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数的战壕沟壑,不计其数的拒马,不计其数的营寨。
在热兵器战争环境下,其实和攻城没什么区别了。
苏曳刚刚经历过一场类似的战斗,就是和李世贤在嘉兴城内的巷战。
石达开和陈玉成的十四万大军,几乎防御到了牙齿。
苏曳强横无比的骑兵,在这种地形很难发挥作用。
这种战场,就适合打呆战。
用火炮和强大的陆军,一点一点往前推。
但这种打法,苏曳的兵力远远不够。
他能够直接用来攻击的军队,只有区区一万来人,除非把骑兵当成步兵来用,但这是不可能的。
随着双方的进步,仗已经越来越难打了。
苏曳的两万多大军到达战场之后,也开始依山构建防御阵地,并且和石达开、陈玉成的大军保持一定的距离。
相较而言,山东战场真的要原始初级得多了。
……
第一天,没有战事。
第二天,没有战事。
第三天,依旧没有战事。
苏曳这边没有急着攻打石达开和陈玉成大军,而太平军那边也没有急着攻打杭州城。
苏曳的帅帐内,用最短的时间内,构建了一个战场沙盘。
战场地图,战场沙盘,都非常精准。
太平军十四五万的大军,阵地延绵几十里不止。
参谋部,拼命寻找石达开、陈玉成大军的破绽。
“大帅,至少从防御角度而言,几乎找不到成规模的破绽。”
“首先,这里到处都是防御工事,到处都是战壕,骑兵不适合冲杀。”
“我们的步兵非常强大,肯定能够杀穿发逆的某一个方向防线,但就算杀穿了意义也不大,很容易陷入敌人的包围。”
“杭州城守军四万四千人,但是能够和我们内外夹击的,大概只有一万八千人,加上我们能够用来攻击的步兵,也就是三万人左右。”
“城北敌人最薄弱,太平军大概只有四万人左右,我们三万人内外夹击,杀穿发逆的北部防线是可以做到的,但这样一来发逆在东边的五万人,东边西湖方向的一万人,一定会支援北部防线。届时我们的三万人,大概会面临十万敌军的包围。”
“当然,就算被十万人包围,我们也未必打不赢。但是……代价会非常大,而且战局会拖的很长。”
苏曳看着沙盘,缓缓道:“时代变了,战场也变了。”
参谋部军官道:“有三个方案,依旧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苏曳道:“空袭,对吗?”
参谋部军官道:“是的,我们曾经用飞艇从承德劫走了慈安太后和小皇帝,但对于空中的威胁,发逆依旧是没有防备的。”
“发逆的军队经过了几年的蜕变,也已经从冷兵器发展到了热兵器,所以战争模式改变了,让阵地战变得更加难打。”
“但是有一点,热兵器的军队需要大量的弹药,而发逆大军完全没有任何防空意识,所以大概还是会把火药,炮弹,子弹等重要物资击中存放。”
“所以我们有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找到发逆的弹药库,进行空袭引爆。”
“第二个方案,找到发逆的粮食库,空袭点燃。”
“第三个方案,找到陈玉成和石达开的指挥部,进行空袭斩首。”
“因为空袭具有非常大的偶然性,必须一击成功,否则敌人会进行防御。所以三个方案,必须选择一个进行。”
苏曳道:“放弃第二个,十几万大军所需要的粮草是天文数字,我们的飞艇数量少,载弹量极低,哪怕是汽油弹,最多能够烧掉敌人几分之一的粮草了不起了。”
不管是空袭引爆弹药库,还是对陈玉成和石达开进行斩首空袭,都会有奇效。
苏曳道:“情报处立刻行动,寻找陈玉成和石达开的位置。寻找发逆大军弹药库的位置。”
“是!”
……
仅仅几个时辰后,情报处军官就前来汇报。
“大帅,我们得到了一个时辰前石达开和陈玉成的具体位置,但基本上他们的位置是不固定的,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移一个地方。”
李世贤知道苏曳不会暗杀他,所以每次都敢大胆地来和苏曳喝酒。
因为苏曳对李世贤求贤若渴,甚至对于他的看重超过了他麾下的太平军。
但石达开和陈玉成却清楚地知道,苏曳想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事实上,苏曳刚到战场的时候,就派遣使者去拜会石达开和陈玉成,要进行最后的谈判。
但是,被拒绝了。
之前在苏南战场,苏曳还能和石达开进行面对面的会谈。
而现在,这种空间都失去了。
“而发逆大军的弹药库,总共分在三个地方。”
“第一处,在西湖的湖心岛,周围有发逆舰船防守,可以称之为高枕无忧。”
“第二处,在城西南处的凤凰山。”
“第三处,在杭州城东,望江门和侯潮门中间,往东两千七百米处。”
情报处拿出一份地图,把三个弹药库的位置都标得非常清楚。
不得不说,太平军的防谍工作一塌糊涂,仅仅不到一天时间,弹药库的位置就被苏曳情报处侦测出来的,而且已经精确到米的地步了。
当然,其实石达开和陈玉成已经非常小心了。
如果不从空中纬度考虑的话,西湖湖心岛的弹药库,还有凤凰山弹药库,几乎完全是高枕无忧的。
哪怕城东的弹药库,也在大军密密麻麻的防守之中。
正常情形下,想要被引爆破坏,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石达开和陈玉成完全没有想过防空。
总要有第一次的,不是嘛?
苏曳道:“所有飞艇准备,所有炸弹准备。”
“随时准备空袭发逆弹药库。”
“等风停!”
随着苏曳一声令下,十几个骑兵飞奔而出。
几个时辰后的半夜。
苏曳势力倾其所有制造出来的五艘飞艇,开始朝着杭州战场靠近。
空袭炸弹,也全部准备完毕。
不过,现在是冬季,而且杭州距离大海不远,北风真烈,不适合飞行,不适合空袭。
等风停!
山顶上,苏曳仰天看星辰,感受着呼啸的北风。
安徽布政使马新贻就在身边,朝着苏曳躬身道:“多谢恩相信赖。”
苏曳道:“怎么了?”
马新贻道:“下官刚到恩相麾下不久,这等绝密行动,便对下官毫无掩饰。”
苏曳一笑,没有说什么。
苏曳名气太大,之前马新贻不知道听到多少次苏曳的传闻了,尤其是南方七省联盟和朝廷中枢的斗争,一次次斗争和谋略,让马新贻觉得苏曳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政治者。
但是见面相处之后,给人感觉完全是相反的。
苏曳对事讲谋略,手段用尽。
但是对人,完全是极度坦然了。
根本不像是一个政客,甚至不像是政治家。
马新贻见过的任何政客,都讲究权术,而且说话都有几分保留,都是隐藏很多,喜欢打机锋。
而苏曳完全不一样,就是直来直去地说,几乎不藏头露尾。
在很多时候,这种情形会很吃亏。但是……给人带来的信赖感,真是无以伦比的。
“恩相,这种空袭战术在国外有过吗?”马新贻问道。
苏曳道:“没有,至少在飞艇一项上,我们是最最先进的。”
马新贻道:“战争又陷入了新篇章。”
“跟着恩相,真是能够开拓视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军队的进步,战争的进步。”
苏曳道:“谷山兄的进取心,真是让人愉悦。”
马新贻没有来苏曳这边是心怀忐忑,前路迷茫。但是来到之后,顿时充满了巨大的信心。
恩师袁甲三已经到头了,不能给他马新贻更大的空间了。
但是苏曳可以,所以在苏曳这边,马新贻看到自己的前途光芒万丈。
只要积极进取,跟紧脚步,我马新贻未来的前途,未必就比不上沈葆桢和左宗棠。
……
次日!
风渐渐小了。
苏曳依旧没有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