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略微一想,肯定是隆科多给老部下去了信,不然的话,萧维翰怎么知道他今天到天津卫呢?
隆科多就算是再贪婪,再无耻,再心狠手辣,他对玉柱那可是真爱!
看着萧维翰恭敬的态度,站在一旁的孙承思,羡慕的直流口水。
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佟家,才是真正的豪门大世家。所谓的一等男爵的孙家,就差太远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萧维翰很会做人,玉柱也不可能伤了他的颜面,便笑着说:“萧守备太客气了,学生不过是路过天津卫罢了,就是想和朋友到城里随便走走看看。”
萧维翰一听就懂了,他哈着腰说:“二爷,既是如此,那骠下派个熟悉城里情况的小子,充任向导,跟着您几位随便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玉柱欣然应允了。
说来也巧合,萧维翰安排的向导,就是刚才的那位戈什哈。
那戈什哈是个典型的自来熟,他哈着腰,自我介绍说:“小的姓张,贱名六哥。玉二爷您身份金贵,肯定不能和草民们一般叫法,便唤小张即可。”
张六哥,这样的名字,太占别人的便宜了!
嗯,小张,就很合适了,老少咸宜,也不至于让玉柱觉得尴尬。
孙承思爱玩,便笑着问张六哥:“小张,天津卫里可有好耍之地?”
这孙承思的穿著打扮,满身都透着富贵气象,张六哥的眼力过人,赶紧哈着腰说:“这位爷,天津卫不过是座小城罢了,比四九城可差远了。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稍微有点特色的小乐子,便是王鸿兴在茶楼里说的评书《三国演义》了。”
张六哥是真机灵。在孙承思语焉不详的情况下,居然被他猜到了,孙承思是想凑个热闹,听个昆曲或弦子书啥的。
此时的天津卫,实在是太小了,还远不是鸦片战争之后,北洋大臣常驻的那个繁花似锦的天津府。
“前边带路,我倒要听一听这王鸿兴说的评书,究竟有何特色?”
孙家兄弟都爱玩,男爵府里也一直养着昆曲的戏班子。孙承思喜欢听昆曲,听弦子书,对于评书这种新鲜的曲艺,他自然要凑个热闹了。
玉柱完全没有艺术细胞,他本就是陪着孙承思逛一逛天津卫,图个乐子罢了。
这个时代的茶馆,其实是适合各层次人们活动的社交场所。
茶馆分很多种,有专供商人洽谈生意的清茶馆,有饮茶兼品尝食品的“贰浑铺”,有说书、表演典艺的书茶馆,有兼各种茶馆之长、可容三教九流的大茶馆,还有供文人笔会、游人赏景的野茶馆。
茶馆里,既有挑夫贩夫,也有大商人、大老板,也可以有唱曲的、卖艺的,还有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
在小张的引领下,玉柱和孙承思被领进了天津卫最大的一家茶馆,客再来茶馆。
小张虽是守备府的戈什哈,却也是正九品的外委把总,正儿八经的天津地头蛇。
在小张的张罗下,玉柱和孙承思很快就被请进了茶馆二楼的雅间。
玉柱喜欢碧螺春,孙承思爱喝龙井。而且,孙承思喜欢一边品茶,一边磕瓜子。
很快,两盏茶和几样小点心,并一碟西瓜子和一碟葵瓜子,都摆到了桌上。
玉柱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的撇去盏沿的茶叶沫,小啜了一口,嗯,冒牌碧螺春。
要知道,玉柱喝的碧螺春,可都是宫里佟贵妃赏下来的皇家贡品。这种茶馆里的所谓碧螺春,九成以上都是冒牌货。
不过,玉柱并不打算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大发脾气。
俗话说,难得糊涂。事事较真,岂能成得大事?
天津卫这种小地方,原本就不可能有太好的茶,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孙承思喝了几口龙井茶,也没有喝出不对来。玉柱就想,他喝的龙井,恐怕也是冒牌货吧?
寒霜留在船上看家,林燕儿跟着伺候玉柱。巧合的是,紫鸢就站在孙承思的身后,她正悄悄的冲林燕儿做鬼脸。
林燕儿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心里怕得要死。
孙家有无规矩,她管不着。可是,佟家的规矩极重。
佟家的奴婢们犯了错,轻则打手板,重则打屁股。错误实在犯大了,还有杖毙等着呢。
玉柱是个脾气温和的主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没有原则底线的主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奴婢们都没了规矩,岂不是要乱套么?
实际上,紫鸢做鬼脸的样子,玉柱已经看见了。但是,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他去管,他也不想管。
孙承思就算是把紫鸢宠到天上去了,也和玉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装看不见就对了。
茶馆的一楼靠里的正中间,搭了个高台子,和后世郭德纲说相声的布景,大致相仿。
第37章 罾蹦鲤鱼
“各位老少爷们,鄙人王鸿兴,继续给各位爷们讲一讲三国那个演义,哇呀呀呀……”
王鸿兴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连玉柱都来了兴趣。
“啪。”王鸿兴猛一拍桌子上的醒木,朗声道,“书接上文,话说曹操曹孟德败走华容道,那叫一个惨呐……”
孙承思楞了一会儿,叹息着小声说:“这王鸿兴太自信了,连有钱捧个钱场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玉柱一想,还真是,连要钱的环节都省略了,可想而知,这王鸿兴有多自信?
茶馆的一楼,座无虚席。玉柱大致扫了一眼,至少有两百多人坐在台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听王鸿兴说评书。
玉柱小时候,最喜欢在吃午饭的时候,一边扒饭,一边听袁阔成老先生说的《三国演义》。
“关羽举起青龙偃月刀,恶狠狠的劈向曹阿瞒……”
“啪。”王鸿兴突然刹住了车,猛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各位老少爷们,拜托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无论多少,赏的都是个心意。”王鸿兴抱了个罗圈揖,光明正大的找大家要钱了。
“赏十两。”孙承思心里高兴,一张嘴就是重赏。
玉柱也觉得王鸿兴说的确实不错,只是,赏十两就太多了。
他想了想,笑道:“我是弟弟,总不能越过了兄长,就赏五两吧。”
从茶馆里出来,孙承思被紫鸢闹得脑袋疼,就答应了她,去逛珠宝铺子。
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
就算是孙承思再荒唐一点,冲着他哥哥孙承运的面子,玉柱也不可能和孙承思公开唱反调,他也就陪着一起去了珠宝铺子。
隆科多收的东西,包括珠宝在内,就没有一件不是珍品的。
看着紫鸢在珠宝铺子里挑花眼的小家子气,林燕儿只得暗暗叹息不已,眼皮子太浅了呀!
别的且不提了,单单是林燕儿带着上路的四季衣裳,就有好几套是云锦所制。
云锦,那可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好宝贝。
玉柱绝非小气之人,他替林燕儿挑了一整套赤金的头面,一出手就是两千多两银子。
既然,林燕儿已经和玉柱睡一个被窝了,就是他的人了。
自己的女人,自己疼,总不能太跌分了吧?
林燕儿得了很值钱的一套头面,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赤金的头面,看似很庸俗,实际上,非常的实惠。
万一,手头紧的时候,这一套赤金的头面,直接就可以拿去换银子使了。
而且,以林燕儿是通房丫头的身份,穿金戴银才是正道理。
诸如,红宝石簪子,红珊瑚钗,翡翠镯子之类的首饰,点缀一件即可,再多就是僭越了。
紫鸢彻底看傻了眼。她挑了半天,选了一支镶嵌红宝石的簪子,也不过才三百两银子而已。
迎着紫鸢那嫉妒艳羡的目光,林燕儿心里很爽,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般,硬是没敢笑出声。
时近中午,小张领着玉柱他们,进了天津卫最大的酒楼,醉太白酒楼。
有小张出面安排,玉柱他们很自然的坐进了雅间。
小张卖力的介绍说:“二位爷,天津卫的本地菜以‘宫、商、馆、门、家’著称,烹调特色是河海两鲜……”
玉柱暗暗点头,让小张当向导,还真的是选对了人。这小子能说会道,很会来事儿,确实是个鬼机灵。
很快,在小张的张罗下,各色的天津本地菜,被端上了桌子。
“二位爷,这道罾蹦鲤鱼,可算是这醉太白的拿手名菜了,以带鳞活鲤鱼炸溜而成,特点是鳞骨酥脆,肉质鲜嫩,大酸大甜……”
小张的一番解释,让玉柱频频点头,来了天津就应该吃本地的特色菜。
鲤鱼上桌后,酒楼的大厨趁热浇了一大勺滚烫的卤汁,整道菜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热鱼吸热汁,吱吱声不绝,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俱佳,格外增添食趣。
不大的工夫,玉柱以前没吃过的菜肴,诸如虾脑扒白菜、八珍豆腐、煎烹大虾、炒青虾仁、酸沙紫蟹、高丽银鱼等等,接二连三的端了上来。
“兄弟,喝点儿?”孙承思觉得一个人喝闷酒,没啥意思,就挑唆着玉柱也喝点。
以前,玉柱可是酒精考验的厅局级领导,两斤半茅台的好酒量。
成了隆科多的儿子后,玉柱也喝过所谓的好酒。唉,怎么说呢,度数太低了,还有股子酸味,不如不喝。
今儿个的天津本地菜,确实不错。
玉柱也不想扫了孙承思的兴致,便叫林燕儿斟了酒,和孙承思碰了杯。
往日里,孙承思号称百杯不醉。可是,玉柱连饮了十几盏白酒,却像没事人一般,两眼依然清澈明亮,脸上也丝毫没有见红的迹象。
“嘿嘿,我说兄弟,你藏得可够深啊。”孙承思总算是看明白了,他太小看玉柱了,这小子的酒量至少是十斤以上。
玉柱抿唇一笑,说:“多喝酒,少说话,可好?”
“哈哈,哥哥我就喜欢这个味儿,来来来,喝。”孙承思是个爽快人,丝毫也不磨迹,端杯就碰,碰了就干。
这顿饭,孙承思喝的非常痛快。玉柱不显山不露水的陪他连喝了几十杯,却脸不红心跳,脚下也不虚,身子也不打晃。
酒足饭饱之后,玉柱才喝了半盏茶,孙承思又坐不住了,说是要去逛街消食。
玉柱心里明白,必定是紫鸢又出妖蛾子了,他再跟着去,就不太合适了。
“我有些脚疼,你们去逛吧。”玉柱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不去。
于是,孙承思领着紫鸢走了,玉柱继续坐着喝茶。
佟家的规矩重,玉柱喝茶的时候,四周的仆婢们全都竖起耳朵,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