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道:“再麻烦的事情,只要合理规划,分成布骤,安排好人手,就会变得简单。”
苏颂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鲜面不耐久储,做这么多须面有什么用?若是开铺子卖,青台镇人口不多,也卖不了多少。”
杜中宵笑道:“鲜面自然不能久存,但干面就不一样了。这些制好的须面,挂在竹竿上阴干,待得没一点水分,便就可长久储存。我们制了贩卖,人家买了之后只要煮了就能吃,甚是方便。”
这就是挂面,是杜中宵想出来的营田务第二个产业。这一带产麦子多,当然要在食口上想办法。挂面是个好东西,可以长时间保存,可以长距离运输,食用又方便,市场还是很广阔的。
第58章 铁监
堵水旁边的铺子里,孙指挥拍着桌子道:“店家,两碗面,再来两个小菜,两碗酒来!”
小厮高声应着,不一会,端了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藕面上来,又打两碗酒放在桌上。
孙指挥端起碗来,对对面的秦副指挥道:“兄弟,难得今日有闲,我们且尽一醉!”
秦副指挥端起碗喝一口,对孙指挥道:“自到了青台镇,日日苦闷,今日见哥哥心情才好了一些。”
孙指挥道:“有什么,我们现在一样做官,钱粮照领,不管人了,不知多么快活!”
秦副指挥使拍了拍桌子:“如何甘心!我们一二十年,才得个指挥使做,不想却被闲置。现在场务里做事,如行尸走肉一般,有什么意思!”
孙指挥道:“兄弟,看开些吧。以前拉纤的时候,也不过是安排手下到各船,又有多少意思?那时还会被克扣钱粮,时常有争端,哪似现在清闲。”
嘴里如此说,孙指挥还是有些落寞。以前管着几百号人,前呼后拥,多么威风。现在坐在场务的衙门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人拿一堆纸来,自己大字不识,连上面写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在上面签字画押。反正只要认住大致长个什么样子,不画错地方就是了。
很明显,衙门没指望他们这些人起什么作用,就是当个吉祥物镇在场务里。有这么个人在,吏人就要心存谨慎,不敢过于弄虚作假。如果虚报,这些官员是照画不误,但只要被衙门查出来,处罚就比平常严厉得多。而且吉祥物终究是个官,骗了他们一次,后面就总要想方设法找回来。
这样的日子不说无趣,也没有前途,难道人就一辈子这样?自己没点追求,朝廷总不会一直养着闲人。长久下去,说不定跟这次一样,以后还会不知被踢到哪里。
不大一会,小厮端了两碗面上来。细细的面条,上面几根菜,带着几块鸡骨,香美的肉汤泡着。
用筷子搅了搅面条,孙指挥道:“这是衙门里新制的面,叫做龙须面,极是滑嫩有嚼劲。我听衙门里的人说,过几日,我们都要调到做这面的场里去。”
秦副指挥使吃一口面,道:“这面倒是不错,平常家里做不出这个味道。也亏衙门里的几位官员心思灵巧,想出制这制那,建几处场务。如若不然,我们这些人到了青台镇里,还没有事做呢!”
孙指挥道:“兄弟错了,这几处场务不算什么。我听人说,北边方城山里探出铁矿,要在叶县大兴矿冶,那里需要的人才多呢。过些日子,我们这些人都要读书认字,转运司考试,考得好了别有重用。”
“好笑,我们几十岁的人了,活了半辈子,却要跟孩童一样入学,不怕被人笑话!”
孙指挥道:“兄弟,我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这位管着营田的运判,不管做什么,都要用读书认字的人。只要在他手下做事,大字不识,必然没有前途。拼着辛苦一些,还是识些字好。”
“我就不学,难道夺了我的饭碗?!”
孙指挥叹了口气:“兄弟,我本来也是你这样想的,这些日子在青台镇,却有些想明白了。运判自然不会夺我们的饭碗,不管怎样,钱粮按时发放,从不克扣,这就比许多官员强了。但你不按照他的路数来,就没有了前程,一辈子就要清水衙门做着没油水的事。”
秦副指挥使道:“只要不克扣钱粮,我便能养活家人,什么前程,由他们去骗鬼!”
孙指挥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上次因为跟庞都头吵架,实在做不下去,终究还是主动辞职,回到了青台镇来。经过了这一次变故,性了变得圆滑了些。在镇里这些日子,他看出来了,杜中宵用人做事,对知识很是看重。不能读书识字的,在他手下基本没有前程。没办法,那些细密的章程看不懂,怎么可能做好事?营田务一点一点立规矩,事无巨细,事事都有程文,不认字根本做不了。
那三本小册子,就是启蒙课本,营田务衙门分成几批,让属下的官吏去上课。此事并不强迫,不愿学的可以不去。但营田务的公务,很多都要学会那三本册子才能做好,不学很快就跟不上了。
此事对官员的影响还小一些,他们有官阶在,有俸禄的标准在,总要有合适的职位。吏人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除了从州县借调来的极少数有职级,大多数吏人身份等级是一样的。学得好的人,很快就能得到重要职事,事权越来越重,慢慢把其他人排挤出去。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青年人学东西快,很多重要职位,都被年轻吏人占住。甚至有十七八岁的孩子做主管,手下管着一群老吏的事情。这里衙门是新建的,职事是以前没有过的,不管年老年幼,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一旦被别人管住了,老吏也无可奈何。
现在剧烈变动的老吏,终有一日会动到官员头上来。孙指挥这些人,是武职小官,地方上无非是监当官,有权便有地位,一旦无权了,就可有可无。真有一天,全部事务都按章程来,这些不识字看不懂章程的人,早晚会被别人取代掉。
从村子到青台镇,换了个环境,人的心思也就变了。看着周围的吏人地位变动剧烈,这些基层小官不可能没有想法,也要思考自己的未来。看现在的架势,营田务在快速发展中,一旦抓住机会,说不定还真升上去了。现在做糖做面的场务算什么,真开了矿冶,里面需要的官吏才多呢。
杜中宵坐在衙门里,闭目假寐。下面的村里做大工程,镇里新开场务,最近事务繁忙。营田务下属的官员还是太少,大多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着实劳累。
正在这时,苏颂从外面快步进来,见杜中宵睁开眼睛,道:“北边矿冶的事情,朝廷已经定了!”
杜中宵精神一振:“怎么说?上个月陶十七已经带人炼出了好铁,送到了京城去。那一带既有铁矿又有煤矿,诸事齐备,不可多得,要开就开大矿!”
苏颂道:“是要开大矿。两府议定,叶县从汝州划出来,再把有铁矿的地方划入,设一铁监,名柏亭监。先由营田务兼管,等过些日子朝廷再派得力官员来。还有,圣上从内库出五十万贯,让柏亭监铸枪炮供禁军使用。这钱很快就到,缺钱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杜中宵怔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军队的事情,额外资金支出,多由内库,这是立国以来的惯例。一是左藏库没有多少积蓄,而且钱都有用处,再一个内库用钱也显得军队是承皇帝恩典。不过皇帝出钱让自己办铁监,还是出乎意料之外。
想了想,杜中宵又问:“五十万贯,说多其实也不多。一处大铁监,动辄数万人,分到人头一人才多少钱?朝廷还有什么好处,让我们建铁监。”
苏颂笑道:“还有一桩,就是仿河东路铸铁钱。这里的铁钱供应陕西路和川峡,朝廷用京西路的粮赋抵扣,我们也可以分润一点。”
第59章 地方矛盾
桌子上一盘桑椹,一盘杨梅,刚刚洗过,看起来水灵灵的。陶十七不时拈一枚起来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唐州这里地气偏南,水果与北方不同,这些东西在陶十七眼里新鲜得很。
杜中宵看过了陶十七带回的公文,交给一身的苏颂,道:“看来,叶县一带虽然人户不多,要建矿冶也不容易。过些日子,这里的事情少了,我们一起到那边走一遭。”
陶十七道:“官人说的是,麻烦事可多呢!前些日子,我们只是到处探矿,倒没什么事。最近这些日子,朝廷定下来要建铁监,还要选址建官衙,建场务,突然就冒出来不少讨便宜的。”
杜中宵道:“方城山下地多人稀,没多少人口,哪来许多争端!”
陶十七连连摇头:“官人不知道,一涉及到个钱字,有人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我们选定冶铁的地方,在县城以东二十里外。那里本没有多少人家,方圆十里之内算起来,不过六七十家而已。为免麻烦想的是全部迁走,在北边平原地方为他们重新开地,重建房屋,再补助钱粮。本来说好的,后来乡民不知听什么人蛊惑,突然不搬了,说是古土难离,只是要钱。这如何使得?没有办法,只好向北迁了五六里,避开人户,全是山间荒地。结果又有人说是什么有祖上古坟,纠缠不休。”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还要人蛊惑?他们听说了朝廷拨下大量银钱,谁不想分一杯羹?此事只要让地方处置即可,给予适当补助,也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开口。”
陶十七道:“罢了,官人不去,我们这些人怎么敢做这个主?以后叶县划到铁监还好说,现在汝州治下,与百姓起了争端,知州怪罪下来哪个担得起?”
杜中宵与苏颂对视一眼,一起微微摇了摇头。陶十七说的是实情,不说他们这些小官,就是自己去了,也不好闹出事端。现在知汝州的是赵及,父亲从契丹南迁,他是进士出身。赵及为人谦虚厚道,多次为台谏,不畏权贵。来汝州之前,是盐铁副使,开矿冶铁正是他业务内的事。
若是正常,赵及并不难说话。可问题是他现在有病在身,到汝州来就是养病的,治下事务根本不能亲力亲为。跟百姓起了争端,按他以前作风,只怕会不分青红皂白袒护百姓。赵及的地位,杜中宵一个转运判官还不敢硬抗,事情搞清楚他又没有精力,只能躲着了。
做官会碰到很多这种哭笑不得的事情,面对一个上下交口称赞的好官,你一心为公,偏偏就容易发生矛盾。争执起来,你混身是道理,也未必占上风。
没有办法,只好杜中宵亲自去一趟,尽快把叶县划出来,成立铁监,事情就好做多了。
陶十七又道:“还有一桩,前些日子在南边山里,我们发现了一处石墨矿。那山并不高大,也不陡峭,矿床外露,极是好采。我想着有了石墨,可以用来制坩埚,炼好钢。却不想那处山坡,有几户人家放了柞蚕,说是自古以来就是他们养蚕的地方,极是难缠。”
杜中宵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这边有了眉目,我亲自去一趟。你们现在处处受阻,无非是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乘着朝廷设铁监,准备开矿冶铁的机会讹些钱财,不是什么大事。”
陶十七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地方上的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一带又处于数县交界处,山高皇帝远,州里县里推托,当然不是他们能够理顺的。几个滑吏勾结了地方大户,就让他们处处受制。
这种时候,给钱给好处是没用的。补偿再多的钱,也到不了普通百姓的手里,只能是豪强得利。要想打开局面,先把地方上的牛鬼蛇神处理一遍,再对普通百姓合理补偿,才能解决问题。
就如把石墨矿说成蚕场,十之八九不是放蚕的人主事,而是豪强大户借他们的名义生事。真正老实放蚕收茧的,钱给的够了,还有什么不好说话的。
苏颂放下手中公文,道:“你们到叶县并没有多少日子,不想做了这么多事。公文条理清楚,事事有根有据,而且数字精确,一看就懂,很是难得。”
陶十七道:“这不是我写的。当时随着我去的,有一个新招的吏人,名为罗锋。这人虽然年幼,只有十七八岁,学起东西来倒是极快。特别是写公文,是一把好手。现在他是我们一行吏人的头,安排事情井井有条。只是年纪太小,好多老吏不服。”
杜中宵道:“当初在永城,你随在我身边做事,也不过是这个年纪,哪个不服了?”
陶十七笑道:“那怎么一样?那时在官人身边,处处有官人做主,主簿县尉也给几分薄面。”
杜中宵沉吟一会,道:“现在诸事草创,处处都要用人。若是真有能干的,当不次进用。等到我去叶县的时候,你带着罗锋随在我的身边,若是真地能干,自有用他的地方。”
陶十七喜道:“官人这样说我就好做了。这人随在我的身边,助力不少。只是我官小位卑,不管许给他什么。有官人做主,他也有份前程。”
新的事业,新的制度,不管是老吏还是新人,都要重新学起。其实不是年轻人学得快,而是老吏的包袱重,很多人放不下架子,拘泥旧制,成了营田务制度建设的绊脚石。杜中宵已经发现,自从自己开始推行新制度,发下册子让官吏学习,很多年轻人冒出头来。年轻人冒头是好事,但由此引起新人旧人的矛盾,进而影响到公事,就不好了。
既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又不能让老人消极对抗,这其间的分寸拿捏,很是难办。杜中宵的想法是先从年轻人中立几个典型,不吝提拔,做个榜样,保持住整个队伍的锐气。再想办法提拔老人,让他们跟年轻人配合,为其他人做个榜样出来。
到京西路屯田的纤夫动辄以万计,需要大量官吏,不是自己和苏颂几个人就可以把事情办了的。营田务下面早晚会设立各种衙门,会设置官员,还要有大量吏人配合,队伍建设好了,事情才能做好。
这不是一个人,想一个办法,觉得下面就会推行下去,就能把事情做好。别说这么复杂的事,就是单纯的一个炼铁,杜中宵的精力也只能做到提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事情还要下面的人去做。这次没有陶十七随行,杜中宵照顾得了青台镇附近的营田,就照顾不了方城山那边的铁矿。
不管是种地还是开矿,杜中宵的做法都跟这个时代不同,必须从头培养人才。现在给官吏发三本小册子,让他们自己学习,只是粗略筛选,后面还要进行专门性的培训。初步选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才,才能谈队伍建设,事情才会做得又快又好。
万事开头难,既然选择了超出时代的做事办法,就必须有适应新时代的人才。这样做,初始的时候可能进度慢一些,做起来难一些,长远来看总是值得的。
第60章 闻风而至
襄城县里,权二郎呼噜呼噜喝了一碗馄饨,见太阳升了起来,拍拍肚子,回了客栈。
到高继安的房前敲了敲门,进了房里,见他还躺在床上,道:“哥哥,这些日子好些了么?”
高继安支起身子,道:“昨夜又吃一副药,出了一身大汗,今日轻松了些。我自己觉得,再吃几副药,住上三五日,就可以动身了。”
权二郎叹了口气:“哥哥,我来的时候只有十贯赏钱,这样耽搁下去,盘缠很快就要用尽。听说我找到的那处铁矿不小,朝廷要在那里设铁监,内库里拨出了几十万贯钱。若是早知如此,我们在方城县等上几日,赏钱必定要多不少,不至于如此窘迫。”
说完,告辞高继安,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出了一会神。
自己真是倒霉,本以为领了赏钱,与高继安一起护送皇子进京,认了皇亲,从此就荣华富贵了。不想才走到襄城县,高继安就得了风寒,不得不在这里住了下来。住店的店钱,请医买药的钱,诸般花费权二郎如何负担得起?没几日就起了心思,抛下高继安不管,自己与小皇子一起进京,先得了好处再说。不想那个小皇子甚是死心眼,没有高继安同行,死活不肯动身,恨得权二郎牙痒痒。
正在权二郎出神的时候,旁边房里出来一个员外,长得榜大腰圆,一身新绸衣,手中盘着两个大核桃,仰头挺胸。见权二郎站在院里,那员外道:“二郎起得好早!”
权二郎急忙行礼:“原来是钱员外,用过早饭了?”
钱员外点点头:“嗯,用了早饭,正要出去转一转。古言道,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酒肉进了肚子,多走一走路,消消食才能有好身体。”
权二郎恭维两句,便就想告辞。不想钱员外却道:“二郎,若是无事,出去饮两盏茶。”
权二郎住在这里百无聊赖,听了此话,正是求之不得,急忙应承。
襄城临紫云山,城位于汝河之北,水运发达,码头边店铺无数。钱员外和权二郎到了码头边,寻了处茶铺,进去寻副座头坐了下来。
饮了一会茶,钱员外道:“我听家里来的人讲,最近朝廷旨意,要在那一带开矿兴冶,新设一处铁监,叫什么柏亭监。二郎可知道此事么?”
权二郎道:“确有此事。员外家乡的山里,原来有大铁矿,古时常有人在那里冶铁,后来不知因何废弃了。那一带本是秦时柏亭,故建的铁监叫柏亭监。”
钱员外道:“我在那里活了几十年,却不知地下埋着宝物,还要背井离乡到这里找饭食。听说二郎曾跟人到那里寻矿,不知寻到的矿,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权二郎道:“在下当初确实与一个铁匠,到山里寻过铁矿。正是我们寻到了矿,才今日朝廷要设铁监之事。当时找到的矿洞,是在山里面,离着清凉寺不远。不过,我听说后来朝廷从相州找了匠人,又在别的地方找到几处矿脉,朝廷采矿倒不一定就在我寻到的地方。”
钱员外道:“不管怎么说,是在我的家乡附近。若在那里建起钱监,必然匠人云集,赚钱的营生不少。而且朝廷兴冶,也不会占住所有钱矿,不让百姓开采。我寻思着,若是雇些匠人,回去开矿,说不定也能赚些银钱。二郎是寻到矿的人,如若不嫌弃,便随我回家乡去,开处冶炉如何?”
权二郎有些为难:“员外看重,本不好推辞。只是我与高大师约好了,一起进京城去,要做一件大事。若离他而去,事情不美。”
钱员外笑道:“那位姓高的和尚,自到了襄城,便就一病不起。这些日子虽好些了,不过看他的气色极差,走不得远路。不如你们一起随我回叶县,过些日子再行不迟。若是冶炉开起来,我厚厚送你们些盘缠,也省了路上受苦。”
听了这话,权二郎心中权衡。这个钱员外是叶县人,家就在那一带有铁矿的山下。他在叶县和襄城都有铺子,专一贩卖从襄州来的漆器。襄州漆器是天下名品,每年不知有多少沿着唐州方城这一线,运到北方来。襄城正当这条要道,又临汝河,是一处集散地。钱员外就是把漆器运到这里,寻到客商沿着汝河顺流而下,卖到陈州一带。
做这生意几十年,钱员外赚了不少钱财,最近听说家乡发现铁矿,察觉到了商机,便就动起了自己开矿的心思。现在朝廷的铁监,并不一定是官营,好多地方,比如京东路的莱芜监和徐州诸铁监,都是民营,官收铁课而已。都好生兴旺,那里的冶户家财万贯。
官方兴冶,有诸多不利的地方。一是骚扰地方,再是管理不善,往往出现亏空。莱芜监便就是这个原因,由官营改成了民营,一年多收许多铁课,还让地方几个大户富了起来。叶县的铁矿所在,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条件不利,估计办起来更加不容易。等到官府尝到了苦头,说不定就会放手给民营,他们坐收铁课。自己是地方之豪,如果抓住机会,说不定就会富甲一方。
有了这个心思,钱员外最近格外关心叶县铁矿的消息。听说与自己一起住在店里的权二郎,就是最初探出铁矿的人,格外拉拢。若能够得他相助,抢先占住一处铁矿,再雇些匠人来,开炉兴冶,占住了先机,就是以后发财的机会。
只要舍得出本钱,匠人并不难雇。不说远的,旁边的龙兴县便就有不少小冶炉,虽然规模不大,熟手的匠人还是不少的。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岂能放过?
见钱员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权二郎道:“不瞒员外,在下原来是汴河上拉纤的厢军,因为河上用了车船,到京西来屯田。我对铁矿并不熟悉,全亏了一个杨大郎,祖上打铁,传下有找矿口诀,才进山找到了矿脉。若是再让我进山找矿,只怕不成。”
钱员外笑道:“洒家就是喜欢二郎这副直爽性子!只要知道那里有矿,我自会雇人去找,雇熟手匠人冶铁,哪里要二郎做这些粗活。你只要找一找当日你们找的矿脉走向,便就足够。此为仙人指路,一句话便就省了无数奔波。此事费不了多少时日,不会耽误了二郎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