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宋国除开未被调到河北来的部分西军,以及汴梁剩余的十万左右禁军以外,举国六十余万禁军部队,已经出动了一半。
而辽国那边举国五十余万大军,基本上也都是倾国之力。
双方爆发的战争,从云州到幽州再到燕山,光士兵数量就接近百万,算上后勤、民夫、辅兵,达二百万以上。
灭国之战也不过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场上的每一次变化,都可能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范仲淹设下谋略,打乱辽军部署,没有入辽军的设计当中,看似战略高明,但也需要下面那些将领们的配合。
如果将领们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战果显然不会太好。
然而宋军此番收复燕云,下定了决心。将士们也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因而时刻紧绷,早已做好准备。
此刻旷野之上,成群结队的宋军聚集在一起,听着那让人血脉喷张的嘹亮号角声音,蜂拥而至,向着溃散的辽国主力大军,发起了猛然袭击。
“相公神算,辽人大败,收复燕云,便在此一举。”
小山峦上,月色之下,一人骑马,披风招展,高举手中佩刀,向身后怒吼:“将士们,随我杀啊!建功立业的日子来了!”
“杀啊!”
身后数千余宋军,放声大喊,纷纷驰骋着战马,向远处溃散辽军扑去。
“与我冲锋,与我冲锋,冲锋!”
“冲锋!”
“不放任何一辽人出燕云。”
“给我往死里打!”
“不要吝啬子弹,没了子弹,给我用刀劈,用刺刀刺,用牙咬,我要让辽人伏尸于此,复我汉人河山。”
“杀!”
一名名宋军将领,不断地高喊。
析津沿着辽军撤退溃散的道路,沿途二三十余里,皆有汇聚的宋军。
这些军队人数不多,一般也就两三千人,少的甚至只有数百人,但胜在士气高昂,杀意暴涨。
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多,即便有些将领没有像刘淳等人的觉悟,马上聚集起周围的部队观望形势,却也在听到号角声后,就马上开始行动。
一时间析津城北枪声再次大作,辽人已是溃不成军。大量的宋军队伍迅速围拢过来,并且城中的宋军也倾巢出动,围剿辽人。
辽军这边已经彻底混乱了,耶律宗真在乱军当中,被周围亲卫死死护住,杀出一条血路,这才逃出生天。
结果东面林子忽然枪声大作,有宋军怒吼道:“杀辽狗啊。”
“杀辽狗啊!”
林子里冲出一千多名宋军士卒,气势汹汹,向着他们这边冲来。
要知道耶律宗真身边不仅有亲卫保护,同时附近还有大量同样溃散的辽军士卒散乱荒野,周围一公里范围内到处都是辽人。
但即便如此,宋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发起了冲锋,一声声枪响划破夜空,火焰喷溅,即便是没有子弹了,也会拔出腰间的佩刀,与附近的辽人展开殊死决战。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相信的事情。
可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眼前,耶律宗真如惊弓之鸟,浑身大汗淋漓,四处张望。
身边亲信护卫拼死又带着他杀出重围,继续向北逃跑。
没过多久,北面小河畔忽然钻出两千多宋军,大喊着:“兄弟们,杀,莫要让这些战功跑了。”
“杀啊!”
宋军红着眼睛,面目凶狠露出狰狞的表情,如狼要饮血,向着早就散乱的辽人奔袭而来。
他们打光最后一颗子弹,即便是换成近战,也要留下一名辽人的尸体。
因为这一个个逃跑的辽人,皆都是宋军将士的功勋。
大宋对有功之士,奖赏丰厚,即便以后未能晋升军官,杀敌一人则有钱财、田地等诸多奖赏。
因此士气滂沱。
“快跑,陛下,快跑!”
耶律宗真身边的护卫已是惊恐万分,连忙催促着耶律宗真的马匹,一边回头观望,一边不断抽打战马向前疾驰。
此时天色黑黝黝一片,很多地方燃起了大火。
辽军本来是想趁夜突袭析津,消灭城内宋军,完成绝地反击。
却不料被范仲淹反设下埋伏,以至于被打得大败,很多火把就直接扔在地上,想趁夜逃走。
结果引燃了地面杂草。
初春之时虽然万物复苏,可去年冬天积攒的枯叶还未完全腐烂,很多地方都还存在破败枯萎的草木。
因此一旦遭遇火焰,就会迅速引燃,向四周蔓延开去。
但火焰的速度却追不上辽人撤退的速度,很多辽人逃入了黑暗里,在旷野上,有的被宋军子弹打死,有的马失前蹄摔死,有的慌不择路被自己人斩杀。
哀嚎声、惨叫声、怒骂声、呵斥声、哭泣声遍布,在生死存亡面前,什么战友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是想逃跑而已。
甚至耶律宗真的亲卫都斩杀了很多自己人,被迫带着耶律宗真一路逃亡。
也是耶律宗真的战马是最好的宝马,沿途一路虽然是广袤平原,但在各类土坑阻碍当中,居然没有一次跌倒,顺利地逃了出去,跑到了队伍最前方。
然而他仓皇南顾,已是满目疮痍,身后大军溃散,追兵不断靠近,让耶律宗真整张脸,都已满是憔悴的愁容,充满了落幕之色。
朕的天下,朕的燕云,要烟消云散了。
第386章 燕云回归,一朝气顺
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从二十四日晌午一直到二十五日清晨,宋军一直追赶着辽人奔袭百余里。
沿途一路上辽军大部队溃散,被宋军杀的杀死,俘虏的俘虏,可谓损失惨重。
到二十五日上午辰时,范仲淹才总算是开始集结队伍。
不是他不想继续扩大战果,而是现在宋军将士们也是非常疲惫,又累又困又饿,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毕竟从昨天中午吃了一餐午饭之后,宋军就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厮杀当中,到现在都没有睡觉,没有吃饭,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骨都扛不住。
所以范仲淹自然要立即把部队集结起来,从而给将士们一个好好休息,顺便也休整一下部队的时机。
此时宋军的主力已经抵达了顺州和怀柔一带。
由于之前乱战,导致各部极为混乱,各军将领手底下自己的军队都没多少,全跑别人手底下去了。
因而现在宋军及时进行调整,在顺州和怀柔以南的大柱庄、望京馆、孙侯亭等地驻扎,让各部各回各营,开始吃早饭,然后睡大觉。
现在最忙碌的是后勤辅兵和民夫。
辰时末之前,他们就在这些地方开始砍伐树木,建造栅栏,制作食物,然后搭建帐篷,给前线将士们提供食宿。
等到上午巳时的时候,宋军已经在顺州、怀柔等地安顿。
只见那不过半人高的栅栏内,密密麻麻堆起无数简易帐篷,宋军将士们全都在里面呼呼大睡,各营鼾声如雷,似乎完全不担心有敌人会来进攻。
范仲淹双手背负在身后,与王素、韦焕之等人悠闲地走在营外,目光扫视着远处的旷野。
就看到营帐以北,一片万物勃勃生机,绿意盎然。远方丘陵山峦起伏,林木森森,有一些破败的村庄栖息,更远的地方,一座城池耸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那是辽国顺州城。
“这个地方想来就是辽人准备伏击我们的地方,那些山峦应该会是他们布置炮兵之处。”
范仲淹指着远处道:“的确是凶险,若是我们贸然追击,远处森林遍布,我们就只能走主道官路,势必会被他们的炮火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韦焕之同样双手背负在身后,踩着脚下的青青草地,笑着说道:“一切都是相公运筹帷幄,智计百出,才挫败了辽人的阴谋。”
范仲淹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其实什么也没做,都是将士们用命。”
“哪有,若非相公,恐怕我们也可能要中辽人的奸计了。”
“是啊,相公真乃神人也,我以前只从书里见过料敌于千里之外,如今却是真正见到了。”
“不错,相公智珠在握,辽人的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换了其他人,想来绝无可能胜利,这一切都是相公的功劳。”
“谁又能想到辽人撤退,乃是以退为进呢,也只有相公才有这般智慧。”
众人纷纷夸赞,近乎恭维。
若是以前,遇到范仲淹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个文官,恐怕也早就群起而攻,以防止他拥兵自重为名,势必要将他拉下马了。
但最近几年朝廷的风气大变,同僚之间,遇到那种有才能者,也不会再嫉贤妒能。
不是官员们性情改善,而是再像以前那样不听话、不服从者,往往都会受到罢黜、排挤、贬谪,不允许再在朝廷当中任职。
因而导致如今朝廷内部如果没有实际证据,也不会再捕风捉影,随意弹劾、造谣、污蔑同僚。
而这一切的主导自然是赵骏。
并非赵骏在迫害这些官员,而是他必须要改变这种风气。
一旦朝廷出现一个耀眼的人才,如历史上狄青那样,就马上各种打压,各种抨击,甚至是造谣污蔑。
这样下去大宋还有救才怪。
所以赵骏必须改变这种风气,以此鼓励人才的出现。
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是治理国家,还是行军打仗,人才非常重要。
至于如拥兵自重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体制解决。
比如现有体制之下,范仲淹即便是手中握有二十多万大军,也几乎不可能实现造反。
先不说下面像张亢、狄青、王素、韦焕之等高级将领、文官愿不愿意跟随的问题,单说军队改制之后,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因为宋朝整体军制只到军一级,每军五千人,范仲淹手底下有三十多個军,由接近百名中高级将领率领。
除非范仲淹能够策反包括张亢、狄青等一百多名中高级将领,否则几乎不可能造反。
所以肃清朝廷风气,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