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来了两名粗使婆子,她们两个钻进车厢里,不顾頔二奶奶的哭闹,硬是将她架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比较昏暗,頔二奶奶适应了一阵子,才赫然看见,有个年轻的男子,负手立于室内的正中央。
“玉……柱公?”心惊胆战的頔二奶奶,居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玉柱。
玉柱转过身子,盯着頔二奶奶,冷冷的问她:“你要那么多的银子,做甚?”
原本吓得浑身发抖的頔二奶奶,看清楚是玉柱之后,居然不怕了。
“不瞒柱公您说,曹家早就是个空架子了,卯吃寅粮,入不敷出。”頔二奶奶长吸了口气,颤声解释说,“姑母居然让我卖了嫁妆,贴补家用,您给评评理儿,这像话么?”
玉柱一阵无语。
这个时代,女人的嫁妆,都属于是个人的私产。
曹春的后娘,连亲侄女的嫁妆都盯上了,可想而知的贪婪啊。
“上次的事后,我怎么提醒你的,让你不许再放印子钱了。你听了么?”玉柱冷冷的质问頔二奶奶。
頔二奶奶点点头,小声说:“您的吩咐,我哪敢不听呀?来旺早就不许出大门半步了。”
玉柱深深的看了眼頔二奶奶,不愧是有名的凤辣子,不仅能言善辩,而且极擅察言观色。
不过,康熙既然厌了她,玉柱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毕竟,因为頔二奶奶放印子钱的事儿,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情发生,并让一名宗室黄带子,因此丢了性命。
皇族的血,不可能白流的!
也许是察觉到,玉柱的神色不善,頔二奶奶抑制住心里慌乱,忽然哭了,抽泣道:“曹頔不是人,府的烂女人,不管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抱。这且罢了,他居然看上了曹顺的妻妹,那个不要脸的尤二姐,勾搭着成了间……唉,丢死人了。”
玉柱暗暗好笑,他见过的女人之中,不乏绝顶聪明之辈。
若论灵活机变的演戏水平,眼前的这位頔二奶奶,居于第二,谁敢排第一?
情况是明摆着的。
玉柱若存善意,又何必,布置得如此诡异,且杀气腾腾呢?
頔二奶奶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她一看就知道,事情相当不妙了,甚至有性命之危。
不过,頔二奶奶的戏,肯定是白演了。
玉柱比谁都清楚,王熙凤那可是心狠手毒的同类,她即使哭了,也是假哭。
“在我的跟前,哭是没用的,你过来。”玉柱招了招,叫頔二奶奶靠拢过来。
頔二奶奶犹豫了一下,她也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生死就在玉柱的一念之间,便战战兢兢,瑟瑟索索,异常缓慢的挪到了玉柱的跟前。
玉柱突然探手,揪住了頔二奶奶的发髻,抬手就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哎哟,呜呜呜……”这一次,頔二奶奶真的疼哭了。
玉柱很不解气,又反手扇了一记大耳刮子,“啪!”頔二奶奶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
“贱婢,你为了点银子,什么坏事儿做不出来?”玉柱一想起,被康熙逼得甚紧,就气不打一处来,顺势抬腿,狠狠的踢了頔二奶奶一脚。
“哎哟……”从未挨过打的頔二奶奶,身子一软,伏地大哭。
玉柱蹲下身子,冷冷的说:“贱婢,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頔二奶奶立时吓得收了泪,捂住被打疼了的右颊,浑身发抖的说:“柱公,妾惹着谁了,竟然连您都护不住妾了?”
玉柱心说,好一个精灵古怪的王熙凤,敢情,她全明白呀!
“嗯,两条道任你选,一条是,你自己跳井里去,一了百了,将来还有个风光大葬的机会。另一条,喏,自己脱了衣裙,趴到床上去。”
令玉柱没有料到的是,頔二奶奶竟然从地上迅速的爬了起来,“哎。”迈步之间,竟然一头栽向地面。
出于本能,玉柱下意识的探手捞了一把。
谁曾想,頔二奶奶竟然顺势扑进了玉柱的怀中,死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娇喘着哀求道:“爷,曹頔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妾了,您就要了妾吧。求求您了,只要饶妾一命,妾一定乖乖的听话。”
玉柱一时不察,反而着了頔二奶奶的道,不由既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知道,爷能救你一命?”玉柱有心考较一下頔二奶奶的精明,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爷,这还问么?您若是保不住妾,径直安排着惊了马,让妾掉进河里淹死了,又不是什么难事?”頔二奶奶这么一解释,玉柱也不由对其刮目相看了。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试探和多余的过程。
原本有些犹豫的玉柱,几乎在頔二奶奶给出了答案之后,瞬间作出了决定。
頔二奶奶并没有说错,以玉柱的权势,成心想弄死她,并不比捏死一只小蚂蚁难多少。
再说了,玉柱都很为难的事儿,可想而知,必定是捅破天的性命之忧。
如此聪明的女人,就这么拧断了脖子,或是扔进水井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是,令頔二奶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她主动剥光了衣裙后,玉柱并没有碰她。
玉柱只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在頔二奶奶身上,极其隐秘位置的找到了不容抹杀的胎记,便轻轻的放过了她。
“爷,这样就可以交差了?”頔二奶奶这么一问,玉柱一听就知道,她真的是啥都猜到了。
“女人,太精明了,可不算是件好事。”玉柱反而来了兴致,索性入了王熙凤。
临别之际,頔二奶奶抱紧了玉柱的腰,将俏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的说:“爷,妾其实是故意屡次三番的去找曹春借银子花。”
言外之意是,她早就看上了俊美无双的玉柱。
殷素素曾经告诉张无忌:越漂亮的女人,越擅长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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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灯下黑
康熙泡在水池中,惬意的享用了晚膳,换上特制的松散浴袍,把玉柱叫了进来。
“如何了?”闲聊了一通之后,康熙信口问玉柱。
这话看似漫无边际,玉柱却知道,老皇帝问的是頔二奶奶的事。
“回老爷子,奴才心软了,没舍得下狠手,请您重重治罪。”玉柱很干脆的跪下了。
“治罪?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康熙没有动怒,话却说的很重。
玉柱重重的一叩首,小声说:“奴才的老毛病又犯了,实在是下不去手。”
康熙想了想,忽然骂道:“心慈手软,成得什么大事?滚吧。”
玉柱被赶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就待在帐幔的外头,随时听候老皇帝的召唤。
杀了頔二奶奶,易如反掌。
可问题是,此事的重点不在頔二奶奶的身上,而在玉柱的反应,康熙会怎么看呢?
这一次,玉柱其实也没完全看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不过,他却知道一点,他的性格上,必须有缺陷,老皇帝才可能真正的放心。
不杀頔二奶奶,玉柱确实冒了风险。
不过,玉柱的资本够雄厚,赌得起。
反正,距离那一夜还早,大不了,被康熙罢了官,回家休养一阵子而已。
说白了,玉柱是拿所有的权势,赌在了頔二奶奶的身上。
为了个女人,玉柱连滔天权势都不要了,康熙会怎么看?
玉柱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肯定没有性命之危,顶多也就是暂时退避三舍罢了。
年轻就是好,玉柱才二十四岁而已,他怕啥呢,完全耗得起。
康熙走后,魏珠却留下了。
“小中堂,小的真要劝劝您,何苦惹万岁爷生气呢?”魏珠苦口婆心的规劝玉柱。
这话要反着听,说明康熙并未真的生玉柱的气。
玉柱心里有了底,便笑着说:“魏大人,皇上有何旨意,你直接颁了吧。”
魏珠叹了口气,说:“皇上口谕,玉柱于君前失仪,著降为二等勇毅伯,罢南书房行走及御前大臣,罚俸三年。”
“臣玉柱,领旨谢恩。”玉柱接旨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按照康熙的老习惯,只要罚了就不会再接着打,玉柱不杀頔二奶奶的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魏珠好心劝解玉柱:“小中堂,皇上罚您,那是您犯了错儿。往后啊,只要用心服侍皇上,迟早还会加官晋爵的。”
玉柱装出垂头丧气的样子,重重的一叹,说:“我不该惹皇上生气,麻烦魏大人转禀皇上,就说我知道错了。”
等魏珠走后,周荃回到玉柱的对面,抖开折扇,笑道:“此次以退为进,东翁的火候和分寸,都拿捏得甚佳。以皇上的帝王心术,即使没有頔二奶奶的这事儿,也会找个借口,让您栽个跟头的。现在,您看似远离了中枢,要失势。实际上,您一直兼任的膳房总理大臣,却远比南书房行走和御前大臣,重要得多。”
玉柱端起茶盏,笑而不语。
康麻子的反应,恰好印证了玉柱此前的判断,他若是杀了頔二奶奶,惩罚肯定比现在重得多。
八爷党目前很平静,康熙并不需要一个太过于强势的玉柱,适当的给予贬损,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伺候康麻子这么多年了,玉柱比谁都清楚,锄强扶弱,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下来,玉柱能够崛起的这么快,主要就是沾了胤礽和老八恶斗的光。
如今,胤礽已经被废,老八暂时消停了。
就朝里的大格局而言,只要康熙不是个傻子,肯定会约束一下玉柱的权势,以达成朝局的相对平衡。
勿使群臣合而谋朕,这是皇帝的基本素质。
同时,勿使一方独大,也是康熙的必然选择。
玉柱装作心软,没杀了頔二奶奶,其实是减轻了挨锤的力道。
康熙减了玉柱在朝堂上的势,玉柱却只在乎兵权,这便是信息差导致的“灯下黑”了。
老皇帝,料得到,赵昌捧给他的那一碗人参汤,有问题么?
康熙厌恶老大的心性凉薄,居然想杀弟,索性把老大永远的圈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