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告退的时候,康熙忽然丢下一句话,“你大婚之时,朕必有恩赏。”
“臣叩谢皇上的恩典。”玉柱赶紧跪下谢了恩。
玉柱从乾清门里出来后,迎面就见巴奇纳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巴公,您就说我生气了,拂袖而去。”玉柱心里清楚,巴奇纳一定是被凌普逼着来的,目的是想请他去会商。
会商?会商个鸡毛!
玉柱正愁没有口食收拾了凌普,凌普居然主动把借口递到了他的手边,岂能轻易的放过?
出宫之后,玉柱就回隆府,去找隆科多了。
“阿玛,皇上催婚了,咱们和富察家的三媒六礼,也要筹备起来了。”玉柱和隆科多是亲父子,啥不能直说?
隆科多瞥了眼竖起耳朵的李四儿,笑眯眯的说:“还用你说么?聘礼,我和你额涅,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大媒就有些头疼了,地位低的,怕富察家瞧不上。地位高的,就只能你自己去找了。”意有所指。
玉柱一听就懂,隆科多这是指的五、七和十二,这三个阿哥。
这么些年,隆科多虽然被李四儿折腾得没规没矩了。但是,他骨子里依旧是满洲第一外戚家的嫡三子,未来的一等公。
旗下人家,宁可没饭吃了,也要把面子兜住了,这个恶习一直流传到大清亡了。
李四儿见玉柱看向了她,不由微微一笑,说:“哼,我李四儿的独子大婚,岂能寒酸了?纳征礼,早就替你备好了。宛平县里,一万五千亩良田。外城,五开门的旺铺,十间。各种金珠首饰,二十套。银子,十万两。”
贵族娶妻,三媒六礼不可少也,少了就是对女方的不尊重!
纳征礼,又称为大定礼。大定之时,由男方抬着所有的聘礼,吹吹打打的送去女方家里。
在大定之前,还有个小定。小定之礼,丰俭由人,并无一定之规,全看家底厚不厚了。
按照旗下人家的习俗,男方送的聘礼,女方出嫁的时候,大部分都要作为嫁妆的一部分,带进婆家。
只是,聘礼变成了嫁妆之后,就成了女方的合法私有财产了,受大清律例的保护。
嫁妆清单上列的东西,均由女方的嫡子继承,和庶子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旗人爱讲面子,尤其是体现在嫁女儿的事情上。
家里女儿多的旗下人家,别说吃肉了,吃饱饭都成问题。
因为,嫁女致贫的旗人,不在少数。
李四儿给的聘礼多,玉柱自然是满意的。老婆的嫁妆多了,万一他手紧了,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么?
按照旗人讲面子的习俗,输人不输阵,给女儿的嫁妆,不能少于聘礼的八成。
也就是说,玉柱的聘礼价值三十万两的话,常德给女儿的嫁妆,也不能少于二十四万两。
少了,就是跌了份,在亲家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但是,玉柱仔细一想,又有些担心,富察家按照对等原则出的嫁妆,会不会太多了点?
担心归担心,玉柱笑得合不拢嘴,一连声的夸赞李四儿。
“额涅待儿子,岂有半句话说?儿子一定好好教导您的儿媳妇,要她好好的孝顺您老人家。”
李四儿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玉柱胆敢替富察家说半句话,肯定惹得她不痛快了。
让李四儿心里不痛快了,她对玉柱不会说啥,肯定是变着花样的折腾儿媳妇了。
“哼,你的嘴呀,哄死个人。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呢,我的儿媳妇啊,我自会管教,不许你多嘴。”
李四儿在别的事情上,都十分的通情达理。唯独在儿媳妇的身上,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的立立规矩。
以前,玉柱吃过类似的大亏。他老娘硬要挑儿媳妇的刺,玉柱也就是帮着老婆,说了两句实话而已。结果,他说的真话,反而成了婆媳之间斗争白热化的催化剂。
这一遭,玉柱才不傻呢,哪怕李四儿狠夸儿媳妇,玉柱也绝不会附和。
结了婚的男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属于必备的技能。
玉柱不敢替富察家说话,隆科多倒是觉得不甚妥当了,他皱着眉头,说:“四儿啊,这聘礼是不是太多了点?万一,富察家出不起八成的嫁妆,岂不是徒惹人家不痛快了?”
李四儿得意的一笑,说:“我呀,就是要让她们家知道知道,比权势,常德赶不上我男人的一只脚。比财力,伊尔根觉罗氏赶不上我拔的一根寒毛,嘻嘻。”
玉柱不由一阵恶寒,这还未成婚呢,李四儿就要处处压过富察家一头,将来还怎么和亲家处好关系呢?
家族内部的矛盾,往往就是从这些细微之处,开始萌芽的。
不过,隆科多起了个头后,玉柱就好说话了。
玉柱笑道:“额涅,咱们啊,不如做两手准备。等大媒过去协商聘礼和嫁妆时候,若是富察家没意见,那就说明她们家也颇有些家底子,不怕陪嫁太多。若是,她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陪嫁,自然不敢硬撑着。她们若是服了软,低了头,那我们还是将就一下算了,按照她们家的陪嫁,来定聘礼。额涅,您看可好?”
隆科多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
玉柱的话里话外,格外顾全李四儿的面子问题,把她捧起老高,并暗贬了富察家一通。
李四儿其实就图个心里舒坦,既然儿子站在她这一边了,也不会太过于深究了,便点头笑道:“她们家若是拿不出那么多的嫁妆,以后啊,气势自然要矮不少的。”
玉柱已经有了经验,亲娘疼儿子肯定没话说。但是,亲娘最担心的是:娶个儿媳妇,卖了个儿。
不用问,李四儿肯定也有这种担心,只是她故意不说出来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别说婆媳之间了,就算是亲爹娘和亲儿子之间,相处的时间过长了,也是相看两相厌。
所以,先稳住李四儿,不让她把富察氏折腾得太狠了,伤了夫妻的情分。再利用外任的机会,把富察氏带离李四儿的身边,这才是玉柱的真实想法。
远香近臭,就算是亲生的父母,亦如是也!
常德寿辰这日,玉柱起了个大早床,早早的用罢早膳,赶去富察家帮忙。
玉柱到的时候,今天的总提调汉远,已经到了场,他正在指挥着富察家的下人们,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这个时代的做寿,都讲究个合适的时辰,太早张灯结彩,反而不吉利了。
和汉远见过礼之后,玉柱笼着手说:“今日就全仰仗您的提调了,我就是个听用的。”
汉远见玉柱这么好说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办这种大型的红白喜事,最怕的是,人人都有发言权,个个都可以瞎招呼。
结果,必定是乱七八糟,漏洞百出,名誉扫地。
玉柱不争权的表态,赢得了汉远极大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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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老八的橄榄枝
“玉爷,我又寻了只西洋种的小京巴,回头给您抱去?”汉远这就属于典型的以权谋私了,揩皇帝的油,结自己的私交。
玉柱摇了摇头,说:“我不耐烦养狗,只要养了,天天要溜弯儿,麻烦死了。”
汉远点点头,嘴上说:“您说的是,这狗啊,确实是一天不溜弯,就闹得慌。”他心里明白,玉柱其实是不想占他的小便宜,免得落下话柄。
话说,汉远用皇帝的名狗种,私下打开了不小的局面,却在玉柱这里碰了壁。
玉柱去拜见了岳父和岳母后,就被汉远安排了个门前迎客的差事。
还真别说,汉远的安排确实很合理。
常德是五品,玉柱这个女婿也是五品。。豪门女婿当门而立,替老丈人迎接各路贵客,既体面,又显出了主人家的诚意。
于是,玉柱就坐到了富察家的门房里。只要来了贵客,富察家的大管事,便来请他过去,见礼迎客。
所谓寿宴,迎客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算是最难的一关。
来的客人们,肯定不能只按照品级来决定,是否需要玉柱亲自迎进上房。
比如说,伊尔根觉罗氏的亲妹妹,嫁的是个七品笔帖式,她夫妻两个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这个时候,玉柱就必须亲自陪同着她们一大家子,一起去上房落座奉茶了。
毕竟,这一家子,属于是秀云的亲姨母、亲姨父和亲表弟了。
原本,伊尔根觉罗氏认为,玉柱太年轻了,肯定在门房里坐不住的。
谁曾想,大管家却说,没有贵客临门的时候,姑爷就坐在门房里喝茶,稳如泰山。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很满意了,却故意问她的妹妹:“你觉得我姑爷怎么样?”
小伊尔根觉罗氏,吃吃一笑,说:“姐姐,您就偷着乐吧,这么贴心踏实的姑爷,上哪里去寻啊?”
一旁的富察·秀云,听得出来,小伊尔根觉罗氏的话里,带着股子若隐若现的酸味儿。
唉,这年头,那怕是亲姨母,也不见得希望两家的悬殊太过巨大了。
秀云的姨父,才是个七品笔帖式而已。
可是,秀云的未婚夫,不仅是满洲状元,还是十六岁的正五品掌印御史,怎么比?
唉,简直没办法相提并论啊。
大伊尔根觉罗氏是长姐,下边有一弟一妹,她们三个都是一个额涅生出来的嫡亲同胞。
两姊妹之间,伊尔根觉罗氏嫁得最好。当年,萨布素还是宁古塔副都统的时候,她就被指婚给了常德。
小伊尔根觉罗氏,比姐姐漂亮得多,运气却差多了。临指婚的时候,她居然生了病,耽误了嫁给奉恩辅国公的好姻缘。
有了这一层瓜葛之后,亲姐妹之间,居然就有了若有若无的隔阂。
这里头的故事,秀云自然是全知道的,却故意装糊涂。
亲妈和亲姨母之间的瓜葛,做晚辈的,绝对不能掺合进去的。
等富察家的亲戚都到齐了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贵客临了门。
首席满洲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富察·马齐,居然来了。
玉柱得了消息后,赶紧命人去通知常德出来,迎接贵客。
马齐下了轿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前的俊美少年郎。嘿,这小子真的是胆子肥,居然敢硬扛老十。
说句心里话,马齐其实不怎么待见玉柱。
为啥呢?少年新贵,骤晋过速,实在是太碍眼了。
马齐的升官,已经算是极为迅速了。他以荫生入国子监学习,二十一岁时,考入工部任员外郎。
但是,直到马齐三十一岁的时候,才升迁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足足熬了十年之久。
可是,玉柱呢,才十六岁而已,就已经是正五品的掌印御史了。马齐的胸怀再是宽广,心里难免也会对玉柱有所成见。
这种成见,并不就是敌意,纯粹就是觉得少年骤贵的看不顺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