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柱兄安。”
刚一见面,老十五和老十六,就一齐扎下千去。
他们两个既无爵位,也无圣宠,自然不敢在玉柱的跟前,摆皇子的谱了。
所谓物以稀为贵,老皇帝的儿子,一茬接一茬的生,根本疼爱不过来。
年长又无宠的皇子们,在老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焉能和义子玉柱,相提并论?
玉柱侧身避开了兄弟两个的千礼,一边还礼,一边很客气的说:“十五弟,十六弟,伱们太客套了。”
老十五和玉柱几乎没有交往,他索性不吱声,等着老十六说话。
老皇帝当年南巡的时候,老十六硬要和老十八挤到一起厮混,他和玉柱也算是老熟人了。
“十八弟,嫔母把我们两个骂得狗血喷头,说是你的福晋过寿,我们两个亲哥哥不带着你嫂子和侄儿们来道贺,怎么说得过去呢?”老十六一张嘴,就把密嫔端了出来,老十八不仅不生气,反而浑身轻松。
此前,老十八就担心解释不清楚,老十五和老十六不请自来的原因。
现在好了,老十八一个字没说,老十六已经把来龙去脉,全都解释清楚了。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玉柱从不主动交结皇子和大臣的习惯,谁还不清楚呀?
老五和老七,与玉柱相交于未显达之时,老皇帝也是非常清楚的。
老十八这个妹婿和老四这个亲家,也都是老皇帝硬塞给玉柱的。
老皇帝这么做的目的,别人也许不清楚,老十八完全心里有数。
让玉柱和次要皇子们沾亲带故,大大降低了玉柱将来支持新皇,屠杀兄弟手足的可能性。
老五、老七和老十八,都是公认的,十分看重情谊的皇子。
老四的性子孤僻,甚不合群,只要夹着尾巴做人,倒也可以保命。
老皇帝一直纠结的是,若是弘皙上了台,难免要动杀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的念头。
有玉柱从旁牵制着,弘皙也就不敢妄动了。
与此相反,若是老十四上了位,难免要杀玉柱。
有老四这个亲哥哥,和老五、老七的缓颊,玉柱至少有活命的机会。
唉,老皇帝也很不容易了呀!
实话说,老皇帝对玉柱的态度,既有疑心和提防,也有爱护和信重,感情十分复杂。
只是,老皇帝做梦也没有料到,玉柱早在几十年前,就处心积虑的想要骗取他的信任了。
根子问题,老皇帝能够上位登基,母族老佟家出力甚巨。
玉柱既是老皇帝的母族晚辈,而且,这么多年来,在大事上的站队,玉柱从来没有糊涂过,老皇帝岂能无感?
进了西花厅后,老十八含笑请老十五上座,“十五哥,您是我亲哥哥,还请上座。”
老十五连连摆手说:“柱兄在此,我安敢乱坐?”
玉柱暗暗点头,老十五是被废太子养大的,天然就站错了队。
站错队的下场是,老十三成了最被厌弃的路人甲,老十五则是同被遗忘的路人乙。
见老十八朝他看过来,老十六赶紧摇头说:“柱兄年长,应上座。”
再无宠的皇子,也是老皇帝的亲儿子。
皇子们纷纷礼让上座,玉柱若是坐了,那才是得了脑癌,没治了!
玉柱抢在老十八相请的前边,一屁股坐到了下首,死活不肯挪窝了。
老十八也没招,只得请两个亲哥哥,分左右陪着玉柱坐了。
下首,那可是靠门边,距离上菜最近的位置。
老十八也不是笨蛋,马上吩咐下人们,拆了西厢房的隔断门,索性从那边上菜了。
因是家宴的缘故,大家又都是血脉至亲,老十八索性命人撤了隔开男女两桌的屏风。
屏风这一撤下,玉柱被大家找借口灌酒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老十五的嫡福晋。
十五福晋,姓苏完瓜尔佳氏,出身于汉军正白旗,是废太子妃的庶妹。
从相貌上看,十五福晋比废太子妃,漂亮多了。
因为监管咸安宫的缘故,玉柱每月见一次胤礽的时候,几乎都可以见到废太子妃。
众所周知,废太子和老十四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不管谁得了势,对方都死无葬身之地。
比较有趣的是,老皇帝却偏偏将废太子妃的亲侄女,赐婚给了老十四的长子弘春。
眨眼间,弘春就成了皇祖故意逗他亲爹的大冤种!
第850章 一报还一报
酒桌文化,其实是官本位传统的一个延伸。
官本位的本质是,谁官高权大,谁就说了算。
西花厅内的三个皇子,就算是加一块,也远不如玉柱在老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皇权时代,在闭眼前一直掌权,以及江山社稷交给谁,始终是老皇帝面临的两大挑战。
坐在下首靠门边的玉柱,反客为主,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老十六举着酒盏,凑到玉柱的跟前,笑着说:“柱兄,我敬您一杯。”
玉柱赶紧起身,拈起酒盏,和老十六轻轻的碰了个杯。
“十六弟,造办处那边,你可得盯紧一点了,最近出了好几个岔子。”玉柱随口提醒老十六。
老十六精数学,通乐律,经常和老皇帝一起研究数学难题。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老皇帝被伺候高兴了,便命老十六署理了内务府造办处的管理大臣。
老十六重重的一叹,解释说:“造办处的几个老内务府,合起伙来大捞特捞,小弟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过是婉转提醒了几句而已。谁曾想,他们那些狗东西,还真敢暗中给我下绊子。”
内务府的水,一言以蔽之,深不可测也。
就算是权势滔天的玉柱,也不敢胡乱插手其中。
实话说,内务府的差事,就难度系数而言,比户部差远了。
但是,内务府里的人脉纠葛,那就是盘根错节,叶茂根深了。
别说是内务府的官员们了,就算是洗菜的杂役,也都是靠着硬关系进宫的。
身兼数个要职的玉柱,确实是权势滔天。
然而,即使要赶一个小小的拜唐阿滚蛋回家,玉柱也都要查清楚底细和靠山之后,再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俗话说的好,拔出萝卜带出泥,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内务府里的客观事实是,哪怕是最不入流的芝麻小吏,通过九曲十八弯的关系网,总有办法牵扯到某宫娘娘。
玉柱对内务府的巨贪们,就一个态度:你们贪多少,我都懒得去管。但是,老子吩咐下来的正经差事,若是办砸了锅,就算你是德妃的亲戚,该撵就撵,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事实证明,对事不对人的策略,非常奏效。
因为,玉柱的立身极正,他从不往内务府里安插私人。
这么一来,大家即使有意见,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太狂妄了!”玉柱跟着骂了一句,接着提议说,“怕什么,干脆禀了汗阿玛,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叫他们长个记性,免得狗眼看人低。”
“唉,再说吧。”老十六心里苦得很,他敢告诉老皇帝的话,那就要得罪宜妃了。
玉柱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实际上,玉柱早就知道了,老十六其实是老四布在内务府里的暗子。
历史上的畅春园之夜,老四于柩前称帝之后,京城里就有传言,说老皇帝其实是老四用人参汤毒死的。
且不论传言的真假,玉柱有理由相信,除了隆科多提兵围园之外,潜伏于内务府的老十六,一定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以老四刻薄寡恩的性子,若不是老十六出了大力,和硕庄亲王的大馅饼,怎么可能砸到他的脑袋上呢?
很多时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直接从最大受益者的角度,反推回去,也就距离真相不远了。
男人这一桌,大家喧闹着想灌倒玉柱,气氛也就异常之热闹。
女人这一桌,就安静了许多。
森严的礼教之下,即使是贵为皇子福晋的女人们,言行举止亦颇多禁忌。
十六福晋郭络罗氏,高高的举起酒杯,笑吟吟的对玉烟说:“弟媳妇儿,来,咱们满饮此杯。”
玉柱和老十六没啥关系,但是,玉烟和十六福晋却是正经的妯娌关系。
玉烟的酒量不行,只要喝一点点酒,就会霞飞双颊,粉面渗红。
“好二嫂,您就饶了我吧。”玉烟吓得连连摆手,不敢接十六福晋的招。
今天的西花厅里,属于是典型的家宴,不管是谁,都是玉烟的正经亲戚。
私下里论家礼的时候,完全没必要假正经,玉烟索性把十六福晋唤作是二嫂,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密嫔所出三子,老十六排行第二,十六福晋可不就是玉烟的二嫂么?
“哼,饶你可以,必须应了我的条件,你答应了便罢,若是不答应嘛,叫二嫂也是无用。”十六福晋明明知道玉烟的酒量不行,却故意挤兑着敬酒,显然另有目的。
“什么条件?”玉烟还没来得及张嘴,却被十五福晋抢了个先。
“十五嫂,你这么着急干嘛?条件我还没有想好,暂时欠着,等我想好了再说。”十六福晋瞧不上十五福晋,说话就有些生分了。
乍一听,十六福晋唤十五嫂,完全符合宫里的规矩,一点毛病都木有。
然而,凡是就怕比较,在玉烟喊了二嫂之后,十六福晋还叫十五嫂,亲疏立现也!
想当年,十五福晋嫁给老十五的时候,她的亲姐姐还是皇太子妃。
那个时候的十五福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是风光无限。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事实是,十六福晋参加选秀的时候,亲耳听见十五福晋故意大声问皇太子妃:“三品官品级,究竟是个什么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