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非常之迷信。
上了年纪的旗下老人,讲究的是,死前就打造好棺木。
一旦咽了气,便小敛入棺,并在棺内摆上冰盆,不至于曝尸于外,等着发臭。
隆科多过了五十大寿之后,便找来能工巧匠,专门量身定做了一副上好的寿材。
没想到,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玉柱交待完毕之后,从厢房叫来了家生子仆人佟九十九。
佟九十九的身材比玉柱矮了一头,长相却相似五成以上,让秀云帮着化个妆,让他躺在床上装玉柱,缓急之间,倒也可以蒙混过关。
实际上,这仅仅是谨慎的安排而已。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骨肉至亲之外,谁还记得上门来吊唁玉柱啊?
说白了,玉柱躺床上装死,想骗之人,只有隆科多而已。
只要骗过了隆科多,由于是亲爹出面报丧,不管是老皇帝也好,还是老四和老八他们,都会被骗过去。
安排妥了之后,玉柱从西耳房的地道,摸进了内书房。
早就等着的周筌,见玉柱爬了上来,不由长舒了口气。
“东翁,金雕传书,山陵已崩,刘进忠、王朝庆和老四联手弑君。”
刚一见面,周筌便禀了最新的消息。
尽管早就盼望着老皇帝驾崩了,但是,乍闻噩耗,玉柱的心里依旧很不好受。
老皇帝这辈子,对不住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总体而言,对玉柱还是很够意思的。
见玉柱潸然泪下,周筌赶紧劝道:“今上年近古稀,又有重病缠身,即使现在不崩,也肯定熬不过来年。”
非常时期,岂容儿女情长?
在周筌的劝慰之下,玉柱反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叹息道:“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崩。”
担心玉柱太过伤感了,周筌赶紧想岔开话题,小声说:“咱们暗中养的那群幼虎,十去七八,只剩下了三头,都带上吧?”
玉柱点点头,说:“三官保接任了都统之后,在西苑军营里边,养了十几条猛犬,若无幼虎相助,犬吠声此起彼伏,只怕会惊动了他。”
周筌点着头,说:“在您的吩咐下,早就试过了,三只幼虎,外加数只大雪的后代,足以吓住群犬不吠。”
大雪的后代,全是天天吃生肉的狼。
万一幼虎震慑不住群犬,只有放狼去咬死它们了。
野狼窜进了军营,咬死了家犬,至少可以延缓三官保起疑心的时间。
现在,玉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了。
临下地道之前,玉柱犹有余悸的说:“若不是你早早的逼着我穿上了软甲,又在甲外备好了血囊,今日恐怕难逃一死啊!”
“瞧您说的,这么点事都想不到,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您的身边待下去呢?”
没时间多说废话了,玉柱率先下了地道,周筌紧随其后。
在文德纳的别院,也就是玉柱和二郡主偷情的地方,牛泰带着全副武装的亲兵们,正严阵以待。
玉柱的亲兵,大部分都在西苑的军营里,眼前的亲兵仅有百余人而已。
等玉柱换好了八旗步军的号褂之后,牛泰派人找来了步军衙门的副将罗兴阿。
罗兴阿见玉柱竟然还活着,不由大喜过望,纳头便拜。
玉柱也很理解罗兴阿的狂喜之情。
罗兴阿是玉柱一手提拔的人,玉柱若是死了,罗兴阿就像是没了亲爹的孩子,迟早会丢掉顶戴和手里的权柄。
一行百余人,伪装成巡捕营的人,在罗兴阿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去了隆科多的老巢,步军统领衙门。
这时,老四正在安抚悲痛欲绝的隆科多。
“舅舅,表弟被老八的人暗算了,实在是可恨,可恼。此仇不报,非君子。”
隆科多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他的心里,一片瓦凉,已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玉柱活着时候,隆科多觉得他的翅膀硬了,也不怎么听话了。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的试探他。
可是,玉柱真的死了之后,隆科多觉得天塌了。
隆科多年事已高,天知道,还能够撑多久?
亲儿子八十九才十五岁,九十更是年仅七岁而已,顶什么用?
说白了,只要隆科多一闭眼,所谓的大清第一外戚世家,曾经威名赫赫的佟半朝,也就彻底垮了!
隆科多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比死了亲爹还要难受,完全不像作伪。
原本对玉柱的死讯半信半疑的老四,也就信了七成以上。
岂有亲爹咒亲儿子已死的道理?
实话说,老四在玉柱那里也安插了眼线。但是,眼线的地位太低,秀云治家又甚严,不可能随时随地出门。
之所以没信十成,主要是,信鸽至今没有传来准信。
就在这时,邬思道兴奋的进来,凑到老四的耳边,小声说:“信鸽回来了。”
老四立时精神大振!
PS:月票砸得多,凌晨必有更。感谢兄弟们的捧场,我也没有料到,本书居然有直追60名的这一天,小柱子真诚的扎千,请安,叩谢了!
略微剧透一下吧,原本准备的荡气回肠的麻子驾崩剧情,因太过诛心,已经不可能发出来了。
如真有缘分,也许大家出国旅游的时候……
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解释了!
另外,满洲权贵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翻盘谈何容易,请诸君拭目以待吧,精彩肯定会继续。
第926章 空白旨意
先去步军衙门,后去西苑的新军大营,既是周筌的建议,也是玉柱的想法。
根子问题就一个,玉柱对步军衙门的控制力,远不如新军。
而且,必须抢在隆科多听从老四的吩咐之前,夺了步军衙门的控制权。
说白了,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若是等隆科多回了老巢,下令拥立老四,玉柱难道真要擒父或是弑父夺权么?
实话实说,即使三官保调了新军出动,玉柱也有办法让他的命令,变成擦屁股的草纸。
开什么玩笑?
何为嫡系的刀把子?
新军的缔造者和唯一的金主,战无不胜的统帅兼新军讲武堂的山长,就凭这个,玉柱就有足够的信心,让新军跟着他走。
有罗兴阿带队开道,玉柱一行人十分顺利的来到了步军衙门的后门。
只是,不巧的是,八旗步军营的左翼尉德昌,恰好从后门出来。
德昌的位阶,肯定高于罗兴阿。但是,德昌管辖的八旗步军营的左翼兵马,而不是巡捕营。
说白了,德昌管不到罗兴阿的头上。
“罗兴阿,你带这么多人回衙门,意欲何为?”
德昌和罗兴阿,因为利益问题,早有旧怨。
罗兴阿的靠山玉柱,又已经死了,德昌借机嘲讽几句,落井下个石头,也是人之常情。
玉柱就在罗兴阿的身后,罗兴阿自然希望表现一下能力了。
“德大人,卑职以往太过无知了,对您老不太尊重。不过,卑职希望您老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罗兴阿当着德昌的面,果断的扎千下去,毕恭毕敬的请了罪。
德昌的斜睨着罗兴阿,嗯,这小子倒也识相,知道靠山倒了,必须要服低做小。
“哟,你还知道请罪啊?”德昌知道罗兴阿的辖区里,油水极足,立时起了敲诈勒索之心。
德昌是满洲旗人,罗兴阿是汉军旗人。
说实话,德昌打心眼里,压根就瞧不上汉军旗人。
罗兴阿抑制不住的兴奋了,怀揣密旨的玉柱,就在他的身后,当面立功的机会,到了呀!
“德大人,请借一步说话!”罗兴阿故作神秘的挤了挤眼。
德昌瞬间秒懂了,啊哈,有银票收了!
但是,德昌也是老官僚了,他故意端着架子说:“借什么步?我身边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你有话就在此地说好了。”
罗兴阿哈着腰,故意凑近了德昌,小声说:“卑职有要事相禀,还请大人务必赏个薄面。”
旗下大爷,就是这副德性,既要银子,又要面子,里外里的便宜,必须占尽。
德昌不想轻易的放过罗兴阿,故意摇了摇头,说:“就在这里说吧,本官公务甚忙。”
说实话,德昌越端着臭架子,罗兴阿的心里越高兴。
难度越大,功劳就越大啊!
“德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求您赏个脸,可好?”罗兴阿把自己贬入了尘埃之中,这就让德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好吧,随我来。”既然有油水可捞,德昌也懒得出门了,领着罗兴阿进了衙门里的值房。
值房里的小吏们,都不是蠢蛋,赶紧找借口,躲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德昌和罗兴阿。
罗兴阿故意凑到德昌的身边,小声说:“德大人,我带了点小玩意,只是东西在亲兵的手上,我这便唤他进来,如何?”
“嗯哼。”德昌没吱声,却哼哼着表示默许了。
罗兴阿走到了门边,冲着玉柱招了招手。
玉柱克制住笑意,迈步进了值房后,顺手带上了房门。