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苏曳皱眉。
什么叫自家的事情?你们就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吗?
当下,苏曳依旧没有答应,觉得佟介武太露骨了。回家之后,佟介武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一次来到苏曳面前的时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说对不起王爷,他这个做舅舅的说错了话。
接着,佟介武又去找桂儿,又去找瑞麟,甚至去找了慈安太后。
就是表决心。
为了旗务改革,不惜粉身碎骨。
然后,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们佟家在苏曳的大事上没有做过任何贡献,现在真的非常着急,他绝对不会贪一文钱,也不会顾及任何人的面子,他只想为自己家挣一个希望。
接着,他又去崇恩面前表决心,说愿意无条件服从崇恩大人的改革意志。
最终,还是慈安太后找苏曳说了话,苏曳点头答应,给佟介武补了署理内务府大臣。
此时内务府总共有三个内务府大臣,载垣领衔,瑞麟是实际上的一把手,宝鋆也是内务府大臣。
而佟介武这个署理内务府大臣,级别比几个人低,三品。
结果,佟介武上位之后,竟然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是老内务府了,之前让在内务府从七品混到四品,整整待了二十几年,里面什么关节他不知道?
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他?
甚至之前很多脏事,都是他奉上面的命令亲自去做的。
而后,内务府就进行大刀阔斧的裁撤,三千多人直接裁了两千多。
这种时候其实要很小心,因为不懂内情的话,很可能直接裁到大动脉,使得整个机构瘫痪。
但是有佟介武在,这裁撤之刀,非常精准。
大笔一挥,两千多人丢掉了饭碗。
无数人对他恨之入骨,天杀的佟介武啊,当时一起吃饭喝酒的交情,你竟然下手这么狠?
当时你怎么巴结我的?忘了?
你还给我贿赂了三千两银子呢?忘了?
这些佟介武的上司,直接冲到他家中骂街,把这些事情都说了出来。
结果,都察院的奏折一上,慎刑司的棒子一打,大理寺的监狱一进,家一抄,几十万两银子归公了,这个上司一家人直接送去黑龙江修建防线去了。
后来大家发现了。
裁撤之后,凡是闹事的,都直接抄家,银子归公。
就这样,内务府稍稍改革了一下,国库就多了几百万两银子,黑龙江战场一下子就宽裕了不少。
而不闹事的人,之前贪污的银子,暂时就不追究了。
短短几个月,内务府裁撤了两千多人。见鬼的是,丝毫不影响运行,甚至还流畅了许多。
而且,供给皇宫的东西便宜了五成以上,质量还好了许多。
就连慈安太后都说,宫里的东西丰富了好多啊,皇上都愿意多吃几口饭了。
蔬菜瓜果,各种点心,一下子就多了好多出来。
这些也都是真的,皇宫里面的吃食,真的就是一言难尽。
又贵又不好吃。
凡是稀罕的菜,季节性的东西,都不怎么上的,害怕太后和皇上吃上瘾了,几顿之后就没了。
“还真是有意思啊,之前内务府大臣,都是王公大臣兼任,要么是军机大臣,内阁大臣,结果他佟介武却成为内务府大臣了。”宝鋆冷笑道:“至少他现在,还不是皇亲国戚吧。”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微微一变。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苏曳要篡位吗?
“之前佟介武在我面前,那简直卑微到了极致,甚至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起来过,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唯恐踩死了蚂蚁,但是现在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真是让人不齿。”宝鋆道:“诸位王爷,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要动一动啊?”
在场几个王爷,都陷入了沉默。
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苏曳所有的军队都在外面了,而且是处于弱势。
至少在京城中,荣禄加景寿的军队,已经是苏曳军队的两倍多。
关键荣禄和景寿的军队,也已经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训练和淘汰,如今也是精锐之师了。
换成之前,早就迫不及待动手了。
但现在……几个王爷全部沉默。
被杀怕了。
每一次都是苏曳主动离开,让反对者跳出来。
然后,苏曳大获全胜回京,把这些反对者全部杀光。
宝鋆内心顿时陷入了悲哀,在场几位王爷,已经是朝廷最尊贵的人了,也是爱新觉罗家最中坚的力量了。
但哪怕苏曳不在京城了,他们也不敢动。
奕讠斤道:“两个太后,都站在他那边,就算苏曳这一次大败,又如何?顶多只是降爵而已,难道两宫太后还会罢免了他吗?”
奕誴道:“之前商议好的,所有八旗大臣全部请辞,让朝廷陷入瘫痪,让母后皇太后做出抉择。是要维持朝廷运转,还是要继续站在苏曳这边。结果呢?皇上感染了天花,太后也染疾,把这件事情直接给打断了,之前的太后还勉强不偏不倚,有些事务还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结果现在好了,完全站在他那边了,苏曳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奏章都不看,闭着眼睛盖章。就差睡到一个被窝去了。”
奕讠斤道:“五哥,慎言!”
奕誴道:“还慎什么慎啊,说不定早已经睡到一个被窝去了,整个京城都在传,就我们还谨慎得不行,不敢提。”
现在整个旗人大臣,整个王公大臣都很沮丧,以前还可以依靠慈安太后,现在完全没依靠了。
西太后对苏曳的支持,还是有所保留了。
现在慈安太后对苏曳,完全是闭着眼睛支持的,什么大清的江山,什么八旗基业,什么都不管,满心满眼就只有苏曳了。
“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国破家亡。”奕誴忍不住说了一句。
宝鋆道:“这一战,如果苏曳输了,是不是可以逼迫两宫太后撤帘,苏曳下台之后,所有权力归政事堂。”
奕誴道:“那先帝御赏和同道堂的印章呢?还需要吗?”
宝鋆道:“如果苏曳输了这一战,我们逼迫两宫太后交出这两个印章。”
奕誴道:“没有兵,景寿还好说,荣禄那边你过得去吗?他可是西太后的狗。”
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发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如此一来,就只能等皇上长大了吗?”
几个人商议了大半夜,也商议不出个什么来。
……
次日,宝鋆在内务府当值。
“大人,这是新的裁撤名单。”一个四品官递上来一份名单。
宝鋆看了一眼,浑身发抖。
还要裁撤?
三千多人的内务府裁了两千来人,还要裁?
而且这名单一看,就觉得无比恶毒。
因为这里面裁撤的都是外面的产业,有人参产业,江南织造的等等几百处的产业,都要裁撤相关人员。
这……这如何能行?
这可是很多人的钱袋子啊?
关键是这里面有宝鋆的很多心腹,他以及他背后的人,在这里面都有大量的利益啊。
“这名单是佟大人拟定的?”宝鋆道。
“是的,需要您的签字批准。”
宝鋆立刻拿着这份二百多人的名单,去了佟介武的值房。
佟介武立刻起身迎接:“参见宝大人。”
宝鋆笑道:“佟大人,真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啊。”
佟介武道:“大人见笑了。”
宝鋆道:“佟大人,说句实话,之前你报批上来的名单,我都批了,从未给你使绊子吧。”
佟介武道:“这一点,下官感激不尽。”
宝鋆道:“按说我不该多嘴,但这份名单里面不一样的。里面有江南三织造的,也有东北人参庄园的,还有御窑厂给宫里供应陶瓷的。这些东西宫里一日都少不得啊,你要是把这些名单上的人都裁撤了,这些供应可都要断了啊。”
佟介武道:“放心,断不了。别的不说,就单单江南三织造,早就已经失去竞争力了。不管是丝绸,还是棉布等等,全部靠着皇宫养着,根本无法创收了。同等的丝绸,同等的棉布,江南三织造的价格要比九江贵多少?”
宝鋆道:“那能一样吗?皇宫要用的丝绸布匹,终究是不一样的,九江纺织厂出来的那些东西,能够用在太后和皇上身上吗?”
佟介武寒声道:“怎么不成?是九江生产出来的丝绸和布匹,有什么不对吗?”
“宝鋆大人,九江王室制衣局已经把店铺开到京城来了,您家的女眷也没少去光顾吧。您扪心自问,这里面的衣衫,比起江南织造的丝绸和布匹质量如何?比起内务府衣作房又如何?”
之前,佟介武在宝鋆面前,还是恭敬的,而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出言不逊。
毕竟宝鋆官职高出他太多,不但是内务府大臣,还是军机大臣。
宝鋆顿时气得发抖,之前他眼中哪有佟介武这样的小角色啊,而现在这样的角色,竟然对他吆喝了。
他本来有很多理由的,比如现在几方大战,有些步伐就缓一缓。
但此时,被对方呵斥,他这个军机大臣的脸面挂不住,直接拂袖而去。
宝鋆走了之后,立刻有两个四品官员进来,冷笑道:“还摆他军机大臣的架子呢?佟大人之前客气,他还当真了呢?谁不知道佟大人是王爷的舅舅,内务府谁当家他不知道吗?”
佟介武冷着脸道:“不要瞎说,这里只有王爷的奴才,没有王爷的舅舅。”
……
次日,朝堂之上。
有御史弹劾佟介武,霸占有夫之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