去了。”
萧万里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宋军如今把船只都移到了榆关港口,因为这边临近榆水,方便船队封锁河流。
而广宁那边则基本上依靠城池防守。
但同样的广宁那边辽军也不多,只有不到两万余众。
毕竟耶律宗真还得应付宋军主力,不可能分太多的兵马从析津赶过来支援。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广宁那边的压力远不如榆关那么大。
宋军很有可能是想逐个击破,先集中兵力进攻兵马数量相对较少的萧孝穆那一边,再来应对他这边。
就像前日宋军忽然袭击了角山那边驻扎的辽军一样。
“那该怎么办?”
述律啜里吉听到萧万里的话,同样意识到了不好,忙道:“现在大雨之后,榆水暴涨,宋军的船只虽然飘摇不定,可他们却有船锚和绳索固定,船上还有大炮,我们根本不能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