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玉柱别有所图,他摇了摇头说:“我的夹袋里也没几个人,自己留着使,尚嫌不够,就不给你那里添乱了。”
此话一出,阿克敦是真心的感激异常。
身边没有玉柱的人掣肘,却又享受到了玉柱的庇护,这样的山东巡抚,硬气得很呐!
在大清,有几个地方的巡抚,特别容易引起老皇帝的关注。
其一是直隶总督(兼巡抚事),其二是江南江苏省的巡抚,再就是山东巡抚了。
山东巡抚,抚境安民尚在其次,主要职责便是确保漕运畅通和黄河不溃。
漕运一旦断绝,京城里的百万军民,便要喝西北风了,此乃国之头等大事也。
更重要的是,整个大运河的流域内,山东的民风最剽悍,漕工也最多,很容易聚众闹事,令朝廷格外的头疼。
老皇帝最关注什么,玉柱自然要提醒阿克敦了。
“老阿,请恕我直言,山东的政务,旁的皆为小事,就两件大事,一曰漕运,一曰河工。”
因是自己人的原故,玉柱便把老皇帝最忌讳的部分,仔细的吩咐了阿克敦。
阿克敦的记性甚好,玉柱之所言,他都一一记于了脑海之中。
正事谈完了之后,玉柱领着阿克敦和塞楞额一起入席。
等待开席的时候,阿克敦略微一想,随即笑道:“中堂,好久没见过您府上的大阿哥了。此间亦无外人,不如请大阿哥过来,一起小酌两杯?”
旗下的豪门大户之家,只要超过了十一岁的男儿,都需要学会饮酒,小轩玉也不例外。
注:旗人家的大阿哥,也就家中长子的意思,并不特指皇子。
也就是说,所有旗人家的大儿子,都可以被称为大阿哥。
阿克敦是玉柱的心腹门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于是,小轩玉被请了进来。
“儿子请阿玛大安。”
“罢了。快来见过你阿伯和塞伯。”玉柱摆了摆手,吩咐小轩玉拜见阿克敦和塞楞额。
“侄儿请阿伯大安。”
“侄儿请塞伯大安。”
见小轩玉执礼甚恭,行礼的动作也一丝不苟,阿克敦不由暗暗点头,必须承认,真的是好家教呢。
这个时代的官宦之家,选择长期追随于谁的门下,除了看家主的权势之外,还要看这家嫡长子的教养如何。
以玉柱的滔天权势,小轩玉名为老二十的伴读,实际上,反而成了老二十的保护伞。
据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只要有小轩玉在场,就没人敢欺负老二十。
换句话说,小轩玉不欺负人,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狐假虎威的道理,谁不懂呢?
嘉庆帝都已经登基称了帝,还要小心翼翼的看和中堂的眼色行事,主要就是乾隆帝还活着嘛。
等乾隆刚刚咽了气,嘉庆帝就弄死了和中堂,而且,赐死的过程异常之轻松,并不比掐死一只小鸡崽更难。
想当初,袁项城利用北洋军的加持,篡了大清的江山之后,北洋三杰之中的段祺瑞和冯国彰,都有机会接班。
然而,袁宫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了晚年,竟然又走回到了家天下的窠臼之中。
袁大总统称了帝后,就彻底的断绝了段、冯二人的登位念想,直接导致了北洋军的分裂。
北洋军不听话了,袁大头也只得被迫取消称帝,不久就气死了。
此所谓,太阿倒持,反噬其主也!
席间,有玉柱在座,小轩玉就只能站在桌旁,替他端茶倒酒。
不过,阿克敦既然敢请小轩玉过来,也是知道玉柱的脾气,便再次提议说:“中堂,门下今儿个高兴,抖胆请您赏个座,让大阿哥和咱们一起多饮几杯,可好?”
所谓入乡随俗,玉柱来大清也有十余载了,多多少少受了礼教的影响。
但是,玉柱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所谓父子不同席的概念,略有一点,却不深。
“既然阿伯替你说了话,便坐到阿伯和塞伯的边上,陪他们好好的多饮几杯吧?”玉柱也知道儿子的酒量甚好,既然气氛很不错,也没必要端着派阀的架子了,索性大家一起乐呵。
只是,散席之后,小轩玉替玉柱送客出大门的时候,阿克敦竟然硬塞了两个俊俏的小丫头给他。
秀云得知了消息后,差点气昏了过去,径直来找玉柱。
“爷,您的大阿哥还没成年啊,他阿克敦安的是什么心呐?”从不轻易发怒的秀云,真的被惹毛了,仿佛捕食的母狮一般,硬要找男人掰扯清楚。
玉柱心里有数,秀云就和当年的李四儿一样,都极为护崽。
其中的逻辑并不复杂,她们两个都惟恐亲儿子,早早的被身边的丫头们,勾着学坏了。
对于小轩玉的身边,秀云一致盯得很紧,丫头们竟无一人称得上俊俏二字。
玉柱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淡淡的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此等小事,你这个当家主母,难道不能做主么?”
秀云随即意识到,她失态了,阿克敦送来的丫头,小轩玉收下了又有何妨?径直打发了也就是了。
整个府里的后院之事,玉柱几乎从不插手,还不是由着秀云做主么?
秀云的突然发怒,其实是,借着儿子的由头,发泄对玉柱的不满。
玉柱的身边,各种漂亮的女人,一直络绎不绝,秀云就算是再贤惠,也要吃味泛酸。
“爷,妾一时心急,动了肝火,请爷狠狠的责罚。”秀云的话音未落,便被玉柱拦腰抱进了内室。
三十出头的秀云,已经彻底的熟透了,仿似完全盛开的牡丹花。
新
第649章 老东西走了
清晨时分,玉柱尚在拥美高卧,突然接到了佟六传来的噩耗,老祖宗佟国维殁了。
因佟国维的身子骨一向很硬朗,前几日尚有精力张罗着要纳妾,怎么突然就殁了?
玉柱觉得很奇怪,便隔着窗户问佟六:“怎会如此?”
佟六跪在地上,哭着说:“老祖宗用早膳的时候,硬要食用炖烂了的小鸡崽,说是可以壮阳。谁曾想,他老人家竟然被鸡骨头卡住了气管,没过多久,便归天了。”
玉柱做梦都没有料到,佟国维的死法,竟然和宋子文极为类似。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时不慎,竟被鸡骨头卡住了气管,根本就来不及救治,便一命呜呼了。
与此同时,隆科多已经得知了消息,随即派人来叫玉柱过去。
在秀云的服侍下,玉柱很快穿好了衣衫,裹上一件狐毛大氅,便来见隆科多。
父子两个刚一见面,隆科多便喜形于色的笑道:“柱儿,老东西终于走了,嗨,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呀。”
玉柱心里明白,佟国维和隆科多虽是亲父子,不仅感情不深,反而龌龊甚多。
别的小事,不必再提。
单单是,老皇帝想拉拔佟家人的时候,佟国维只推荐了老大叶克书和老二德克新,而忽略了已经成年的隆科多,就让隆科多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佟国维终于归了西,隆科多一直受歧视的旧怨,终于有了释放情绪的窗口,焉能不喜?
隆科多是个混不吝的家伙,他做的事无论多荒唐,老皇帝都是可以理解的,玉柱却是不能跟着发笑。
“阿玛,您去畅春园向万岁爷报丧,我回老宅主持大局?”
老皇帝的亲舅舅死了,佟家人哪怕再糊涂,也必须在第一时间跑去报丧。
玉柱担心隆科多要出妖蛾子,赶紧想办法,打算暂时支开他,免得他和叶克书、德克新等人,当众起了冲突。
真要闹出了大丑闻来,玉柱毕竟是佟家人,他的脸面也肯定会跟着被扫。
“嗯,老佟家是老子的天下了,老子不回去主持大局,你这个晚辈恐怕镇不住场子啊!”隆科多把眼一瞪,大声训斥玉柱,“你小子的圣宠比老子强得多,还不赶紧去畅春园,多讨些殊恩回来?”
“嗻。”玉柱挨了骂,丝毫也没耽搁,赶紧转身就往外面跑。
照礼教的规矩,李四儿既然被隆科多扶正了,玉柱也就是名正言顺的承重孙。
承重孙,顾名思义,未来接任家主之孙儿也!
既是承重孙,玉柱就必须服斩衰之礼,前往畅春园报丧了。
“中堂,请节哀!”
“恭请中堂节哀!”
玉柱赶到畅春园后,沿途遇见他的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老老实实的行礼问安。
老皇帝听说亲舅舅过世了,心下大痛,当即洒了泪,哭道:“痛失吾舅!”
佟国维虽是老皇帝的亲舅舅,可是,他们两个的年纪,仅仅相差十一岁而已。
说白了,老皇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是佟家的长姊,佟国维则是幼弟。
不管怎么说,佟国维是老皇帝的亲舅舅,确定无疑。
玉柱伏地大哭的时候,老皇帝一边垂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忆往昔,若非吾舅和吾大舅鼎力相助,我恐将沦为鳌拜之傀儡也!”
嗨,反正佟国维已经死了,不能复生,老皇帝毫不吝惜的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在大清,向来讲究的都是盖棺定论,并以死者为大。
有了老皇帝如此之高的评价,玉柱错误的以为,佟国维的谥号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
老皇帝哭了一阵子后,在玉柱的劝说下,总算是收住了泪。
玉柱的身上的斩衰裳,显得格外的刺眼,即使没人敢提醒,老皇帝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来人,叫张廷玉。”老皇帝饮了一小口热参汤,顺了气之后,开始办正事了。
“衡臣,拟旨。一等公、议政大臣、舅舅佟国维,性资忠勇,器识宏通……”
老皇帝一口气拽了一大段华丽的文字出来,令玉柱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莫非是早就准备好了祭文?
按照朝廷的惯例,老皇帝的祭文再怎么夸奖佟国维,也不如谥号更重要。
玉柱来畅春园,一则是报丧,一则是想讨个美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