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巡视,就是要亲自了解地方的情况,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天下造反的起义军是没有了。
可盗匪却遍地。
那些人或占山为王,或聚水泊劫掠,或藏于民间,这怎么能行呢?
说不好还是得学学伟人他老人家,大搞全国性剿匪。
赵骏心想着。
便在思虑当中,没过多久汲县大小官员急匆匆而来,登到船上来见赵骏。
此刻汲县县令、县丞以及当地皇城司指挥使,全都满头大汗,脸上充满了惶恐不安的表情,纷纷上来见礼。
“下官(卑职)见过知院(知司)。”
他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汲县县令与皇城司指挥使更是不断擦着额头的汗水。
当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差点心肺骤停了。
开玩笑。
知院在自己辖区遭遇打劫。
除了证明自己无能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先不论护卫不力以及没有治理好当地,以致匪患横生的问题。
单说知院遭到劫掠,本身就是大罪。
就算没有被下狱问罪,估计这官也当到头了。
因而一个个心惊胆战。
没想到赵骏却是笑了笑,用宽厚的嗓音说道:“嗯,都别.”
他话还没说完,汲县县令就已经惊恐地跪下磕头道:“下官治理不力,令知院受惊,下官罪该万死!”
“下官(卑职)该死!”
其余地方官以及皇城司指挥使见到县令下跪,也都慌忙跪下磕头,每个人都内心恐惧不已。
“好了,起来吧,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又没有怪罪你们。”
赵骏无奈说道。 “谢知院,谢知院。”
听到赵骏没有怪罪的意思,汲县县令这才边擦汗,边从地上站起来。
只是腿还是有些发软。
要说他也是同进士出身,怎么样也是读书人。
宋朝不兴跪拜礼,没道理下跪。
可架不住县令怕死啊。
早听说知院心眼小,得罪他的人往往死路一条。
即便进士出身的文官也不是护身符,死在他手里的贪官污吏不知道多少,其中甚至还有宰相级别的大员。
他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县令,在百姓眼里是天大的官,在知院眼里跟芝麻绿豆没区别。
所以汲县县令当时就慌了,生怕赵骏动怒,当场下令给他宰咯。
好在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赵骏居然没有生气,语气反而很随和,这让包括汲县县令在内的诸多官员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先把人带回去好好审审,大郎。”
“在。”
江大郎走过来。
“你派些人跟着一起审,查查背后还有没有人,除恶必须务尽。”
“是。”
“你们跟我去县衙吧。”
赵骏看向汲县大小官员道:“这件事情只要没查出来跟你们有关,背后没有你们指使,我就不会怪你们,不过地方上的事情,还是要多多上心,即便不能完全解决,也要多多调查。”
“是是。”
众人如鹌鹑般应着。
直到此时赵骏才下船,环顾四周。
汲县后世是大平原,但在宋朝时期,黄河流经此地,形成了不少支流。
在这些支流岸边,芦苇丛生,栖息着许多村庄。
村庄靠河而生,附近有丘陵、小山坡、树林、田园以及大大小小的河溪,能耕作,能捕鱼,填饱肚子不难,想发大财却不容易。
想来这些黄河水匪,就源于当地一些不安分守己,眼馋过路商旅资产丰厚的不法之徒。
一行人抵达了县衙。
赵骏只是召见了当地皇城司指挥使,让他把当地的情况汇报一下,随后也没有见其余地方官员,而是在县衙里等着。
众人齐聚于衙门后院,围坐在石桌上,正是饭点,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着。
“这次刚刚进河北,就有很大收获啊。”
赵骏扒拉了几个饭,觉得没什么胃口,放下碗筷感叹道:“我们居于安定太久,常以为只要让百姓吃饱饭,生活无忧,就是王道。却忘了还要关注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前各地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上报,但我却没有重视,这是我的失职啊。”
杨告忙道:“知院扫黑除恶,已经让地方治安大好。这些盗匪不像那些黑恶份子,打砸抢烧,容易辨别。他们藏于民间,隐于乡野,平日里是百姓,劫掠时候才是盗匪,极难发觉,又怎么能怪罪到知院头上去呢?”
“是啊,正如知院不好怪罪地方官吏一样,这件事的责任不怪任何人,只是我们没办法分辨出谁是百姓,谁是盗匪。”
王安石也说道:“他们杀人越货之后就跑了,死无对证不说,甚至连个可疑的犯人都找不到,这次也就是这些人撞在了知院手里,若是普通商人,一没有能力反抗,二地方官府又不能及时赶来,总归是无可奈何之事。”
“怪就怪在那些盗匪,无关旁人的事情。”
“不错。”
“确实是这个道理。”
众人七嘴八舌。
倒不是给赵骏开脱,而是本来就是如此。
赵骏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他点点头道:“嗯,不过以前我没有重视也不假,这次遇见了也是个大收获,到时候一定要拟定一个方案,清剿天下的盗匪。即便不能彻底铲除,也得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不然官道渡口,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来,实在是岂有此理。”
后世八九十年代虽然有这样的现象,但往往是深山老林居多,特别是南方山高林密,极易躲藏。
其中国道公路是这些人常去的地方。
稍微文明一点的就设卡要过路费,不文明一点的就直接拿着凶器上车抢了。
北方则比较少见。
华北平原地势平坦,交通便利,躲藏之处非常少,一旦被警察追捕,很难脱身。
如今赵骏可是在北方的华北平原上,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非常繁华的官道渡口抢劫,可见古代盗匪有多猖獗。
赵骏知道想杜绝不可能,除非大宋的科技发展到全国都是摄像头。
但减少这样的频率。
而且保证主要道路的安全还是应该能够做到。
比如加大基层治安开支,在主要官道上设立衙役部门,配枪值班,让各县在自己辖区主要道路上安排巡逻队伍。
这在后世很难,因为我们国家的道路已经修得四通八达,随便一个县就有不知道多少条乡道、县道、国道、高速公路,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在古代就容易许多。
因为古代道路没那么多,往往一个县只有一两条官道,最多不超过四五条,组织个巡逻队伍,甚至雇佣当地农闲时的农夫保障官道安全还是没问题。
只是这基本也就只能保证北方平原,南方的话,就实在没办法。
“知院,问清楚了。”
赵骏脑子里正想着,外面江大郎进来了,向他汇报道:“果然有内鬼。”
“哦?”
赵骏问道:“是地方官吏,还是客船有问题?”
“是客船。”
“船老大?”
“不是,是船老大手下的伙计。”
江大郎道:“在我们上船搬运货物的时候,就给水匪送了消息。”
“嗯,意料之中的事情。”
赵骏点点头。
在黄河长江这种地方搞摆渡客运,属于运输行业。
虽说有句俗语叫“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里面的船就是指这种摆渡船杀人越货的事情。
但那一般是指普通小摆渡船,到了长江黄河这种,船只一多,就属于大船队。
比如赵骏这次雇佣的船老大,足足两艘大客船,数百号人加上那么多车马货物,一次性就得给数百贯钱。
若是遇到那种豪横的大商人,货物非常多,过一次河能赚上千,乃至数千贯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正常情况下,为了这一锤子买卖,稍微有点脑子的船老大都不会冒着买卖砸掉的风险杀鸡取卵,选择与盗匪合作。
不过伙计就不一样了,反正不是他的买卖,遇到个肥羊,就能捞上比干半辈子伙计赚的还多。
“那盗匪审问得怎么样了?”
赵骏又问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是大河一条支流细水河岸的两个村子,村子里的人自古就打渔摆渡为生,但也时常杀人越货,久而久之,他们联合在一起,专门做这种买卖。”
江大郎说道:“而且他们很聪明,从不挑小客和散客,往往盯着那些大船豪商,赚够了就收手,藏个数年乃至十余年,钱花完了或者风声过去才会重新干老本行。”
“根据当地县衙调查和审问,发现他们最近一次干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