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有没有作弊的?
肯定会有的!
因为,牵扯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秀才到举人,套句现代用语,那简直就是阶层的飞跃!
问题是,玉柱不是来选旧举人的,而是要从五千多人的秀才之中,找出懂得西洋贸易的秀才。
三道经题上,考生们作不作弊,玉柱真的不关心呀!
加试的策问,如果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即使给书他们去抄袭,也没有地方可抄。
说白了,作为正主考,只要玉柱不泄露考题,并且录取的举人前几十名,没有大的争议,也就过关了。
考试的第一天,风平浪静。
早上,玉柱用早膳的时候,范时崇派人来报,无人提前交卷。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敢交卷的家伙,非蠢即痴。
哪怕是天才,也不敢这么玩呢。
第二天下午,贡院里终于出事了。
范时崇派人来请玉柱过去议事,玉柱换上官袍,慢条斯理的踱回了明远楼中。
可以在贡院内四处巡视,这就是主考官的特权了。
同考官们,就只能待在他们的考房内,等着试卷上交了,哪儿也不能去。
玉柱到的时候,张廷玉已经到了。
只要考试没有结束,玉柱就是这座贡院里的最高长官,具有最终拍板权。
等玉柱落座之后,范时崇详细的介绍了情况。
原来,有个秀才,藏了一本四书全集。作弊的书,被制作得比巴掌还要小一号,居然被他夹带进了考场。
玉柱接过那本小书,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嘿,好家伙,字非常的小,不眯起两眼,压根就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人脏俱获,有啥可说的?
玉柱当场表了态,冷冷的说:“范中丞,您是监临官,先派人将此贼看押起来。等开了龙门,再咨文学政衙门,勾去此人的功名后,枷号示众一个月,并由您亲自严审,可好?”
范时崇一直冷眼旁观。只是,玉柱的安排,滴水不漏,他也无话可说。
按照惯例,乡试的考场上出了弊案,主考官可以亲自审问,也可以交给监临官去审问。
考试期间,广东学政无法进入贡院。
能够参加乡试的人,全是秀才。他们可以站着见官,也有不受刑罚的特权。
哪怕是一省巡抚问案,只要是作弊的秀才没有被革去功名,也不可能对他采取任何的体罚措施。
这个,才是读书考功名,真正的厉害之处。
商人们再有钱,见了官,也必须跪下答话,还可以被老爷们肆无忌惮的责打。
作弊的考生,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玉柱连提审都懒得去做。
见玉柱处理的纹丝不乱,合理合规,一直静观其变的张廷玉,也不由暗暗佩服不已。
考试的第二天,也就出现了一个作弊的小插曲罢了。
要知道,哪一年的广东乡试,不抓几个作弊的秀才,才真的是稀罕事情呢。
接下来的考试,倒也算是平静,再没有抓到作弊的秀才了。
一连考了三场,共九天,总共抓了五名作弊的秀才。
玉柱还是老办法,一律不掺合其中,全都交给范时崇去处置了。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的观察,张廷玉也已经看明白了,玉柱这种高高挂起的做法,看似胆怯无能,实际上高明之极。
因为啥呢?
只要是考场上出了弊案,玉柱都是第一责任人。
现在,玉柱心里无鬼,完全不插手弊案之中。就算是其中有何隐情,也和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开始阅卷的时候,玉柱、张廷玉和范时崇,都待在一间屋子里。
按照惯例,玉柱录中单数的考生,张廷玉录中双数的考生。
只是,本朝的乡试,只重解元。至于,二至十名的所谓亚元,不过是坊间的尊称罢了,根本就没啥价值。
也就是说,只要是中了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含金量和解元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玉柱和张廷玉,开始阅卷之后,范时崇就很无聊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范时崇觉得,他以前还是看低了玉柱。
按照范巡抚的原本想法,以玉柱的这个岁数,不应该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行事的时候么?
然后,贡院里连续出现了几次弊案后,玉柱沉稳老辣的处置方法,刷新了范时崇对他的固有看法。
玉柱阅卷的时候,心里自有一杆秤。
加试的策问题,不管考生们做得多好,也不可能取中前茅。
乡试的录取总名额,无定数,一向是根据参加考试的秀才人数来定总员额的,比例是三十取一。
本次乡试,参加考试的秀才人数,突破了五千大关,最后一名举人也就是第一百六十七名。
这是正取的举人,除此之外,还要录取副榜贡生。
所谓副榜贡生,也就是说,列入此榜的秀才,可以入国子监读书。等他们从国子监肄业之后,经过考试合格了,就有资格出任县教谕等八九品的芝麻小官。
副贡的前途,肯定和正经的举人,是没办法比的。
到了晚清的时候,连进士出身的老虎班,都要候缺很久了,何况是所谓的副贡呢?
乡试不是会试。乡试的主考官,对于解元的人选,具有绝对的决定权。
副主考张廷玉和监临官范时崇,也可以对解元的人选,发表他们的看法。但是,采纳与否,就全看玉柱自己的态度了。
玉柱看完了最后一份策问之后,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可惜了,偌大个广东,竟无一人熟悉与西洋的贸易。
所有的策问卷,都是文不对题的瞎胡扯。
玉柱一边揉动着眼眶和太阳穴,一边暗暗反省不已。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如今,重农轻商才王道。
就算是沿海地区的广东省内,秀才们也是异常之轻商,以沾惹洋务贸易为耻。
真正知道西洋贸易实情的那些人,反而是贱商之中的广州十三行了。
玉柱的心里凉了一大截,门生之中,无人精通洋务,那就只能从头开始培养了。
张榜之日,巡抚范时崇在榜单上亲手加盖了大印之后,玉柱不由长松了口气。
嗨,这次的学差,总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桂榜张贴到贡院门口之时,玉柱领着两个美婢,悄悄的出了贡院的后门,逛到了广州的街道上。
逛了足足四条街,玉柱竟然没有找到一家早茶的茶楼。
嗨,玉柱仔细的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竟然是他自己魔障了。
广州的早茶,最早起源于咸丰时期的“一厘馆”。
这种“一厘馆”的门口挂着写有“茶话”二字的木牌,供应茶水糕点,设施简陋,仅以几把木桌木凳迎客,供路人歇脚谈话。
再后来,又出现了独立的茶楼,称作“居”,如老字号陶陶居。
再到光绪期间,“居”改为“楼”,如老字号莲香楼、成珠楼、惠如楼等。
也就是说,玉柱在四九城里,指点着自家的厨娘,搞出来的各种广式茶点,比如说,无骨凤爪,虾饺、烧麦等等,竟然成了发明的祖师爷了!
第215章 恩师,好年轻
走在广州的街道上,玉柱细听大家的说话。他分明感觉到,和后世他熟悉的广州白话,并无太大的区别。
玉柱知道,广东境内有广府话、莞宝话、四邑话、罗广话、高阳话、吴化话、连山话等,所有的粤语标准音都是取自粤语广州音。
粤语方言的韵尾保留较好,如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此诗的深、心、金、簪四字粤语音同韵,而现代汉语却不同韵,所以用粤方言朗读更上口。
在街上逛了一圈,杏蕊的新鲜感过去之后,觉得广州远不如四九城那么的繁华。
玉柱微微一笑,如今的广州城,确实比京城差远了。
到了乾隆时期,裁了三大海关,只保留了粤海关,十三行做起了垄断的买卖之后,广州才真正的开始繁荣崛起。
这就和天津的崛起过程,比较类似了。
如今的天津卫,和洋务运动后的北洋天津,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硬要做对比的话,也就是县和直辖市的区别,差出去太远了!
玉柱走累了,坐进茶楼里,吃了几盏茶,用了几块广式点心,便领着杏蕊和杏娇回了钦差行辕。
第二日一大早,玉柱尚在拥美高卧之时,行辕的大门口,已经挤满了,带着厚礼来参拜座师的新举人门生。
此次广东乡试,一共录中了一百六十七名新举人。其中,从解元开始的八十几名单数的新举人,都是玉柱的正经门生。
为了显示出尊重座师的诚意,有些门生,天刚刚亮,就来了。
新科解元李秀全,也是早早的就到了。
只是,玉柱还没起床,李秀全的名帖递进行辕之后,暂时没有回音。
这八十几名新举人,都算是乡试的同年。
穷秀才,金举人,银进士!
乡试的同年,和院试的同年,意义迥然不同。
乡绅们的主流,便是举人老爷……大家彼此之间保持紧密联系,说不准啥时候,就用得上人家了。
李秀全也是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中解元,这么一步步考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