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吗?”
赵骏反问。
“是。”
吕夷简承认道:“但我还有另外一个担忧。”
“你说。”
赵骏听着。
“官家性子软,你终究只是个毛头小子,哪怕是来自后世,可国情不同,立即就上手大刀阔斧地改革,万一你害得大宋提前灭亡了呢?”
吕夷简摇摇头道:“所以我当初决不能让你双眼恢复之后,就立即掌握权柄,至少也要看看你的能力。”
这话如果放在十一年前,赵骏一个标点符合都不会信。
但现在,他信了。
因为他如今也站在了这个高度,坐在了这个位置。
设身处地地想想,假如他并非后世之人,而是大宋土著,放在吕夷简那样的立场,恐怕也会加以阻挠。
毕竟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你说的是对的,可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
这世上有太多书生意气,自以为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结果一上手才知道,不过是眼高手低之辈,嘴里说得好听。
中华上下五千年,像霍去病、诸葛亮、伟人这般,一出世就是惊天动地者,屈指可数。
所以此时此刻,他亦是理解吕夷简的心思。
“后来的事情,你自己也知道了,你那时虽然有些莽撞,却不是无能之辈,敢打敢拼,亦让我们汗颜。”
吕夷简长声说道:“便从那时起,我们自然也就愿意将这权柄给你。洋洋洒洒十一年下来,你没有让我们失望,终究让我大宋崛起!”
“因而今时今刻,老夫亦是只希望你能再坐在那个位置,好好治理这大宋江山,莫要让官家的软弱,成为大宋的衰败。莫要让今日的辉煌,在明日顷刻间倒塌。”
“老夫,在此谢过!”
吕夷简艰难地想抬起双手,向赵骏拱手行礼。
但赵骏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慢慢地压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抓吕夷简的手,也是他第一次与这个曾经不对付的老头释怀。
他轻声说道:“我答应了。”
“多谢。”
吕夷简轻声回应,似乎说出这两句话,他的精气神就已经被抽干了一般,软软地倒下。
赵骏看他胸膛起伏,还有气息,便将他安置在了床上,让他有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休息一下的时候,才站起身说道:“我会替你们治理好大宋天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老.吕公。”
说罢,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吕夷简的时日无多了,他需要他的家人陪在身边走完最后一程。
“汉龙。”
“汉龙。”
“大宋托付给你了。”
“你要更加努力。”
“更加强大。”
“跑起来。”
“你要跑起来。”
“你要让大宋屹立于世界之巅.”
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几乎不可察。
吕夷简缓缓伸出左手,似乎是想抓住赵骏的背影。
可稍微抬起那么一点点,就软软地落下。
他的目光从原本的清醒,又慢慢愈发地浑浊,最后,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丝呢喃。
或许赵骏的出现,带给了他们这群曾经只会争权夺利,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政敌的老头的最后一抹曙光。
能让他们在余生晚年时间,还能找到自己的人生意义。
而如今,他们终将逝去。
这一抹曙光,却依旧支撑着他们,让他们能安心走入坟墓里,就此归于尘土。
第378章 徐如林 急如火,范仲淹雷霆突袭
到了第二日,昏迷的吕夷简最终病死在了这个春天,享年六十九岁。
跟历史上的自己比起来,如今的他无疑是幸运的。
不仅比历史上多活了三年寿岁,而且还坐过火车,亲眼见证了大宋的一系列新的变革。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会铭记这段历史。
不仅仅是在于它是华夏民族自农业封建社会转型至工业社会的重要时期。
同时也是中华民族真正崛起,从偏安东方中原大地,到走向世界大舞台的第一步。
吕夷简作为上一个时代与新时代老旧交替间的人物,自然要在史书中留下属于他的浓墨一笔。
得知吕夷简的死讯赵祯非常难过。
吕夷简留下了一封遗书,里面有他对赵祯的劝导以及一些对未来展望却不能见到未来的遗憾,字字真诚,令人动容。
为此赵祯下令停朝三日,百官吊唁,自己则在后苑穿上丧服,设立灵堂,为其服丧。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得继续过。
眨眼间时间就匆匆来到了年底,河北的冬风终于在十二月下旬吹到了汴梁,为汴梁带来了一场持续数日的大雪。
朝廷开始休春节假期,汴梁城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而在这段时间,虽然开封报纸还每天都在更新前线的战况,可汴梁百姓们却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关注。
年关到来,汴梁的人口也在飞速下降,工厂停工、官府停摆,很多外地来开封打工的百姓一个个拖家带口,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汴梁人口主要来源于京畿地区,火车虽然开通,但票价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因而运河船只航运依然是周边地区百姓首选。
就像高铁开通之后,普通火车和客运汽车依旧还有市场一样。
只有大量普及,运营成本降下来,票价降下来,火车和客运汽车的生存空间才会慢慢变小。
所以现在在只有一条火车路线的情况下,百姓出行即便是处于火车沿线的县城,也往往都会选择走路或者船运。
不过等到明年后年各地火车慢慢开通,铁路真正成为普及交通工具的时候,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随着越接近年尾,人就越少,一时间偌大的汴梁城都空旷了许多。
大年三十,赵祯举行盛大的庆典活动,庆祝新春的到来。
而庆历七年的大年初一,又是隆重的祭祀活动。
赵骏又得继续跟着赵祯参加祭祖。
今年的年会就没有去年那么热闹,来的宾客队伍少了一些。
辽国自然不用多说,现在正在和大宋打仗,不可能会像往年一样派使节团来庆祝。
高丽倒是想派人,可却抽不开身,王都都被辽人包围着。
虽然辽国是想利用入侵高丽来逼大宋下场,达到他们的战略目的,但哪怕只是随便派几支军队,也非高丽所能承受。
而大宋这边是知道战场并不是在高丽,派那么多人去高丽没什么用,因此只是派了一支水军去支援。
这就导致目前还有三万多人正围困高丽的都城开京,就连西京平壤都被辽国人占据。
宋军的水师则横于江上,双方陷入纠缠阶段。
青塘以往对上贡和派使者庆贺最为关心,但现在青塘都被李元昊打烂,朝廷立了瞎毡为傀儡,现在瞎毡正在收拢溃散的部族,自然也没办法派人过来。
至于西夏。
西夏被打得大败而归,又丢了大片领土,显然是有些不甘心,如今正在等待辽宋战场结局,也不会来庆贺。
并且最近两年大宋和日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日本官方恨透了大宋。
这個情况在历史上要到南宋时期,平安世代末至镰仓幕府初期这一阶段,因为南宋与日本贸易频繁,导致国内货币全是宋币,金银铜硫磺全被宋国搞走,让日本统治者非常恼火。
当时宋国货币大量流入让日本物价横飞,以至于社会秩序十分混乱。执政的平氏一度想闭关锁国,断绝与南宋的贸易关系,但却被内部叛乱打乱了计划。
而现在这种情况提前了,此时日本国内的经济几乎全被大宋垄断,执掌目前日本政权的藤原家一直想与大宋断开联系,试图闭关锁国。
然而每次他有这样的异议,马岛和星岛的宋军就会前往出云国地区溜达溜达,以强大的武力震慑日本。
再加上与大宋有贸易往来的权贵利益既得者十分反对,这件事情才算作罢。
但结果就是原本就与大宋关系一般的日本官方态度就更加冷淡,前些年大宋打败辽国之后,还遣使过来几次。
可最近两年就彻底没了动静。
所以在周边本身就只有那么几个国家的情况下,一下子少了大半的使节团。
也就是中东那边的穷哥们还记得大宋新年,特意遣使过来。
现在阿拉伯那些国家四分五裂,没有石油,一个个穷得要饭,全靠来往于大宋和欧洲之间做中间商赚差价。
如果不讨好大宋,跟大宋搞好关系的话,中东那帮白袍子穷哥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便在这样盛景不如去年的情况下,大宋庆历六年新年落下帷幕。
庆历七年到来。
到一月上旬结束,年假才休完,政制院继续上班。
这段时间在政制院值守的是三个新宰相,他们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处理前线战报,以及令人押送粮草。
目前前线的状况一切良好,范仲淹每天都有斩获报告,虽然没有大面积击破辽军,可步步蚕食,析津以南,甚至析津东面大片领土为宋军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